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日（下）

两人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一群男生的笑声。

“江舟，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隔壁的校花，那脸蛋真的是……”，不用说，一听就是李天然的声音。人都是好色动物，有的人不表现出来，有的人表现出来。

江舟刚进包间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准确来说是那位未出现的艺术班班花。听到江舟分手的消息，男生是一脸失望，几个女生却是满脸春光，希望下一次能够站在江舟身边的人是她们。

李天然一说完那句话，包间都安静了下来，等待江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好啊”，又是那种轻飘飘的语气，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几个男生又相互调侃起来，女生们的心情的落差就像是从天上掉到地上一样。念之的心也一沉，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里。

等人都到齐了，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也开始上菜。

“蒋飞，你怎么选了这种规规矩矩的地方，我们都不好施展了？”

“这不咱班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嘛”蒋飞说着，把目光转向几位未成年的女同学，又问旁边眯着眼的江舟“阿舟不满意吗”。

蒋飞和那群男生筹办这场生日的时候没和江舟说，所有人都被邀请了，当事人在上午才被告知。江舟那时还在睡觉，被蒋飞的连环电话整得不耐烦，接通了才知道这个消息。

“能不满意吗”，江舟反问一句，白了蒋飞一眼，好好的觉就被这样搅了。

蒋飞转过朝着江舟那边的脑袋，缓解一下自己的小尴尬，对所有人喊道“来来来，都嗨起来”。

上菜之前，蒋飞这男人用一些甜言蜜语就哄着店经理送了几杯啤酒，没早点踏入社会真是可惜。

江舟看着那些啤酒入了神，似乎回到了呆在北京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要浑得多，一身反骨，那样子都是被自己的父亲所赐。

江舟的母亲是在江舟十岁那年去世的。

在江舟的印象里，母亲很温柔，说话软软糯糯的，从来不会发火。母亲是在去世前两年的一天突然变了一个模样，整日郁郁不欢，那段时间父亲很少回家。

母亲嫁与父亲时，外公外婆是有些反对的，他们觉得江云峰这人有些野心。但二老心疼女儿，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江云峰本是在苏州从商，后来日日高升，将宏伟蓝图抛至北京。他在北京打拼的时候，母亲也一直伴在他身边，做好贤内助的工作。

十岁的那天，江舟捧着在学校用心制作的飞机模型，迫不及待地冲进家门，冲上楼梯，喊着“妈妈”，朝着母亲的房间奔去，想给她看看自己在美术课上做的成果。

那天母亲的房门是微微敞开的，江舟越走近越感到很不舒服，隐约感觉那个门后面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看见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为她是睡着了。就慢慢地走向母亲身边，不敢打扰，走到床前竟看见了母亲两年前的那副模样。显然，母亲是打扮过了。

江舟想悄悄地把那朵纸花放到母亲手里，可当触碰到母亲那双手时，一股冷意席卷全身。

或许那是最为奔溃的一天。

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母亲依旧像个木偶那般僵硬，任他怎么叫也不醒来，家里只有他们。

八岁的孩子孤立无援，最后还是冒着雨叫来了邻居。

死后不到一个月，那个男人领着一个女人回来了，手上还抱着差不多两岁的孩子，那时江舟才明白这个常常说自己很忙的男人究竟背叛母亲干了什么。

“怎么了”，蒋飞用手肘轻轻碰了江舟。

江舟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念之将江舟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看出了他的惆怅。

自嘲一声后的江舟直接拿起面前的酒杯往自己的嘴里面灌，旁边的男生还在起哄。少年的面庞一点一点地在变红，好像醉了，好像有没有醉。

整个包厢里充满了酒气，十分闷热，念之偷溜了出去，站在走廊待了会儿。

时间过得真快，这天一下子就黑了，几颗星星在空中发出微弱的光，不见月亮。

这片属于商业区，十分热闹，街上车水马龙，灯光四溢，与白日的景色有些出入。

街上的人多了，有放了学的、下了班的。

透完气，念之简单用冷水冲了一下脸后，感觉舒服多了，甩了甩手上的水，低着头整理好衣服走出卫生间的门，

可没走几步，她的头就撞上了来人的胸膛，只听男生闷哼一声。

抬起头，那副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我想回家”，男生朝她低声嘟囔一句，念之没有听清楚，“什么？”

江舟俯身，将头埋在了念之的肩上，“带我回家”。

一阵红晕涌上念之的小脸，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僵持了几秒。几秒之后，厕所出来的人疑惑地看着呆在门口的两人。

念之有些紧张，肩膀被江舟弄得有些沉，手足无措的。

江舟突然抬起头，吓得念之整个身体震了一下。江舟双手捧起念之的脸，拉进自己的距离，竟然撅起嘴巴，“带我回去”，声音里有些小孩子的硬气，像只瘪了气的气球。

念之被喷得满脸热气，想着先把江舟带回包间。

谁知，还没走到包间，就被江舟拉着下楼，往门口走去。

“你的自行车怎么办”，念之记得江舟是骑着车过来的。

江舟呆了几秒钟，翘起嘴巴，“emm，不管了，回家回家”。

许是念之的身上很好闻，江舟一直挨着念之。

江舟跌跌撞撞地走到车站，念之在后面看着，见他要摔倒就上前搀着，没敢靠太近。

公交车刚停下来，车门还没开，男生就走上前用手拍打着车门，喊着“开门”。

司机没生气，可能被江舟这幅模样笑到了。一个1米8多的大个儿，怎么这么不着调。

念之赶忙上前将江舟的身子扶正，让他先上车，自己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小姑娘，好好看着男朋友，大晚上车子这么多，多危险啊”，司机边开车，边看着前面镜子里的念之说。

男朋友？念之的心一紧，没回司机的话，只是浅浅地点了一个头。

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的青春。

江舟的脚被扶杆勾住，整个人直接跌进了后排的一个靠窗座位，这座位还真不适合他，太小了。念之就在他旁边坐下。

江舟嗅了嗅江念之的衣服看，又将头靠在念之的肩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的念之又是一个小哆嗦。

不安分的少年，随着颠簸的公交车一直在摇晃自己的脑袋。

看到下一站的人喊着下车的时候，念之这才意识到这辆公交是江舟随便拦的，还是经过水居车站的公交车，但她还不知道江舟的家在哪儿。

念之稍稍将头转向江舟那边，轻声问到“你家在哪？”

“江源”，江舟不满地说到，意思是她打扰到他睡觉啦。

江源就是和民居隔着一条马路的那片别墅区，这辆车也要经过那条公路。

可是为什么没有遇见过他呢？

那天，是念之离江舟距离最近的一天。念之进过思想斗争，还是情不自禁地低着头观摩喜欢男生的面貌。

原本给人清冷面庞因为和醉酒的缘故变得愈发柔和，偶尔的蹙眉像极了小孩子。

看得过于认真，念之就保持低着头的动作。江舟突然昂了昂自己的头，额头和念之的嘴唇摩擦了一下。

念之的眼神里飘过一丝惊慌，迅速地将自己的头转向另一边，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