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搜救（二）

“温雯婧怎么会这么傻呢？她明知道陈冶打电话是要害她了，她还接了他的电话，又去找他了！”出租车里，叶澜雨愤恨地说。

“你谈过恋爱没有？”乔西看向叶澜雨。

叶澜雨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得愣住了，摇了摇头。

他们三个人的恋爱经验都是白纸一张。温雯婧这种明知山有虎的行为，在他们看来简直愚蠢到不可救药，发生在温雯婧这么聪明的人身上，更是不可理解。

正常人怎么会在身上还有伤的情况下，明知道会有危险，还偏偏要去见那个人，以身犯险呢？这跟看着自己往刀口上撞有什么区别？

见叶澜雨不说话，乔西接着道，“我也没谈过恋爱，所以我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这问题我们不用想了。只有一件事毫无疑问，温雯婧现在有危险，我们必须尽早找到她。”

“希望她平安无事。”楚新月看着窗外，道路两侧的树木正在往后远去。车窗外阳光明媚而她却觉得有一块石头堵在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于是打开车窗，让窗外的风吹进来，透透气。

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里斜了一眼，听着三人的谈话，心里不屑，现在的学生，整天搞些情情爱爱，书不好好读，只知道让人操心，顺便又一脚轰响了油门。

游戏厅里地方本就不大，没有包间，温雯婧和陈冶显然都不在这里。

温文婧的表姐跟店里请了假，将她和温雯婧的合照传到叶澜雨等人的手机上。他们四个人打算分头按不同方向出发，在附近的娱乐场所跟人打听温雯婧的去向。

封闭的空间，没有光，四下寂静无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没有其他声音，仿佛身处混沌漆黑的太空深处。

蓝色和紫色的两盏灯同时亮起，蓝紫两色混合在一起，散发着好似地狱的幽光。灯光下，做工良好的隔音棉和吸音板包裹着墙面。黑暗处是锁舌转动的声音，有人推门进来，携着一身酒气。

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女孩朝沙发的角落里缩了缩，低垂着头，短发披下来，盖住了眼睛和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醉酒的男人靠着女孩坐下来，用手去拢着她的肩膀，眼睛看向女孩被拷住的双手和双脚，和她身上穿着的情趣服。

“怎么样，想好没有。”男人朝着她，把酒气吐在她的脸上。

“你跟我，不比跟你那穷鬼男朋友有前途。”

男人掏出钱包，一连串卡片哗啦啦地垂落下来，都是本市高档场所的VIP贵宾卡，另一只手里捏着豪车钥匙，伸到女孩面前展示着。女孩似乎疲惫不堪，懒得抬头搭理他。

“他们本来说，让你陪陪我，用来给你男朋友抵债。”

“可我听说你成绩很好，而我又是个爱才的人。”

“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跟我做男女朋友。”

“你那个废物男朋友有什么用，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孬种。”

“你想啊，他自己欠了钱，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他没断手没断脚的，不就是想你替他擦屁股嘛？”

“你受欺负了，他有心疼你吗？还不是又打电话把你喊出来了。”

“他不顾及你的感受，你却好心管他的死活。”

“我不一样，我心疼你啊。”男人越说越动情。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跟我，以后你的生活费和学费我全包了。”

“包括以后你想读研、读博，

出国读书都可以，我都可以给你提供相应的条件。包括你妈，我也给你照顾好……”

“滚啊！”女孩怒吼着转过头来，一口唾沫淬在男人脸上，眼里透着凶狠的光。

“你他妈的！不知好歹！”男人一巴掌扇在女孩脸上，女孩的侧脸霎时出现一张红红的五指印，她被扇得身子向后倒去，额头磕在沙发扶手上。

叶澜雨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下午15：00了。他向着一位刚从足浴城出来的客人走去。

“你好先生，请问你见过这个女孩嘛？一个17岁的女孩，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约27岁的男人带她来过这里。”

“没事的，谢谢。”叶澜雨疲惫地看着手机上温雯婧的照片，已经记不清这是问的第几个路人了，对方都是漠然的表情，看了一眼照片，就说没见过。

手机里的这张合照是在一个旅游景点拍的，背景是和今天一样的明媚阳光。照片上的女孩和表姐并肩站在一起，比着剪刀手朝镜头笑着，脸上的笑容腼腆，却洋溢着愉快的情绪，让看照片的人也能被感染。

叶澜雨想起在学校教室里，自己前面的那张桌子，那里总是坐着一个娇小的背影。

她会在课间叶澜雨睡觉的时候，用笔戳他的手肘，告诉他谁谁谁在找他，或者塞给他一包从家里带来的零食。

她会在叶澜雨上课开小差被点名，答不出来的时候，侧过身子在纸上告诉他是哪道题，或者干脆在纸上写个，那张纸上的字总是用黑笔写的很大，防止他站着看不清……

潮水般的无力感从脚底爬上叶澜雨的大腿，再漫过胸口。

他觉得难过得胸闷，就像溺水的人。

那张课桌已经空了半个月了，而温雯婧现在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安全。

叶澜雨咬了咬牙，像是把难过的情绪咬碎吞了下去。

他打起精神，拍了拍脸，准备去下一间网吧找人打听打听。虽然这种找人的办法形同大海捞针，却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叶澜雨边走边摸了出来。

乔西来电。

“温雯婧找到了。”

“在一家的地下室里找到的。”乔西舀起一勺牛肉汤送进嘴里。楚新月和叶澜雨坐在他边上，三个人从早上到现在，才刚刚进食。

“路齐峰队长已经派人把温雯婧先送去医院了。除了额头上有一处淤青，暂时没有发现其他伤口。”

乔西想了想又补充道，“脸上有一个巴掌印。”

“王八蛋！！！”叶澜雨捏紧了拳头，怒视着面前的玻璃窗，好像那里就坐着动手打温雯婧的那个混蛋。但除了咒骂，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用更怨毒的词语咒骂着，发泄着无能为力的情绪，他还能做什么呢?

“老板，还有地下室里和温雯婧一起被找到的那个男人，都被带回警局了。”

乔西拍了拍叶澜雨的手背，“都过去了，没事的。”

“本来失踪案是归辖区派出所管的。我给路齐峰队长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休假，立马叫上手下兄弟开始帮我们找人了。能这么快找到温雯婧，多亏他了。”

玻璃窗前的三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谁都没有再说话。

三个人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牛肉汤，似乎这样，梗在喉咙口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就能随着牛肉汤一起滑下去，咽进肚子里。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通向坡顶庄园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道路两旁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和林荫树，楚新月独自向庄园走着，送她回来的出租车在坡下就离开了。

庄园的铁门正向两边滑开，楚新月站到长满林荫树的道路一边，看着庄园门口，一辆银色加长的迈巴赫从庄园里驶了出来。

车子缓缓开过来，在楚新月身边停下，后车窗打开，一个打扮华贵的女人在里面招着手。“宝贝，妈妈和爸爸去参加个饭局，晚点回来。家里阿姨已经给你做好了饭，乖哈。”

楚新月看着母亲，微笑着乖巧地点了点头，女人又朝她挥了挥手，迈巴赫驶远了。

楚新月用门禁卡扫了一下庄园铁门边墙上的电子锁，园门重新向两边滑开。楚新月进到园子里，园门在背后悄声重新闭合，一连串锁舌扣紧和保险转动的声音。

楚新月家的庄园在Y市新城区是独一户，由楚新月的父亲楚远江在城建拍卖会上以30亿的价格拍下。

原本可以用来建一个高档小区的面积，现在只有楚家一户人家。

庄园外围的铁门，没有机械锁，只有楚家的汽车和门禁卡才能打开。铁门的材质是特种不锈钢，和银行金库门是同一个材质，从安保的角度而言，这扇铁门闭合的时候，就算用大炮也无法轰开。

楚远江拍下这块地皮后，用时三年才建成这个庄园，设计之初首先考虑的就是安保，所以庄园四周的围墙上360度都装着智能摄像头，在被暴力入侵时可以自动报警。

楚新月已经吃完晚饭，坐在园后的秋千上发呆。

她摸出手机，在她和乔西、叶澜雨三个人的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温雯婧怎么样了?”

“她妈妈在那里守着，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身体状况良好。就是情绪有些不稳定。”乔西回道。

楚新月选了个“ok”的小鳄鱼表情，发送出去，将手机熄了屏。她走回室内，换了身泳衣出来，慢慢地将自己没进游戏池里，最后整个人没入水中。

水底有泳池边上的点点灯光折射进来，楚新月浮起身体，摆动着纤长的双臂，向着对岸水波上漂浮着的点点灯光游去。

这荒唐的，噩梦般的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快结束吧。

接下来，还会是平淡中带着点小幸福的，属于17岁高中生的简单生活。然后自己应该会和乔西在一起，一起去BJ读大学。

楚新月向这那缕微光，奋力游去。

手机屏幕亮着光。乔西看着他们三个人的小群，楚新月发了一个“ok”的表情，叶澜雨在后面跟了一个“平安是福”老年表情包，背景是红花绿叶。

乔西放下手机，思绪幽远地看向窗外。

电话里路齐峰告诉他，温雯婧身上检查出了被性侵的痕迹。但乔西打算对所有人保密，包括叶澜雨和楚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