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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十二

仿佛突然被抽去了身体里所有的热气,韩志鹏被冻得一个哆嗦,视线就那么晃动了一下,那个自称迫孤的家伙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连带着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两张藤椅、一张桌板。韩志鹏一愣神,站起来一看,自己正坐在昨晚睡觉的那张石头床上,屁股生疼,只有手里的一本老旧的笔记本沉甸甸地,告诉他之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至少对迫孤来说是真实的。

韩志鹏打量着手中的日记本,皮革的封皮显然经过鞣制,但也在时间的洗礼中褪去了原本的光泽,余下的只有冰冷而偏硬的手感。他尝试着去拽一下绑缚在本子上的弹力绳,那绳子却早已失了弹力,徒具其型,轻轻一拉便“吧”的一声断掉了。

翻开日记本,没有署名,日记的第一个日期是新纪元107年1月17日。

本来没想写日记来记些什么的,我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家伙能写些什么呢?但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走了五天我都有点受不了了,四周除了树还是树,看不到这森林的尽头在哪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已经失心疯了,那些树好像长了眼睛在看我,看我吃饭也看我拉屎,害得我提心吊胆的,只希望(这里被涂掉了)写点什么能让我好受些吧。

新纪元107年1月21日

那无处不在的视线越来越如同实质……但我确信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昨天登上了一个小山峰,爬到一颗树上看到了我正在走的这条路线最多再走两天的路程便能出到森林外面去,至少植被会稀疏一点,能看到的颜色多一点,这几天入眼全都是绿色,让我感觉和瞎子也没什么两样。

新纪元107年1月27日

补给不容乐观,走出森林之后连接着的却是大片大片的砂砾,整块地又平的过分,从脚下一直到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点弧度,那个老头告诉我这里是致远平原,峋山就在致远平原的正中心。草,他又没到过这里,也不告诉我走出森林还要走多久才看到什么劳什子峋山,到了峋山我又该怎么回去……我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冒险了,但是补给又不够支撑我回去了……只能祈祷、不论哪个神,把峋山往我这边挪一挪吧。

……

新纪元107年2月1日

我的眼睛已经不太能看的清东西了……今天吃奶油炖沙子鸡(别涂掉了,但可以看出写了什么)++但地平线的远端凸起了一块黑黑的长条,我相信那就是峋山//沙子鸡啊沙子鸡(很用力的划去,纸张都被划破了)--我的体力因为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饱下滑得严重,但目标就在眼前,老头说了峋山上面修了一座城市,只要能到那里去补充资源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我将成为开拓新航路的首席冒险家,金钱地位配偶想要就要想拿……

……

沙子鸡吃着有点咸。

……

……

新纪元107年:)

大土地啵啵菜配双蹄子怪兽的脚筋,今天的主菜。

瞎眼睛老头的眼珠莲子汤,今日特价。

山地鸡胸脯肉佐右手食指腌制肉酱,当季特供,过时不候。

(这里沾了大片的血迹,已经结成黑褐色块,字迹模糊不清)

我看到了,那个宏伟的城市……它就在那里,在峋山最上层的平原上,用黑色的玄武岩搭建的高高的城墙围起来的城市,没有门,没有留给**的门,但能进去,只要(这里的纸张被撕去了)……阔门市——今日半价。

……

日记写到这里就没有了,韩志鹏默默地合上日记本,断掉的弹力绳贴在封皮上,勾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他揉着眉头,迫孤递给他这本日记无非是告诉他那个需要跨过一整片森林和致远平原才能到达的、修建在峋山之上的阔门市可以解决他的问题,但是无论怎么看,这本日记的作者肯定是死了吧?不然现在已经是新纪元194年,也没听说过什么阔门市,什么峋山,难道迫孤是想用委婉的方式告诉自己祂无能为力,给自己一个念想然后去死吗?

不,不应当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韩志鹏沉吟片刻,将那日记里自己记忆深刻的部分都调出来,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又把日记本拿起来放到腿上,比照着记录下一行行或许有用,或许蕴藏着某些深意的文字。

时间走的很快,或者说这位先驱留下的文字资料过于繁杂,虽然是一趟整体不超过一个月的冒险,但他却硬生生地把那个本子写满了,中间夹杂着很多莫名其妙的信息,前期还正常一点,约到后面,那些神经质的、读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文字就越来越多,而且被划去的内容也越来越多,韩志鹏有很多时间都拿来尝试着从墨团下面拯救出几行文字来。

整理完一整本日记之后,续林的阳光已经偏向金黄色,韩志鹏看一看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眼下的工作虽然做完了,但还有很多思绪和猜测在他脑海中打转转,他从脑海中勉强扫出一块地方拿来做常识性的思考,吃饭、购买物资,这个峋山,哪怕是龙潭虎穴自己也得去闯一闯。

背上自己的背包,他走出自己的石头房子,蛛网式地去拜访了附近有人住的每一栋房子,拿出盐、糖或者烟,换去农民家里多余的肉干,他只要了肉干。遇到一家还算热情的人家,他还蹭了一顿晚饭,当然,留下了一袋盐。

等他摸黑回到自家的石头房子,差点迷路准备再随便去找一间石头房子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钟,老实说现在这个点完全没到他睡觉的时间点,但续林人们差不多都睡了,自己也没办法把那些人叫起来和自己做交易,大不了明天再去续林“城”里面逛一圈,那位先驱在日记当中提及了许多次补给的短缺,如果自己还想活着回来,把准备工作做到最好想来是必要的。

续林的城区修在一大片石头房子片区的东边,从山将晚通过来的马路断在那里,汽车站也修在那里,偶尔有要来考察的学生或者一些闲的没事干要到这来旅游的人都住在城区里。城区是收钱的,但也收盐糖烟,甚至连农民们自己做的肉干或者一捆捆蔬菜都能带到城里去换成自己需要的物资。

这样的交易系统怎么看都是十分畸形的,但续林城却偏偏这样安稳度过了至少七十年,这片城区的历史也很短,而且自从第一次修建完成之后就再没保养过了,有很多商品房都没盖完,也没人住——续林人基本只有种田一个收入,住在城里有工作能做的只是少数。

话说回来,韩志鹏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他躺在石头床上怎么都憋不出睡意,干脆做起来,从背包里摸出一根蜡烛和瓷盘,那本来是他留给自己的撒手锏,遇到生命危险而且留给自己进行秘契仪式的时间的话,他宁愿把自己献祭给神明换取生命。

至于现在?他把蜡烛点燃,滴几滴蜡油到瓷盘背面,把蜡烛立起来。还是再看一看自己整理的日记吧。

就韩志鹏看了两遍日记,他确信这位有些倒霉也有些自大的先驱肯定已经精神分裂了,或者说,在某个关键的环节接收到了不该接收的信息,导致一个全新的灵魂从他身体里产生了,这个灵魂……韩志鹏也说不上它究竟只是先驱失心疯的另一个人格还是别的什么,但那位先驱显然意识到了它的存在,他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写出了的文字,恐慌或者惊吓,韩志鹏不得而知,但先驱也不厌其烦地叉去大部分另一个灵魂写下的文字。只是越到后期,**的饥饿压迫了先驱的主灵魂,让新生的灵魂占了上风,主灵魂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被涂黑的区域也越来越大了。

穿过森林,他能感受到“视线”,他怀疑那位先驱就是在森林中被某些东西引诱了,甚至被“寄生”了,韩志鹏撇嘴,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司若拉的血统!自称森林上贤者的祂,对来自森林的引诱想必是有天然的抵抗的吧。

一根蜡烛快烧尽了,韩志鹏粗略看了一遍自己整理下来、包括一些推测猜想,感受到困意逐渐上涌,吹熄掉蜡烛,盖上从邻居那买来的被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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