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雪15
钟时晴终于清醒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半了，她难得睡到自然醒，抬手拽开了窗帘……好家伙不仅没有太阳甚至下起了大雨。
应该继续睡一会的，钟时晴闭上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纯黑色的床单被褥衬的她的皮肤异常白皙，周围是满是玫瑰跟郁金香，有种莫名的颓靡气息……
然而钟时晴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唤醒了，她睁开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门：颜净雪这家伙会做饭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穿上拖鞋走出了客房，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厨房煎虾的颜净雪，半开放厨房的视野真是好，她这样想着。
颜净雪居然会做饭，放在过去钟时晴会觉得挺匪夷所思的，但是她蓦然想起来昨天这家伙还烤了个精致得不得了的蛋糕。也不知道放到今天好不好吃……她对那款海盐焦糖奶油很感兴趣。
慢吞吞走到厨房，钟时晴发现颜净雪居然完全没有炸厨房的意思，他刚刚把用盐和黑胡椒调过味道的虾仁盛到盘子里，转头看到她之后也没有发话，用着锅子里剩下的油炒熟蒜末，然后把量杯里的奶油倒进了锅里，放黑胡椒跟辣椒粉调味，再之后撒芝士碎看它们一起融化浓稠之后重新把虾仁放进去。
钟时晴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你居然会做饭？”
“蒜香奶油虾仁很难吗？”颜净雪反过来问她。
啊……的确不难，就煎个虾仁烧个奶油。但是钟时晴一直以为颜少爷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所以手捧着一盘子蒜香奶油虾仁的时候她有种异样的感动。
“怎么，在我家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颜净雪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至于做出这副样子。”随后好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有油烟味，皱着眉头走出厨房，转头说，“你先吃吧，我去洗个澡。”
钟时晴早上脸也没洗头也没梳，就这样看着颜净雪把洗漱间给占用了……
所幸他冲澡时间挺快的，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钟时晴单手撑在餐桌上看着他微湿的长发，觉得能吹这么快也挺厉害的。
“怎么不吃？”
“我刚起床还没洗漱。”钟时晴一本正经。
颜净雪笑了笑，“不好意思。”
这么有礼貌简直离谱了，钟时晴转身走进洗漱间的时候想到，但是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让她脸颊一阵泛红……淦！颜净雪这个家伙不会是把她当兄弟了吧？这么大大咧咧的？
保温柜很给力，做好二十分钟的蒜香奶油虾仁仍然清香可口，钟时晴配着面包吃掉了一整盘，觉得蒜香什么都好吃。以及，她似乎真的低估颜净雪的厨艺了，这家伙虽然不会做很复杂的菜品，但是手艺好的可以去开店……
钟时晴的视线落在乙方颜净雪身上，平白觉得自己又挖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颜净雪转身去冰箱拿了昨天封存的蛋糕给她，“甜点。”
“谢谢。”钟时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让他无端联想到自己布置的那一堆玫瑰。
颜净雪撇下还在吃甜点的钟时晴转身向工作台去了，钟时晴小口小口的用叉子戳蛋糕吃，感想跟他说一声“人间美味”以作夸奖，结果发现人没了。
或许颜净雪并不想要夸奖？钟时晴想了想颜净雪平时的表现，他其实是个十分倨傲的人，足够优秀并且也清楚自己有多优秀，或许真的不需要她来表扬。
钟时晴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端着郁金香盘子走到工作台附近看颜净雪急急忙忙的又干什么去了。
颜净雪居然会用棕榈叶编玫瑰花……
钟时晴吃掉一块蛋糕的功夫看到颜净雪那双艺术家手快速编了两三朵玫瑰，在他把那几朵玫瑰随手放在一旁的时候，已经吃完东西的钟时晴抬手拿起了一朵仔细打量。
“颜少爷，好手艺啊……”她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但是怎么都带了点轻佻的味道。
颜净雪不以为意，问她，“好看吗？”
钟时晴点点头。
“吃完了？”
钟时晴再次点头。
颜净雪闭了下眼睛，重新睁开看着她，“过来量尺寸。”
啊？
量尺寸这种事情，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带上了一种暧昧的意味。当颜净雪的手指搭在她胳膊上的时候，钟时晴感觉到一阵战栗，但量尺寸的人毕竟是颜净雪，那个平日里冷淡毒舌又傲娇的家伙，拿着皮尺的手在她身上搭了两下，身后就传来了唰唰的笔尖在纸面上摩擦声，钟时晴分神想着：他用铅笔记录尺码以后会不会不小心花掉。
“别乱动。”颜净雪提醒她。
漆布卷尺环绕过脖颈，颜净雪抬手收紧皮尺的瞬间，她预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心脏跳错了一拍，脖颈、锁骨、胸部、腰臀、后背……脑子里回忆起颜净雪曾经说过的话。直到“啪”一声本子合上的声音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才蓦然反应过来颜净雪已经量完了。
钟时晴转过头来问他：“需要这么正式吗？”
颜净雪掀起眼皮，“你去定做衣服的时候不用这么正式吗？”
“老实说我没定做过衣服。”钟时晴在工作台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翘着脚看他，拖鞋半掉不掉的，“虽然在rdann工作，但我又不用出席什么晚会。”
颜净雪笑了笑，拿着本子回到了工作台，从桌上摆着的布料中挑了几种出来，对比光泽度跟手感。钟时晴看他工作，自己有些无聊，回房间拿了手机打游戏，两个人就这么静默无声的在一个空间里待着。
不得不说，钟时晴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而且习惯于把别人家当自己家，一开始她乖乖坐在高脚椅子上打游戏，过了会觉得椅子坐着不舒服，就挪到了沙发上，沙发趴了一会觉得累，瞅准了颜净雪飘窗，趁着他不注意抱着枕头往飘窗靠……然后被抓了个正着。
“你干嘛？”原本在画图的颜净雪突然放下笔，逮住了接近飘窗的钟时晴。
“换个地方玩手机。”钟时晴被抓包之后丝毫不方，笑的灿烂。
颜净雪歪头无奈的笑了一声，“那我推荐你去换个衣服再往飘窗靠。”
钟时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着睡裙逛了一上午了……略带尴尬的把枕头先丢到飘窗上，然后转头往房间走。
“对了。”颜净雪突然叫住她，“客房左手边那面墙，可以打开的，里面有衣服。”
钟时晴“唉？”了一声，然后开口：“谢谢哦！”
回到客房的钟时晴认真观察了左边墙壁半天，没看到哪里有门，然后蓦然发现了电灯开关旁边有一个感应键，试探着戳了一下，整面墙缓缓拉开……
“好高科技……”钟时晴忍不住感慨，改天也要在自己家安一个。
这的确是个衣柜，而且还放了不少的衣服，钟时晴手指顺着一排排衣架点过去，春夏秋冬四季排列，左边男装右边女装，色系相同的靠在一起，有种情侣套装的感觉。
钟时晴倒吸一口凉气，不行，越来越想入非非了，总不能真让颜净雪这家伙以身相许。她耸肩从春装系列里面扒拉了均码的衬衫跟牛仔裤。
几分钟之后，颜净雪看到穿着淡紫色风琴褶袖衬衣和浅蓝色牛仔裤的钟时晴走出了房门，他看了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本子上，给设计图重新调色。
“颜净雪你家客房收拾的好整洁。”钟时晴重新拿起了手机在飘窗的榻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翘着腿抱枕枕头玩手机。
“孟檀收拾的。”颜净雪说道。
“唉？”钟时晴闻言看了他一眼，“看来你在这里的事情是暴露了？”
“嗯。”他点头承认。
“不过，你为什么要躲着孟檀啊？他不是你的职业经理人吗？你们要定期协商后续工作的吧？”钟时晴问道。
“他很烦。”颜净雪一边说话一边用水彩给图纸上色，“而且总想着抓我回去做工。”
“你在idi也是打工，在自己家也是打工，为什么要给别人赚钱呢？”钟时晴不解。
颜净雪扯扯嘴角，“我不在自己家，孟檀也可以给我赚钱，我在idi还能赚到顾深这边的钱，何乐不为呢？”
钟时晴“哈？”了一声。
“这才是利益最大化不是吗？”颜净雪放下了画笔，“我回去又不会增加自己的财富，只会替孟檀分担工作，我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好像有道理哦！钟时晴眼睛瞪得大大的。
颜净雪看到她的表情，突然抬手撑着额头笑出了声。
“怎么了？”钟时晴问。
“没什么，没什么。”颜净雪解释道，“就是突然觉得叫你晴宝挺合适的。”
钟时晴皱眉看着他，“随便给别人取外号不是个好习惯。”
“不算随便取外号。”颜净雪靠在椅子背上，眼神真挚的看着她，“我是真觉得挺合适的。”
“哈！”钟时晴冲他做了个鬼脸，继续低头看手机。
“你每天都在看什么？”颜净雪似乎不想赶图了，突然这么问她。
“打游戏，刷新闻，看娱乐八卦。”钟时晴说，“哦，还有历史纪录片。”
颜净雪点点头，“听上去挺正常。”
“玩手机还能有什么不正常的啊？”钟时晴反问他。
颜净雪转了转眼睛，不正常的可太多了。
“那你看手机都在看什么？”钟时晴反客为主问他。
“我不看手机。”颜净雪“啧”了一声，“手机就是我的一个通讯工具。”
钟时晴撇撇嘴角：无聊。
这才是正常情况，钟时晴戳着屏幕上的爆炸蘑菇想着，她跟颜净雪本来就应该是相看两厌的关系。和平相处什么的仅限于短暂情况，他们本质上就性格不合，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烂好人，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交集。
但即便这么对自己说，钟时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有关颜净雪的种种。
当知道颜净雪不是idi请来的模特之后，她这个新晋的外来特派经理还真的惋惜了好一阵子，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颜净雪是个人形制冷冰箱。
idi是rdann这两年合作的重要广告商，由于idi老板顾深在通信领域和新媒体行业做的特别好，甚至还收购了不少时尚专业杂质，而且大翻新重新定义了时尚对外宣传，rdann还是很重视跟idi合作的。
钟时晴这个rdann副总裁秘书外派到这边来的主要作用其实是监工，就是监督idi有没有认真完成rdann布置的各项任务，检查下kpi完成情况，顺道在idi摸鱼划水。老实说，是个很清闲的外派工作，但钟时晴作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想要在京都给自己攒套房子出来的人，还是干不惯这种清闲工作的。
在她清闲的时候通常会去自己找事情干，在idi也是如此，她之前是负责销售第一线的，在idi学学看人家是怎么搞市场营销和对外宣传的也是一种良好的学习方式。最开始她的工作跟颜净雪其实不沾边，颜净雪在idi负责的都是纯手绘的技术活，而rdann需要的大部分版面无论是新媒体还是报刊杂志，更多的是摄影作品和文案排版。真正有工作交接还是她入职一个月后，突然接到詹宇安排下来的工作，要她去跟颜净雪对接。
“颜净雪啊……”钟时晴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你见过他了？”
“每天有无数小妹妹组队去他们办公室围观，想不知道都难。”钟时晴嗤笑。
“看来他很受欢迎嘛。”
“美男谁不喜欢呢？”钟时晴一边讲电话一边修指甲。
“给你个机会跟他对接下工作，rdann的半月刊。”詹宇说道。
“我记得他是个画画的吧？”
“这份半月刊要求艺术性比较高，他水平还不错。”詹宇说道。
钟时晴暗自咂舌，“外宣什么的还真是麻烦……”
“有机会跟美男共事不应该感谢我一下？”
“他不是我的菜。”钟时晴想起颜净雪那张冷的跟冰块一样的俊美脸庞，还有那副能把人骂哭的毒舌样子。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詹宇问。
“成熟大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钟时晴报菜名一样说道。
“……目标很明确嘛！”
那是。她已经是个成熟女性了，自然要为自己未来的人生做好规划。
但是当钟时晴真的走到颜净雪身边，伸手跟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是难得有些心虚和紧张感，“你好，我是钟时晴，负责跟你进行rdann工作交接的。”她尽可能做到落落大方。
颜净雪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轻轻碰了一下，“颜净雪。”
虽然坊间传言，颜净雪毒舌的要死，但这还是钟时晴第一次真正听他讲话，那时候她还有些不理解这么冷清的如同山巅雪莲的高岭之花是怎么毒舌的能把人骂死的。
后来她才明白，一个人音色声线如何，性格如何，跟他会不会骂人，能不能把人气死是两个概念。
“这个不行。”钟时晴毫不客气的打回他的企划案。
颜净雪甚至不问她为什么，看都没看她还回来的稿子，转头继续画自己的图。
“……”钟时晴差点就要吼他了，但她温柔耐心的人设不能丢，她自己罗列出一二三四项来跟他解释，“总之这个不行。”
颜净雪瞥了她一眼，画画的手停了下来，“你要怎么改？”
“……”钟时晴也说不出来。
颜净雪嗤笑一声，“不知道怎么改就不要在别人面前乱吠。”
嘶……钟时晴头一次觉得做个甲方这么憋屈，关键颜净雪还是詹宇制定的画师，她不能换掉，最后被逼无奈的她只能去找詹宇商量，然后听到老上司那边一脸疑惑，“这种事情你跟颜净雪商量就好啊？”
“他拒绝改图。”
“哦。”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知道不能这么交上去，但我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钟时晴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
“嗯……确实这不是你的强项。”
“能不能换个人来，或者给我换个人？”
“敲定了颜净雪的。”詹宇温和的笑笑，“这次就麻烦你了。”
“……”钟时晴暗自无语。
她拿着詹宇的话重新回去找颜净雪，颜净雪依旧爱答不理，钟时晴再次给他从一二三四开始说，“麻烦这样改一下，好吗？”
“不好。”颜净雪果断拒绝了她。
“……”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钟时晴跟了颜净雪足足五个工作日，每天上班蹲点，抱着笔记本在他工位旁边坐着，看他工作闲下来了就开始继续游说。
总之就看谁能够耗死谁……事实证明耗不过的那个人是颜净雪，下周一上班的时候，他把按照rdann意思改完了的企划重新交了上去。
“……真是麻烦您了。”钟时晴由衷感谢。
“麻烦下次不要再来找我了。”颜净雪发自真心的说。
此刻正坐在颜净雪家用着他的抱枕打游戏的钟时晴忍不住笑出了声，风水轮流转，他们两个还真是相互麻烦到底了。
“你笑什么？”颜净雪端了杯牛奶过来，奇怪的看着她。
“想到好笑的事情。”钟时晴揉了揉眼睛，看到颜净雪递过来的牛奶，“给我的？”
“嗯。”颜净雪点头。
“谢谢。”小口抿着热浓浓的甜牛奶，在温暖的屋子里看外面的大雨，钟时晴拢了拢身上的莫兰迪灰毯子，突然问道，“雨好像有点大了，我今天可以继续留宿吗？”
颜净雪那边没有答复，钟时晴转头看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喜欢吃什么甜点？”颜净雪问了个不搭边的问题。
“甜甜圈？”钟时晴试探的答道。
“好的。”颜净雪转身离开了。
他说“好的”究竟是同意她继续留宿，还是去给她做甜甜圈，还是两个都有啊？看着颜净雪高挑的背影，端着牛奶被子的钟时晴觉得男人真是种费解的生物。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颜净雪的心情不算很平静。在她小心翼翼喝牛奶的时候，他脑子里总有些邪恶的念头萌生出来……但此刻他需要掩饰，毕竟在她面前的人设已经树立好了，突然崩掉肯定会把人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