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手

亲眼目睹神父啃食尸体已过去一周时间。拜亚尔仍未开口质询对方，这也是卡捷琳的建议。从功利的角度而言，两人都需要神父记录的魔法资料。从非功利角度来说，拜亚尔愿意给菲尔丁神父一个解释的机会。毕竟盖文主教深夜到访，菲尔丁不可能对眼前发生的事毫无想法。

但不论如何，时间一分一秒、确确实实地流逝着。

这一周内，砸向木屋的石子数量增加。某天从早到晚，居然有四批人员不同的孩子前来砸窗户。拜亚尔抓来一个逃跑速度较慢的小胖子，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最近砸碎木屋玻璃窗户可以从利奥·穆尔处获得一份赏金。

“还真是……真是……”

这一周内，拜亚尔接触到珍贵的死灵魔法知识。此前，他对死灵魔法的了解仅限于召唤死尸、用骸骨作战。现在他眼界大开，单说召唤就不只是召唤死尸，还包括召唤灵魂。召唤灵魂的魔法一般称为通灵魔法。

学习的过程嘛……

“不要在研究的时候打扰我！

“你难以理解的，后面说不准有写。没有写的，你可以去问卡捷琳。卡捷琳不会的，也不要问我。

“时间珍贵，容不得片刻懈怠。你已然十分愚笨，就不要贪恋放松。”

言语上的打击几乎每天都有，提出的问题一般也会被解答。

这一周内，滑雪五次。溜着灰狼到处扑腾五次。卡捷琳成功喂食灰狼零次。

这一周内，到船瓦市集补充食物两次。

这一周内……

“我要出门一趟。”又是深夜，又是裹着长外衣的菲尔丁。这一次，他特意提了一句。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神父也不在意，他推开并不厚重的门，踏在即将被玷染的纯净白雪上。呲呲，积雪挤压在一起的声音渐行渐远。

“要走么？”卡捷琳穿着新买的灰绒白边毛衣，手里拿着一叠一指厚的资料。

“走？”拜亚尔没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我们离开，我把血肉魔法的资料总结好了。”

“为什么？”

“这是一周前你的打算，现在机会成熟可以随时离开。”

拜亚尔没料到卡婕琳是如此有行动力。但牵绊他的不只是魔法知识，还有这位性情怪异的神父。

炉火中的木材发出挣扎似的噼啪声响，木屋外一片呼嚎，是风的声音。

拜亚尔把心一横：“我们跟上去，把该说的当面跟他说个清楚。”

寒风呼啸，扑面而来的风使人的呼吸都难上几分。树影摇曳，枝干将风切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两人边走边辨别方向。这要在平常，只需卡婕琳展开翅膀带着拜亚尔飞过去就是，可现在大风肆虐，飞起来极度耗费体力。如此这般，一小段路也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总算到达一周前拜亚尔跟着利奥走到的位置，只需沿着森林边缘往东走一会儿说不准就会看到菲尔丁神父。

拜亚尔给了卡婕琳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小心行事。这次行动十分冒险，倘若神父在这里做的事不允许任何人知道，那么后果……

随着位置的移动，视野里的小山包再不能遮挡开阔地的真实面貌。拜亚尔深吸一口气，他既想看到神父的身影，又害怕对方正在啃食尸体。

墓地中空无一人，夜幕浓重的黑暗几乎将积雪也染成黑的。

拜亚尔走到神父啃食尸体的位置，向着周围喊道：“菲尔丁神父！您现在在附近吗？”如果不在，

那么他大概已经返回，回到木屋也会发觉两人不见踪影。

既然决定把话挑明，那么用不着鬼鬼祟祟。拜亚尔就是这么想的。他心里憋不住事，近一周和神父相处得很不适应。

卡婕琳跟上来：“有血的味道。”

“风里你也能闻到吗？”

“嗯，确实有。”卡婕琳确认了一遍。

继续等待了十分钟左右，陪伴两人的只有白岩做的墓碑。

“我们回去吧，回去和他说清楚。我们是诺顿主教介绍来的，他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刚要迈步离开，后脚却好像被什么绊到了。拜亚尔扭头一看，两只皮开肉绽的血手交握在脚踝处。

心里一惊，但很快恢复。我也是一具尸体，有什么好怕的。

“额，呀！”凄厉的尖叫来自拜亚尔身侧的卡婕琳，接着一段晦暗、粘稠的密语被吸血鬼快速诵念而出。拜亚尔也没闲着，用冰魔法凝出一把短匕。各自处理完血手后，卡婕琳展开蝠翼，然后拖着拜亚尔乘风离开此地。

离开开阔地，两人快速降落。

“真危险，不过怎么是血手，不是枯骨呢？”在拜亚尔想象中，墓地中动起来的尸体应该是骷髅的模样，很难想象墓地中尸体的手会皮肉饱满、淌着血水。

“卡捷琳？怎么回事！”

只见卡婕琳半蹲在雪地上，很费力的喘息着。听到拜亚尔喊自己，她指了指自己的右脚脚踝。拜亚尔将衣物掀开，卡婕琳惨白的脚踝处分布着十根漆黑指印。不用想也知道是刚才的血手做的。

他背上吸血鬼，沿着来时的脚印奔跑返回。返回不用寻找方向，闷头只管奔跑即可。

“传染，拜亚尔……小心我，传染。”语气已然十分虚弱。

“糊涂了吧！”拜亚尔故作轻松道，“我是一具尸体，怎么可能染病。”

“那就……好。”

话音刚落，拜亚尔感觉后背一松，原本卡婕琳环抱自己的双臂也失去了气力。

“卡婕琳？”

没有回应，只怕已经失去意识。那血手的毒性……这才仅仅过了十多分钟而已。

收起无用的担忧，他只顾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