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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十七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阿撒清一清嗓子,顺便理一理自己脑海中的千头万绪,很快便选择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破汀在阔门住了也挺久了吧,就你所知道的,有没有外来者到了阔门之后再离开阔门的呢?”

是的,阿撒也清楚,既然自己已经摆脱了司若拉和masterwang的影响,自己也没有理由长期住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城市当中,如果这里是某位神祇的自留地,他就更不想长时间留在这里了,谁知道那位神祇会不会往他体内注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呢?更何况,这还是个未建成的、还没到“公测”甚至没到“内测”阶段的封地。

“我就猜到撒哥会问这个,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了好多遍了。每一次、每一次有人被我阿妈好心捞上来,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怎么离开这里。”峳破汀撇一撇嘴,貌似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终究还是说,“既然阔门市能进来,那当然也是可以出去的啦,只是我不太清楚具体的方法是什么。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我阿妈,她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结果又得去找絜纛满吗?阿撒抬起手想捏一捏眉头,抬到一半却停下,放下来了,他看向峳破汀,斟酌着问出自己的下一个问题:“如果我要离开你们这栋楼,我应该怎么跨过那些……就叫黑河吧,我该怎么渡过黑河去我想去的地方呢?”

峳破汀把右腿搭到左腿上面,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们这些外地来的简直是一个德行,既然都被从起源河上丢下来了,那就意味着你们很大程度上已经属于阔门了,虽然我说有离开过阔门,但那就是极个别的个例。先不说怎么离开这栋房子吧,你知道如果你没被捞起来,会是什么情况吗?”

阿撒一愣,摇一摇头。

“跟我来”峳破汀显然就等他否认呢,把椅子递到桌子下面便大步朝外面走出去。阿撒跟在他后面,经过通向二楼的楼梯他还压了压脚步听一听声音,已经这么久了絜纛满应该差不多把碗洗完了,他也确实没听到碗盘相撞的闷响,只有一片寂静。

峳破汀把他带回到这栋房子的大门,阿撒这才想起来这栋房子似乎是没有窗子的,只有没有装门的门洞是一个大型的窗户,可以观察到外面发生的事情——但他也想不明白有没有窗户有什么关系,这不还留了一个大门和外界保持着联系吗?

“你看那个人。”峳破汀指着一个四肢朝上、停滞在不远处的人,阿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变化。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他挠挠头,带着询问的眼光看向峳破汀。

“别急,再等一会儿。”峳破汀好像知道他会怎么想,示意他稍安勿躁。阿撒也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

等到那人再一次被地心引力捕获,在逐渐加速的过程中向下坠去,过高的相对速度吹动他的衣服,从黑河的底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直到消失不见。

“如你所看到的,等到一段时间,如果没有阔门当地人愿意再捞你一把,你就掉到——你说的黑河里去了。”峳破汀的声音很平静,他已经见过很多从起源河上被丢下来的可怜人没有被捞上岸,只是以昏迷地状态在黑河表面一层看不见的缓冲区以不可逆的状态向下掉去。阿撒只感觉一股冷气从心头沿着脊骨通向大脑,仿佛要将一切都冻结。他似乎再一次回到了克莱德利尔第一次感受到从天上掉下来侵入人体的恶寒。

他感知到了,阔门市的真实一面正在慢慢揭开,这可以说是他自己主动追求的结果,但他却总有一种无力感,他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或者说根本没有力量可言,面对神祇划定的游戏规则,他根本没有资格跳上棋盘挪动自己这一颗棋子。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能算作棋子,而只是被压在棋子下面随之挪动的灰尘。

阿撒深吸一口气,虽然无法排解作为最微小单位的苦闷,但他依然不想放弃挣扎。他凝视着黑河——在没有向下坠落的参照物的情况下,它就像是一张平面。他问峳破汀:“你知道黑河下面有什么吗?”

“嗯?你终于问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问题了。”峳破汀的语气中蕴藏着点点惊喜,但现在的阿撒只品尝得到散发着浓重臭味的恶意,他一向不蒂以最坏的打算去衡量与他交流的每一个人,更何况在他心中已将阔门和克莱德利尔画上等号。

峳破汀偏过身子,原本不算成熟的脸在现在的阿撒看来完全是用以包藏自己祸心的伪装。“我不知道黑河下面有什么,毕竟没有人能够掉到那么下面去再爬上来,至于你上面问的到底怎么离开这栋房子,其实也很简单。”峳破汀吊人胃口似的顿了一顿,换了一副平静而让人发毛的语气:“离开房子,一个代价。”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有的时候起源河上的船队会忙不过来,那些从门里掉出来的人也来不及被捞起来,最后飘到起源河的下流,被另一帮人捞起来,当然那时候肯定是死了,可能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吧,只是不知道你够不够有足够的代价走到那里去,毕竟……”

离开起源河,一个代价。

离开黑河,一个代价。

他已经欠了两个代价。

阿撒如坠冰窟,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如迫孤所说,峋山或者说阔门确实帮助他摆脱了“韩志鹏”的幽灵,摆脱了司若拉和masterwang,但怎么感觉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啊,这迫孤,完全就是从龙潭走到虎穴的独木桥!

“对了”峳破汀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头,异样的钝响在他耳边炸起,像是时间、空间被无数倍拉长,阔门终于还是漏出了它的真容,阿撒尝试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头,峳破汀早已走到他背后,哒哒的脚步声如同傍晚的钟声,迟钝却清晰。

“我妈找你。”

沿着大门走向楼梯,再从楼梯一步一步走向二楼的这一段路程里,峳破汀没有跟在他的身边,但那股力量,仿佛从他轻轻拍到自己身上那一下就一直存在他的身体里,驱赶着他往前走——沿着演习过无数次的既定的路线,阿撒尝试着挣脱,却绝望地发现脱去司若拉和masterwang的血统之后,自己又再返回了对神秘学力量毫无抗性的状态。

他的**被锁住了,只剩下精神。

可精神又能做什么呢?

在一切都沉入液体的迟滞感里,当**被另一位司机驾驶,把自己强行驱赶到副驾驶上去的时候,阿撒只能彻底地放飞自己的精神,让它们去思考、去触碰,他回忆着一瞬间接触到巨量不应当由人接触的知识时大脑过载几近宕机的状态,想让自己就这样陷入昏迷——当然是不可能的,就像一台没有接电源和网络的笔记本电脑,既然只能做如同一加一的简单运算,你也没办法期盼它用来散热的风扇转的呼呼响了。

离开起源河,一个代价。

离开黑河,一个代价。

当自己恢复意识躺倒在峳破汀的床上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强迫背上了两个代价,而自己询问峳破汀某些信息想必也是会支付某些代价的,这是以凡人之躯闯入神祇的封地的过路费,他这样告诉自己。至少自己也不是一无所知,不是吗?至少经历过两次这样的事件之后,他相信所有神祇的自留地都应当有一个最朴素的逻辑。

一个愿望,一个代价。

这个底层逻辑不知道为什么会成立——就算成立了那些神祇貌似也并不遵守,有强买强卖的,还有甜枣加大棒的,如果阿撒能活下去,而且好死不死又闯入了另一位神祇的自留地,不知道那些形态各异、能力各异的神祇们会给他玩什么花样。

近了,更近了,知道阿撒站在絜纛满的卧室门口,他才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什么。在她的卧室里,昏暗的灯光几乎遮住了所有少儿不宜的画面,峳破汀附加到他身体上的魔力似乎也没有考虑他眨眼的问题,干涩的双眼更为这一应当让人血脉卉张的画面糊上了磨砂的滤镜,但阿撒看到了絜纛满高高挽起头发,坐在床的一边曲线尽显,依然还是起了生理反应。

“到妈妈这儿来,我的野男人。”

又南五百里,曰?山,南临?水,东望湖泽。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羊目、四角、牛尾,其音如嗥狗,其名曰峳峳,见则其国多狡客。有鸟焉,其状如凫而鼠尾,善登木,其名曰絜钩,见则其国多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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