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准备过年

毛砣她们一家在长沙过团圆的春节，其实她不想回去，她心里想在荷花园老大家过年。其实老大心里也想毛砣在一起过年。可是，他妈妈不同意，那有什么办法呢？要是，毛砣这一次回去也落实了政策返城了，她也不会再回到荷花园来了。那他们的“红莓花”，就像荷花一样只开了一个夏季。老大这么一想，就怅然若失。

春节就是大年初一的那天。在荷花园，农历十二月三十日是旧历年，这是叫过大年。过年是非常隆重的，比初一热闹很多。这大概是劳累一年的人们，抓住过年这几天享受一下吧。过年除了准备穿的以外，还要准备吃的。妈妈是家里过年的总指挥和总筹办。腊月二十二日是家里杀年猪的日子。这天，他们家要处理两头肉猪。一头送给国家，就是卖给食品站。另一头杀了过年。杀年猪的那天要请客，荷花园叫“吃心肺汤”。从这天起，就拉开了过年的序幕。妈妈就开始指挥全家人操办过年。

妈妈她自己要做的事最多。

第一件大事就是：为全家每一个人缝制一套新衣服。那是在杀年猪之前。

第二件大事：便是要把那头杀了的年猪处理好。首先是要煎猪油；然后是留出新鲜吃的肉，那些没有杀年猪的人家，也要每家送几斤新鲜肉给他们过年。其他的猪肉都要腌好熏好；猪头猪脚都要烧制好；猪骨头炖一大锅萝卜。

第三件大事：就是拍糯米甜酒。

第四件大事：就是炒作零食。比如炒花生、炒葵花子、炒蚕豆和黄豆芝麻、炒红薯片和红薯根等等。

第五件大事：就是准备年饭。

爷爷也有任务。负责把猪肠猪肚清洗干净。还有，外婆和爷爷要共同负责磨好砣子粑粑。爷爷负责推磨，外婆负责添料。

老大负责的工作主要有五项。

其一是：准备荷包鱼；

其二是：组织打糍粑；

其三是：布置形象室；

其四是：燃放鞭炮开财门；

其五是：接待龙灯花鼓。

妈妈把过年鱼叫着荷包鱼。老大一般在十二月份就陆陆续续地准备好了荷包鱼。首先是自己捉了适合作荷包鱼的鱼，就直接把它制作好。万一没有捉到，就要去买回来做好。荷包鱼的要求是：一条半斤左右的青鱼、一对鲫鱼（半斤左右一条）、一条半斤左右的鲤鱼。荷包鱼的破法也是有讲究的。不去鱼鳞，都是在鱼肚下面破一条笔直的口——像荷包的拉链一样。再把鱼杂取出来，腌一两天后，等到盐入味了，荷包鱼便拿出来晒。晒的时候，要准备一根一寸多长的小竹棍子把荷包鱼的肚子撑开。然后，用一根绳子吊着鱼嘴风吹日晒。荷包鱼也有特殊的吃法。一般初一是上青鱼和鲫鱼。象征：清洁平安。初二上鲤鱼和鲫鱼。象征:有礼有节。这些鱼上在饭桌上一般是摆设。来了稀客就可以吃，自家人不出十五是不吃的。

阴历二十三那天，一般都是老大家打糍粑的日子。妈妈负责蒸糯米饭。打糍粑老大是总指挥。老小是他的得力助手，妹妹们就是坐在旁边看，要是毛砣在这里过年，她就会帮妈妈烧火蒸糯米饭。老大预先就请了建满和良满他们两兄弟，加上他们自己两兄弟共四人。其实，还请了四个正劳力，那是打糍粑的主力军。他们这四个打糍粑的后生子是后备军，主要是学习打糍粑。还请了星保爹做糍粑。老大在他们家的堂屋中间挖了一个小窝。然后，把四条高櫈摆在堂屋靠东面的墙边，

把两张大门取下来放在高櫈上。这是放糍粑的台面。再敲了两根锄头把做打糍粑的棍棒。提一桶水放在堂屋里，把打糍粑的棍棒洗干净后插在水桶中。吩咐大妹把大门抹干净。把一碗清油放在门板上。清油里要放两个煮熟的鸡蛋黄，要把鸡蛋黄捣烂和清油搅匀。然后，老大就去建满家借打糍粑的石臼，他们都把石臼叫着石窝子。他到建满家后，建满已经帮他绑好，老大一去便和建满抬着石臼就走，良满拿了两根打糍粑的木棍还有星保爹一起往老大家走来。把石窝抬回来后，便放在事先在堂屋中间挖好的窝里。星保爹连忙在外面拿来几块干木材把石窝周围固定好，以免在打糍粑的时候石窝两边偏。打糍粑实际上星保爹是技术总监。有时满叔来了，他也是场外指导。

“星保爹，建满、良满，今天要辛苦你们了。”老大说。

“这算得了什么。”建满说。

“只怕，我的粑粑做不圆呢？”星保爹说。

“我知道，您的粑粑是做得最好的。”老大说。

“做糍粑，看起来简单，其实要做好并不容易。一是要手法，二是要运气。”星保爹说。

“那是的。主要是要趁热做，要不怕烫。我相信您做得好。如果您做不好，那我们荷花园无人能做好了。”老大说。

“嘿嘿。”星保爹笑着。

老大知道他老人家爱听这话。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一个人的才干作出恰如其分的肯定，那心里是个实实的乐。有的人，从不正面实事求是地肯定别人的长处，他怕这样会引起骄傲。老大从不吝啬对别人的夸奖。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妈妈的糯米饭一熟，他们就开始。

“准备！糍粑饭熟了。”妈妈说。

这时，只见星保爹用毛巾包住木甑的两个耳子，双手钳住饭甑把糯米饭往石窝里一倒，把甑拿走又去蒸饭。他们四个人迅速的从水桶里各拿一根木棍往石窝里使劲捅去。就是要把糯米饭捅成饭泥。因为要趁热打制才能容易打烂，这样做出来的糍粑就细腻好吃。首先捅起来还比较容易，越捅越要用力。捅得快要变成糍粑时，木棍便渐渐地抽不动了，老小和良满只能退出。如是，星保爹用双手的虎口死死卡住木棍，他一边掐住一边抽出手来吹着，因为糍粑太烫人了。老小就慢慢地把木棍旋转抽出来，接着良满的也抽出来了。老大和建满进入最后的艰难的打制过程。两根木棍在石窝里搅动，像双龙戏珠。有时，老大撬一大砣糍粑压在建满的那根木棍上，然后，建满也是撬一大块糍粑压在老大的木棍上，这样经过反复抽压打制，把糯米饭彻底的搅烂，打成完全的细腻柔软的糍粑浆。

“可以了。”星保爹说。

于是，老大和建满两根木棍插在石窝的中间转圈，转几个圈后，糍粑浆全部缠在他们这两根木棍上。然后，他们一声喊：“起！”

他们两根棍子顶着被打烂的糯米砣，放到门板上抹了清油的地方。星保爹先是帮他们把木棍抽出来，然后在自己的手上抹点清油，开始制作糍粑。他双手把这糯米砣按在门板上使劲揉压、搓圆，直至完全把它揉匀，最后作成一个圆润光滑美观的大糍粑。这个大糍粑中心大概是一寸多点厚，直径大约是两尺左右，在中间用菜红点一个红心。一个糍粑就算做好了。

他们一边看星保爹做糍粑，一边休息。等着下一个任务的到来。

“这一甑饭又熟了！”妈妈说。

星保爹马上往石窝子里抹了一些清油，又是四根棍棒一齐用力鼓捣。捣烂后，老小和良满抽出木棍时，不用手掐住，直接抽出来，故意让棍头粘带许多捣烂了的糯米。这时，妹妹们看得流口水了，每人撕一砣吃起来，打糍粑的人自己拿着棍子也吃，来看打糍粑的人也吃，大家先尝尝糍粑味。尽管没有一点菜，可是人人吃得津津有味。满屋散发着糍粑的香味。人们都沉浸在过年的欢乐气氛中。

下午换成了四个大人，又打了两个大糍粑。每一张大门上放两个，摆得整整齐齐的。打糍粑的任务就完成了。他们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可是，一场糍粑打下来，打糍粑的人个个都是气喘如牛，手酸臂痛，虎口发麻。但是，口里甜，心里乐。

外婆说：“坐坐子，饿饿子。累累子，吃吃子。”意思是说懒斯人没有东西吃，勤劳的人就有东西吃。

第二天上午，老大和老小到供销社去买了各种各样的图画、花边、写春联的红纸和鞭炮等等。大妹妹在家熬好了一蒸钵面粉干，准备贴春联和布置形象室用的。

过小年的这一天，弟妹们一般都没有什么事情。中午吃了小年饭后，老大就准备布置形象室。首先请爷爷这位老书法家书写春联。老大把那瓶放了鱼胆的墨汁拿出来，把毛笔化开，把红纸铺在堂屋里的红漆四喜大桌上。爷爷手起笔落，一挥而就。写下了第一幅春联：

上联是：五湖四海皆春色；

下联是：万水千山尽朝晖。

横批是：万象更新。

妹妹们把春联在火上烤干，老大把它贴在大门的两边，贴对联的规矩是:上联要贴在大门的右边；下联要贴在大门的左边(对着大门站分左右)。把横批贴在大门正中的门楣上。

形象室其实就是对堂屋的布置。首先把堂屋的北墙上贴上一个光辉形象，在形像的两边贴上对联：

上联：饮水不忘挖井人；

下联：时刻想念好政府。

堂屋的东墙上用花边纸贴出一个长方形，再用白纸打好底。这个长方形中间贴的主要是爱国爱家的图画。两边贴的对联是：

上联：祖国蒸蒸日上；

下联：社会欣欣向荣。

堂屋的西墙和东墙对称，只是内容不同。花边贴出的长方形里贴的主要是五谷丰登的图片。两边也是贴的对联：

上联：风景这边独好；

下联：江山如此多娇。

这些对联，都是爷爷亲手写的。爷爷一手赵孟頫的行楷字，尽得赵体之神韵：外貌圆秀而筋骨内涵，点画华滋遒劲，字形宽绰秀美。形体端秀而骨架劲挺。结体宽博深稳，运笔酣畅圆润。真是写得神韵独显，端庄大雅。活而不草，正而不呆。易辩易识，人见人爱。

形象室布置好后，有许多人前来观看。大部分是荷花园的，也有附近路过的人。来观看的人，大都是因为两点：其一是老大的妈妈爱客气。大人来了都是一碗甜酒冲蛋，小孩子来了就是给吃的。如炒花生之类，总要装一些零食在孩子的口袋里。其二是，形象室漂亮。墙上的图画光**人，爷爷的字龙飞凤舞。一般是大人看字，小孩观画。

到了二十五，打的糍粑就可以开切了。切糍粑一定要选准时间。太早切不得，切不成形；太晚了切不开。一般是打好糍粑后一天多时间最好切，不软不硬。

切糍粑也是老大的任务。他首先把糍粑切成条，然后再切成块。周围的切出来像个拱门；中间的切出来都是规则的长方形。切糍粑用力仅次于打糍粑。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刀掌得不稳，切出来的糍粑就不均匀。既不好看，又不好煎。老大切的糍粑是又均匀又好看。不过切完糍粑后，他手的虎口是又酸又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