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觉得,柳2郎拿的是李密的剧本
越国公杨雄,对外号称汝州杨氏,实际发迹于关陇。反正,和中原地带的惠县没有任何关系。
杨氏一族和惠县的渊源来自明圣帝对他食邑的赏赐。而这个赏赐又是杨雄费尽心力弄来的。
惠县地方,数百年前有堪舆大师称赞此地,钟灵毓秀,地气充沛,山带灵韵,万妙之中独惠于人。
他说这里将来会孕育出“不世之才。”
惠县的“惠”正是来自于“独惠于人”的意思。
卫国开国之时,惠县人柳林横空出世。
他以惊人的才干一手打造了卫的官职、律法,甚至缓和了困扰北朝两百年的胡汉纷争。卫在他的运作下,融合胡汉,统一北方。
柳林的经天纬地、国士无双完美的诠释了前朝大家对惠县的评价。
柳林之后,又有人统计了一下,从小小一个惠县走出的才子名士数量惊人。
山川灵气,独惠于人。
杨雄大概就是被这些故事吸引了,从明圣帝这里要到了惠县的良田。而他帮助永平帝夺嗣后,又得到惠县食邑五百户。
杨家在惠县建府,杨氏族人也陆续迁居至此。眼看着要把“汝州杨氏”变成“惠县杨氏”。
此涨,彼消。
柳林之后,柳氏在仕途上并不成功,可他们有钱有地位。
惠县最好的良田本来是属于柳家的,然而改朝换代之时,他们这个对新朝没有太大作用,又一手打造过前朝的家族分外刺眼。
明圣帝一句赐田三百亩,地方官划的时候把柳家的熟地画进去一半,柳氏又能找谁诉苦去?
越国公权倾朝野,子弟们飞扬跋扈——柳林之后算什么,前朝故事别拿到本朝来说。直把柳家逼的连柳夫人都天天骂丈夫不争气。
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泪,可又都琐碎不堪。不是这里争地,就是那里抢山林,乃至两家佃农争水源,狭路相逢谁的车马先行。
柳熙宁苦笑着说:“总之,今天世人提到惠县,都知道越国公隐居于此,还能想起我们这个正统惠县士族的已经不多了。”
他又道:“其实,越国公退隐后,约束子弟,对柳家的人还算客气。”
严格说,杨雄是对柳熙宁器重。
食脑怪闹得越国公府不安的时候,杨三郎会想到求助柳熙宁,并不是他和柳二郎有什么交情。相反,在此之前,杨三郎看到柳熙宁就烦。
原因无他——柳熙宁就是杨雄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杨雄甚至觉得,他这个愚钝的三儿子和人结交只会丢人现眼,只愿让长子与其接触。
这些,柳熙宁当然不会说的那么清楚,他略带一点无奈的说:“族中大多数的抱怨我并不太放在心上。至于地方举贤总是倾向杨氏,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我是地方官,也愿意多讨好越国公一些。
“只不过,越国公的存在实在是太微妙了。总有人相信越国公早晚会造反;杨氏族人里也大有人觉得,他们就该造反。
“我们两家无奈的做了邻居,我不图有什么好处,可至少不能不明不白的被裹挟上谋逆的贼船吧?”
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柳熙宁对他们算的上开诚布公了。两人也只能说两句“柳兄真是太不容易了。”
“祸从惠县起,在方良之事上,再下希望与两位精诚合作。有一件事,我想托两位去做。”
“柳兄请说。”
“请两位派可靠且能干的人监视郑侍郎的府邸,
看看……岭南客是否出入。”
这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到这里结束,柳熙宁笑着说自己要去见郑孝卿,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请他们帮忙——他手上的人,郑府都太熟。
柳熙宁告辞后,云长影两人又讨论了一会。
许英那里一直没有新的命令,事情也又到了一个瓶颈,除了信任柳熙宁,真没更好办法。
说着说着,司徒凛忽然道:“虽然我历史不太好,但是今天听了那么个故事,再想想在越国公府上听到的一些话。我总觉得这个柳二郎和历史上的某个人物有点像……
“怎么说呢,就好像咱们都在演一个历史剧,他拿到了剧本了。”
云长影想了半天,还是没对上。
“说说呗,你想到了谁,什么剧本?”
“我觉得吧,柳熙宁原本拿到的是李密的剧本,就是没好好演,眼看朝着ooc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吏部侍郎郑孝卿的宅邸在东都官宦贵胄汇聚的街坊。
卫灭成后,高帝看到成国皇宫的华贵,宫廷御苑的宛若仙山,再想到成国百姓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下令焚毁成国宫殿,土地都分给百姓耕作。
东都长业城是在成国旧都东侧五里修建出来的,一砖一瓦都来自当时齐国工部尚书的巧思。
东都有着引水自泯水的河渠,三横四纵,每一个街坊都可以就近取水。另有几个蓄水的湖泊。
雁池因形似大雁得名,最宽处过百米,水色荡漾,夏有芙蓉春有柳。雁池畔的雁池坊自然成为达官贵人的住所。
郑宅五进,房屋众多,庭院精致。
这一日乐声悠扬,舞影翩翩。
郑家又在接待宾客。
这边推杯换盏,佳肴美人。那边高墙外的树上,蹲坑盯梢的人抄着手,羡慕的看远处灯火璀璨,从隐隐的音乐里遥想美人如画。
蹲守的是折冲军的士兵,跟着云长影等人一路打怪,又经历了南怀观折损,这一小队人神奇的产生了休戚与共,跨越阶级的友情。
云长影命令一下,这群小伙伴满脑子都是“啊,那个杀千刀的岭南客和郑侍郎有关。什么吏部侍郎,什么权倾朝野,我们弟兄就是被岭南客害死的。弄死丫的。”
折冲军蹲守了几天,看够了东都名流,也看够了世间百态。
比如,柳熙宁来访,虽是一介布衣,家人早一步递了帖子,等他到时,门已经打开,郑孝卿的二儿子亲自来迎。
同一天,一个朱衣官员来访,硬是在门房等了个把时辰,也只等到管事的客客气气来拒绝,还连连作揖,塞了银两才离开。
往来郑家的人虽多,形迹可疑的,他们真没看到。
大户人家,行动有规范。厨娘出去买个菜都得两人以上同行,进出还要交门牌,常元盯了一天,回去和云长影他们说,这郑侍郎府上的门禁赶上皇宫了。
一人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一晚上又白等了。听里面多热闹,一点也不象是会搞点什么阴谋古怪的样子。
渐渐月上中天,一人道幸好是夏天,这么躺树上还挺凉快。说了两句没等到回音,正奇怪,却听另一人道:“看看,是不是那个人?”
那个盯梢的人犹豫了许久,是因为正在出门的那个人服饰打扮和他们记忆中的“岭南客”一点也不像。
他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中原地方的衣服,若非巷子挺长,他们又选了个月光正照的方位,能把每一个人的脸看的清清楚楚,还真就错过定了。
照着定好的规矩,两个人悄悄跟上。
那人走的是郑府上管事出入的门,身上衣衫颇为精致,显见在郑府的地位不低。
两人跟着他穿接过巷,此时早到了宵禁,但是郑家腰牌无往不利。
走了好一会,见那人进了一个坊。正好巡逻队伍经过,两人怕被发现,不敢紧跟,记了一下坊的名字,一人想要回去,另外一个却示意再等一会。
反正在哪里蹲着都是一夜,此人也没意见。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五更鼓响,坊里开门。
“进去找找?”
“找什么找,成百上千人家,哪里找去。还是这里蹲着吧,看看能不能蹲到出来。”
“要是走了其他门出去,或者不出去呢?”
“别抬杠!等到辰时没信就回去复命呗。”
这两个人运气特别好,没等到辰时,卯时正就等到了人。
这一次,那人又恢复了他们熟悉的“岭南客”打扮,花纹奇特的短打,走在东都街头格外醒目。两人跟着他又走了半个时辰,最终从北门出了城。
眼见一点点离开热闹的东都,两人有一点慌,心说不会是发现了他们,故意引他们出城来召唤食脑怪灭口吧。
两人都下意识捂了捂胸口,确定护身符好好放着,一人还开始默默的背诵驱邪神咒。
不过那个岭南客并没有往僻静地方去,他顺着官道走了五里,到第一处长亭停了下来。四下看看,像是在找什么人。看了一圈没找到,转去一边的茶摊上要了一杯凉茶。
这是东都北门外第一处长亭,离京入京的,各怀心境,都喜欢在这里停留一会。
一边有几个读书人模样的正在送行。
另一边几个小媳妇抱着娃,脚边放着装满新鲜蔬菜的篮子,像是结伴回娘家。
两人也找了个茶摊,融入南来北往的人群中,远远看着。
那岭南客的打扮实在奇特,不时有人去搭话,那人不是摇头,就是低头喝茶。旁人只当他不懂中原话,好奇的议论两句也就算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等的人终于到了。
来人也是从东都方向过来,穿着上看不出来头,骑了一匹马。到了此处,和岭南客说了几句,把马留给了对方。
这一下,两个跟梢的人傻眼了。
楞了一会,一人灵机一动:“跟上这个,看看哪家派出来的。”
这一跟又是几个时辰,等晚上回去复命,常元都等急了,生怕他们被食脑怪在哪个安静角落啃掉了。
这一轮跟踪总算有了结果,证实了柳熙宁的怀疑——幕后之人是郑孝卿,或者说,是郑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