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幻境

池泽言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天台。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记忆中的安全屋。

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池泽言茫然地朝着窗口望去，意外地发现那间屋子竟然亮着灯。

暖黄的灯光与冷清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池泽言心中一动,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脚步已然踏上了楼梯。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池泽言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手刚落到木门上，池泽言就后悔了。

这里好像并不是他原来的世界，安全屋的位置很可能不同，自己理所当然地上门打扰,会不会太冒失了

可是他又想不到去哪儿，路上用包里的手机打了太宰治的电话,是个空号；中原中也的打通了,却没有人接；系统失去了踪迹，联系不上

池泽言第一次这样迷茫。

在池泽言的胡思乱想中，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安室透。

池泽言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他弯了弯眉眼,藕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像一条见到主人欢欣鼓舞的小狗。

安室透冷眼旁观着池泽言神色的改变,灰蓝色的眼眸像寒冰一样刺进池泽言的心,他一把将池泽言拉进房间，“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池泽言被他这样一拽,脚步踉跄了几下,还未等他站稳，下一秒,安室透的拳头就袭向他的脸庞。

“哐啷”

“砰”

池泽言不防安室透的动作,闷哼一声,嘴里立刻有血腥味弥漫。

安室透这一拳打得很重，力道大得仿佛要揍裂他的骨头，池泽言只觉得眼冒金星，根本撑不住身形，只能狼狈地撞到了墙壁上。

餐桌上的花瓶被他胡乱地掀翻在地，玻璃和花瓣碎了一地，残破而又唯美。

池泽言的脑中还在嗡嗡作响，安室透又揪起了他的衣领，把池泽言重重抵在了走廊墙壁上，逼迫他正视对方的眼眸。

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头，艰难地抬起手，然而却怎么都挣脱不开安室透的钳制。

池泽言整个人还处于一种头晕眼花的状态，视线恍惚的无法聚焦，眼底并不清明。

“那是hiro你怎么下得去手”

池泽言的耳畔传来安室透的怒吼，金发青年的尾音微微发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池泽言用力地闭起了眼，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尽快恢复视力，看清安室透的神情。

“算了。”安室透重重甩开了池泽言，仿佛浑身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侧身靠在了墙壁上，顺着壁檐缓缓地滑坐下，看似神色平静，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的指尖紧紧攥住掌心，力道大得险些陷入皮肉。

池泽言扶着墙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过了半晌，整个人才恢复过来。

眼睛终于可以视物，他不知所措地蹲在了安室透的面前，眼神可怜兮兮的，目光固执地落在安室透的身上，动了动唇，喉咙就像被人灌了哑药，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内心被满满的不安和惶恐所占据，面色苍白，几息之后，眼眶逐渐变红。

“力加，你走吧，无论是组织还是公安那边，我都不再想和你做搭档了。”安室透偏过了头，再也不愿看池泽言一样。

这句话就像某种特定的开关，池泽言从这一刻起，丧失了对这具身体的支配权，他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零哥，你不能不要我。”

除了能够感觉到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落在地，池泽言什么都做不了。

他仿佛被抽离出了属于自己的身体，游离在空气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池泽言偏执地抓住安室透的衣袖，声音微不可闻地重复着

“别不要我，零哥。”

“你不能这样，降谷零。”

安室透艰难地抬起头，碎发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让人难以窥探分明，他温柔地为池泽言擦干了泪痕，将手中晶莹的液体，举到池泽言的眼前

“力加，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吗”

池泽言神色空白地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观察着安室透手上的泪水，似乎在怀疑这个东西真的是他流出的吗

安室透此时此刻已然失去了前面打池泽言的奋不顾身，他的目光落在池泽言青紫的嘴角，想要站起来，然而浑身力气就好似被抽空一般，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摔倒在地。

他看向面前青年清秀的面庞，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努力想扯出一丝笑意，却比哭还难看“力加，你和琴酒一样，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我有。”池泽言反驳道，神情单纯而又懵懂，一字一句认真地解释道“我喜欢你，喜欢，是人类的感情。”

“喜欢一个人，是不会不顾虑他的感受，杀死对方至亲至近之人。”

这句话池泽言听懂了，他努力地组织语言“苏格兰暴露了，他会连累你。”

“我宁愿他连累我”安室透大声怒吼起来，他再次攥住了池泽言的衣领，古铜色的手指隐隐泛青，“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怎么不可以带着hiro亡命天涯”

他绝望又失望，只能麻木地看着眼前之人。

曾经安室透有一个机会，把一个孩子从黑暗中扶起来，可惜他失败了，没有做到。

那个他想要从黑暗中拯救的孩子，亲手杀掉了他的挚友。

“你们逃不掉的，日本警方中也有组织的内鬼，你和苏格兰必须死一个，我只是按照内心做的决定。”池泽言的声音很平静，他真切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如果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他只能救一个，他当然会选择降谷零。

“你还是不懂。”安室透的手在抖，恍惚间有什么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再也掩盖不住心底深藏的痛意，声音沙哑

“力加，你并不适合做警察，没有明显的善恶观，我以前从来不相信基因的强大，现在才明白，我高估了我自己，你是琴酒的弟弟，注定会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我不是，我没有

池泽言竭力想反驳，可是那个主导身体的池泽言却一动不动，好像没有理解安室透话里的意思，只是苍白无力地说了一句“我哥他对我很好。”

所以他是个好人，后面半句被池泽言咽了下去，这个主导身体的灵魂虽然看起来有些呆滞痴傻，但却对人的情绪方面格外敏锐。

安室透并不想听到这样的话，所以他就不说。

那一刻，池泽言读懂了池泽言的想法。

安室透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或者他觉得跟眼前之人实在无法计较，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拉开了大门，只留给池泽言一个背影

“我会向上面申请结束你的卧底身份，并以工伤的理由让你离职。放心，当初你的档案是我亲自伪造的，不会有人发现你和琴酒的关系，离开这里后，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

池泽言一言不发地看着安室透离开，前面的他一句都没有听清，脑海里只剩下安室透最后那句“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不断循环。

“别丢下我”

这句话没有任何人会回应，房间里空荡荡的，明明是盛夏的夜晚，池泽言只觉得比寒冬都要冷。

嘀嗒、嘀嗒、嘀嗒。

炸弹的时间毫不吝啬地跳转着，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被困在了废旧的储物室内，他们的周围还有几个年轻的学生，手腕都被绑住，眼神惊恐。

几个小时以前，降谷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松田阵平。

两人分别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来到了这栋大楼，因为警惕着前面的人，两个同期就在背对着大楼绕圈圈的时候撞到了一起，剧烈的碰撞声引起了前方之人的注意。

在发现这个害得自己暴露的人是某个同期后，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眼神飞速地交换了一秒，随后乖乖顺顺地被人绑了进去。

在看到地上坐着的那群年轻的人质后，松田阵平松了一口气，降谷零也明白了这个卷毛混蛋的意思。

与降谷零心血来潮的跟踪不一样，松田阵平就是为了寻找这群失踪的年轻人，特意出现在这栋大楼的周围。

不过能在这样的鬼地方碰到降谷零，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警校期间的默契，让两人不用说话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虽然被绑匪收缴了武器，但以两人的身手，一人收拾一个还是绰绰有余。

松田阵平悄无声息地朝着安室透的方向挪了挪，两人偷偷地为对方盲解绑在后背的双手，准备趁着劫匪不注意，来一个袭击。

然而手上的绳索还未解开，一颗子弹就破空而来，带动着风发出了猎猎的声响，穿过了两个劫匪的脑袋。

看着被一枪爆头的两个绑匪，松田阵平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这谁啊枪法那么好”

这间储物室只有一个窗户，而两位绑匪并没有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想要一枪打穿两个人的脑袋，不仅角度极为刁钻，还需要精湛无比的枪法。

降谷零若有所思地朝着窗户望去，朦胧的月光照亮了窗台，却也阻隔了他的视线。

松田阵平利落地起身，两人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那位狙击之人似乎算准了时间，避开了降谷零将会和绑匪发生的搏斗。

“金毛混蛋，你把人质都送出去，我看看能不能拆掉这个炸弹。”松田阵平一边说着，一边倾身蹲在了炸弹跟前。

炸弹的时间还有五分钟，附近是一个居民区，如果炸弹爆炸，周围的民众一定会受到伤害。

可是

松田阵平愣愣地看着炸弹内部杂乱的线路，下意识地朝降谷零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

“你们带着人质一起走吧，这里交给我，零哥，我向你保证，炸弹不会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