第二十七章

星历609年，瑟维斯星系，和玉星，球会城市图柳城发生了一起爆炸案。

死亡三百余人，受伤千余人，其中有不少人在灾后都要更换机械义肢。

这场爆炸的范围甚广，爆炸影响波及半个和玉星，爆炸地点底下是地下网的枢纽节点，该枢纽节点被炸毁，切断了地下网的链接，连锁反应之下，半个星球的地下网都失联了，所有借助星网运行的系统同时停止，公共设施系统瘫痪，和玉星陷入了半停摆状态。

星球政府在第一时间就组织了救援队，赶往受灾城市。

但由于星网断链导致公共设施系统瘫痪，半球的秩序混乱，本来寄托于主系统管理的空中轨道规划失灵，空中轨道的交通堵塞瘫痪，各方面的机器人也停止运行，基础设施几乎不可用，人类城市在一夜之间凝滞了，为了解锁这些停摆城市，救援队沿路还分出了人手，帮助沿途的城市恢复秩序。

“再快一点，这都失联六个小时了！我们可拖不起时间！”救援队的队长催促道。

开车队员把着方向盘，紧张地额头冒汗，手心也是汗，驾驶悬浮车绕过山头，因为习惯了自动驾驶，他考了驾照也很少手动驾驶，此刻在野外行驶，面对复杂的野生地形，他不得不专注精神，提起精力看路况，以免把车开得撞到山里。

“队长，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他们还落在后面，要不……”开车队员看了眼后视镜，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色，山头被拉远，在视线里不断缩小，只剩下一个小土包。

他暗暗心想，这都进入自动化系统时代了，怎么还要掌握这么古老的开车技能，还好救援队早就预案，想过遭遇无法启动自动驾驶的特殊情况，给他们培训过手动驾驶，不然这会儿还真没辙了。

“别降速，能开多快就开多快，我们车上还有些药物，先把药物送过去，你越拖时间，伤员的生命危险就越多一份，等我们慢悠悠过去，就来不及了。”队长双手抱在胸前，通过后视镜和开车队员对视，开车队员心虚地移开视线，“他们后面会自己跟上来，我们先过去搞清楚情况，等他们到场了，再更快地做安排。”

开车队员应道，一脚踩下去，油门踩到底，悬浮车的速度表数值上升，卡在了还能驾驭住的极限速度。

悬浮车在山林间灵活穿梭，飞快地驶向前方。

不过实际情况比队长想的要好得多，他们赶到爆炸现场时，现场的局面并不混乱。

倒不似他们设想的灾难末日景象。

队员驾驶着悬浮车，缓缓降落停在街边，他取下望远镜，遥遥看了一眼，就见爆炸现场外围已经支起帐篷，还有许多人在营地里来来往往。

有人在生火器旁煮着罐头，有人给伤员做简单的包扎。

他还看见两人抬着担架上的人进了帐篷里，担架上的人腹部被一根钢筋贯穿，几乎像是将他钉在担架上，抬担架的两人走路十分小心，把担架抬得很稳，脚下的速度却不慢，还有身上缠着纱布的人从帐篷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抓着医药箱风风火火地冲进帐篷。

那帐篷看起来是个简陋的医护室。

队员疑惑问道：“队长，除了我们，政府还找了外援吗？还是有民间救援队赶在我们之前到了。”

“什么？”

队长卸下放在后车厢的装备，给自己装备上，他一把夺过望远镜，置在眼前也看了一眼，看到担架三人组，登时急得心上冒火，把望远镜塞还给队员，他踩上浮空滑板，招呼其他人跟上自己。

“都麻溜点跟紧了！有很多伤员，部分伤员的伤势很严重，我们队里有医师吧，赶紧过去救人！”他火急火燎地踩着滑板，速度拉到最高。

滑板带着一串飞灰土气冲出去，眨眼就不见队长的身影。

队员手忙脚乱地套上准备，也踩上各自的滑板，跟随队长的背影向前冲。

“队长等等我们！”

滑板的推进器发出杂音，逐渐逼近爆炸现场，气流的震动引得大楼废墟再次落下碎石，所幸人们都没靠近楼体，所以没有被二次误伤。

他们只感觉到地面又在震动，但震动的并不强烈，顶多是水杯里的水泛起涟漪，不至于令人站不稳。

但这点轻微的震动也足够让刚死里逃生的人们惊恐害怕了。

渐渐弥漫的惶恐被隔绝在帐篷外，医护室里的气氛紧绷，几人围在手术台旁，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伤患，腹部戳出来的那根钢筋被血水浸湿，在灯光下闪着不祥的光。

邢玉堂撩开帘子，“这是我在二楼救出来的人，二楼的地面也塌陷了，他掉下去的时候刚好撞到地面戳出来的钢筋上，钢筋贯穿身体，不过也堵住了伤口，没崩血，内脏也没漏出来，我就做主把钢筋连着地面都切下来了。”

看了眼脸色惨白的伤患，他再说道：“他还算是运气好的，没当场被串成人串，二楼就剩他一个活人，其他人都被落下来的天花板砸成馅饼了，要不就是被钢筋戳死了。”

如果队长再看得仔细一点，就能看到担架被压得沉甸甸地下垂，伤患身下是一块边缘被切割很锋利的地面，伤患是躺在地面被钢筋串着被搬运的。

“他的伤势有点严重，这根钢筋从他的背后贯穿身体，幸运的是，你们的搬运做法没错，搬运过程中没有再造成二次伤害，钢筋没有伤及他的脊椎，他不需要花大价钱更换机械脊椎。”医生已经戴好了消过毒的手套，他紧蹙眉头，一副很是为难的表情。

没伤到脊椎，就不会术后瘫痪，可这样也保留了伤患的痛觉，伤患反复被痛醒又痛晕，止不住血，只能感受着血液从体内流出，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

“但……”医生话头一转，其余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医生说道：“但我个人能力不足，他这种情况，在这里是没法做手术的，设备器材不够用，我也没有信心做好手术，还是送他去星系医院更稳妥。”

医生虽然是有职业执照的专业人士，但他也才拿到职业执照不久，他三个月前还是跟着老师当小助手的实习生，给老师递过不少次手术刀，现在还是他第一次独自上手做手术，旁边还没有打下手的其他医师。

处理一些小伤，他是够格的，但面对这么严重的伤势，他就心里没底，而且他已经连续做了五场手术，十几个小时都站在手术台旁，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他不认为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做好手术。

实际，在这位伤患被送来之前，他决定暂时歇会儿。

医生拉紧眼睛的固定架，无奈道：“现在，就两个选项。”

“一，我现在给他做手术，但是我没有自信，手术成功率很低。”

“二，保持现状，我最多只能帮他止血，不取出钢筋，不过这样救不了他，他还是会因为脏器破碎和止血过多而死亡。”

邢玉堂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见帘子被撩开，西奥多从帘子缝隙间探出头，招手示意邢玉堂过去。

“先做好手术的准备。”邢玉堂说道。

他拨开帘子走出去，瞪着西奥多，你小子最好找我有正事，不然我就给你一拳。

西奥多指着不远处正在卸下物资的救援队，言简意赅：“救援队来了，他们带了医师，还有食物。”

“那边的，”西奥多转头朝救援队喊道，“分个医师过来，现在有个重伤的需要做手术。”

队长对医师使了个眼色，医师拉起医药箱迅速过来，跟两人点点头，然后撩开帘子进入帐篷。

“感谢你们的帮助。”队长跟西奥多握了握手，“我们是先锋，其他人还落在后面，政府后续还会补充救援人员。”

他打量着西奥多，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个人像民间救援队的人，也不像平民，看对方的大花短裤，倒像是游客。

再看西奥多身后的邢玉堂，这位倒像是民间救援队的，不过瞧着气质也不像平民，有种军人的独特气息，不过退役军人搞民间救援，好像也挺合理。

队长迟疑道：“二位是？”

“游客。”西奥多不想暴露身份，“另外那位是我的……我的同伴。”

果然不是本地人。

队长严肃珍重说道：“真的很感谢两位，如果不是有两位帮忙维持秩序，伤亡还要更惨重。”

西奥多谦虚道：“您言重了，这是我的本分职责，我相信任何有能力的人在这种时候都会挺身相助。”

皇帝保卫他的国家和子民，可不就是本职嘛。

队长却想到其他的了，“您是公务员？政府现在就需要您这样的人。”

他自然地猜想下去，邢玉堂是民间救援队的成员，政府也暗中扶持民间救援队，这两人肯定是因此认识的朋友。

西奥多毫不心虚，没否认也没肯定，似乎默认了队长给自己安排的身份，皇帝也吃皇粮，勉勉强强也算是公务员吧。

两人交换情报。

西奥多将工作转交给队长，这些事情还是要专业的来，他抬腕看了一下时间，“我还有些朋友去其他地方帮忙了，现在应该也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队长的智脑就响了一声，传出嘈杂人声。

——通讯被重新开启了。

一支十几人的队伍从街道另一端走过来。

为首的正是侍从官，其后是排列整齐的亲卫。

亲卫一人肩上一个包，他们离开时还两手空空，回来却是两手都装满了。

他们放下背包，这一背包是沿路被人送的，这些救援物资，他们一份都没贪，全都带了回来。

“我们到工厂运来了备用枢纽，重连了地下网，修复了通讯功能，但还无法重连星网。”亲卫汇报战果。

西奥多拍了拍亲卫的肩膀，“归队。”

亲卫一拍胸膛，震声道：“幸不辱命！”

侍从官难得没贴到皇帝面前，他接过打湿的毛巾，擦掉脸上的灰土。

那些呆笨的亲卫哪里会修精密仪器，备用枢纽的安装还是侍从官亲手更换上的，他在地下蹭了一脸土，安装枢纽也耗费了大量脑力，又累又丢了礼仪，满脸的不开心。

他边擦脸边小声嘟囔：“这明明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