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乞烈秉之中反叛
“没想到所向披靡的草原大军,居然就这么退兵了。”乞烈秉之中其实早已做好死战的准备,此刻,他有点信了这个真耶律楚和。
“领兵之人都是我亲人,但我不想让他们染指我们的江山,”杜荣尚感叹,“毕竟,只有将军才能助我做上大辽的帝位。”
“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条心呢。”乞烈秉之中转头望向杜荣尚。
“我只和将军一条心,”杜荣尚笑起来,浑然没有察觉乞烈秉之中笑脸之后的蔑视,“你我联手,耶律德荣也好,耶律楚和也罢,天下英雄,不过云泥而已。”
“今晚行动已经准备妥当,请陛下下令,向中都进军!”乞烈秉之中跪拜请命。
“出发!”杜荣尚内心窃喜,这个“陛下”听起来真得好舒服。
他的思绪纷飞,神情在游走,往事瞬息万变,尽待回首。他仿佛伫立雁荡山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马场,光线飞走,直到东海旁碧绿的礁石上。他目光遍及之处,是当年帝都热闹的马球盛况,是涌关上自己独入虎穴的英雄孤胆,自己的背影下,是范阳城下溃败的北辽大军,是朱友乾的祸起萧墙。那目光所余之人,是一百盔甲起兵的大贺可汗耶律楚和,是中秋夜发起兵变的驸马张钧飞,是一统中原的晋王李继存,还有即将跪在自己面前的北辽皇帝耶律德荣。
“草原人偷袭凤起关,我军大败,速开城门!”半夜时分,中都城上的守将突然被惊醒。
“不是已经退兵了吗?”城上的守军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突然又紧张起来。
“草原人佯装退却,麻痹我们,趁我们不备,攻入凤起关,”乞烈秉之中驾着马来到队伍前,“我是大将乞烈秉之中,你们速开城门,收纳残兵,准备迎敌。”
城上之人丢下火把,仔细瞧了瞧,还真是力挽狂澜的乞烈秉之中将军。
“是大将军,快开城门。”守将命令道。
乞烈秉之中率一万精锐骑兵进入中都城,控制了城门之后,随即分两路进攻皇宫。乞烈秉之中率兵进至东华门,守门士兵知道城内有变拒不开门,于是他命令士兵搬来柴火,堆积在宫门下,一把火之后,随着烈火腾空,东华门一片火海,守门的宫廷卫兵四散而逃。于是他命令亲信从云梯上翻进宫城内,砸开大锁,众人一拥而入。
中都城内燃起了火,第二天早上醒来,中都城内的百姓看见的是一座破败的城市,门板上挂着箭簇,而忠于耶律德荣的士兵还在抵抗,一队队骑兵从街上飞奔而过,远方的皇宫一道道黑烟直窜云天。
耶律德荣在宫门内反复踱步,这一天还是来了。记得很多年前,他带兵冲入萧品灵的寝宫,那样盛气凌人的自己,那样卑微无助的当朝皇后,天道轮回,亦不过如此。他万万想不到,当年放走的这个孩子居然真得可以带人杀回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回想这些年,如若不是此次草原人的大举入侵,史书上的自己也该是丰功伟绩吧,灭渤海、败靺鞨、平草原,雁荡山北无中原人一支军队。大辽,在自己手中走向盛世,却也终究毁在自己的手中,所幸耶律楚和也算一家人吧,终究江山没有落在外人手里。
耶律德荣带着后宫妃嫔前来投降,他本以为宫外之敌是草原人,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乞烈秉之中。
“我奉耶律楚和陛下之命前来,”乞烈秉之中对耶律德荣说到,“耶律德荣,你得位不正,快快交出传国玉玺,我可以饶你一命!”
这次兵变之后,乞烈秉之中把宫廷卫队都换成了自己的亲兵,他还顺便除掉了平常和自己不对付的大臣,朝中基本再无反对自己的人,许多大臣敢怒也不敢言,表面也对乞烈秉之中百依百顺。
“传国玉玺在我手里,请陛下加封我为监国元帅,兼大司马大将军,”乞烈秉之中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假意支持杜荣尚登基,实则只是想扶持一个傀儡,“由我替皇上掌管全**队,定保江山安稳。”
杜荣尚早已听闻乞烈秉之中逼迫耶律德荣交出玉玺之事,他知道乞烈秉之中只是利用自己,但此时尚不能和他翻脸。于是杜荣尚就加封乞烈秉之中为大司马、大将军,兼平章政事,与张全国并列左右宰相,反正他想要啥杜荣尚都满足他。乞烈秉之中就此掌握了北辽朝堂实权。
“大将军劳苦功高,如今又担任统兵护国的重任,赐王府一座以供落脚。”没过几日,杜荣尚决定把一座闲置王府赐给乞烈秉之中,这是当年自己父亲还未做皇帝时候的住所,规格是亲王级别的。
杜荣尚的龙椅还未坐热,甚至朝堂之上的大臣都未能认全,却又面临着新的挑战与选择。
“张宰相,如今乞烈秉之中独断专权,而我耶律楚和只是一个在外流落多年的皇室遗子,如何驾驭得了那些手握实权的大将军啊。”杜荣尚私下找来宰相张全国,他知道张全国是不能容忍这样大权在手的乞烈秉之中的。
“实不相瞒,乞烈秉之中野心极大,不过陛下不必担心,他若一旦真得要自己做皇帝,我等老臣绝不会纵容他,我相信,如若他有二心,大辽军队也不会坐视不管,”张全国心中很喜悦,看来自己才是皇帝心中的那个领国之臣,“大辽皇帝姓耶律,这是底线。”
“相国有何良策?”杜荣尚装作无奈。
“陛下乃是天子,想做啥就去做,君让臣死又能如何,吾等臣子皆听陛下的即是了。”张全国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暗示他。
听了张全国的话,杜荣尚决意放手一搏,先对付乞烈秉之中。
冬天来临之前,郭嵩率大军平定关内,兵锋直指凤翔。由于还不想同王懋征翻脸,李继存继便命令郭嵩驻守景阳,封镇西侯,而令石恒回守河东。
在沙沱族人的怂恿下,李继存想要挖了朱奎的坟,倒是张钧飞阻止了他。张钧飞还建议李继存赦免了许多原朱奎的老臣,以笼络人心。
李继存决意在万江最繁华的地段为赵辛然建了一座戏院,楼高三尺,门台青瓦,楼内布置参照着记忆中当年帝都戏院的样式。李继存经常亲自在二楼俯瞰戏台,指挥着工匠,他想让每个细节都和记忆中竭尽相似。
“没想到你对辛然姑娘还是如此痴情,”张钧飞走到李继存身边,“也许你并不需要这么做,她本就不是赵辛然,而是萧瑾心,昔日北辽海东侯萧长杰的女儿。也许你也不是那么了解她。”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见过她?”李继存兴奋起来。
“是的,但她似乎并不想见你,否则不会明知你在万江,却偏偏躲了起来,”张钧飞说,“你是天下人的李继存,不是她一个人的,我觉得你和她不合适。”
“你知道她在哪吗?你应该告诉我她在哪!”李继存突然喊出声,引来周围士兵的警觉,“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怎么能瞒着我!”
“我当然不知道,只是在汴郡有过短暂的相处,”张钧飞看着神情失措的李继存有些惊讶,“有些事我还是不方便参与,但我真不知道你依然这么在意她。”
“她于我既是爱人又是恩人,我爱着她,从未放弃。”李继存继续说。
“她接近你就是一场刻意的安排,就和林姿接近我一样,一切都是阴谋,这其中的故事曲折得很,但她确确实实就是一个藏在你身边的暗探,”张钧飞提醒他,“你真得会接受这样一个她?”
其实张钧飞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讲。当年在帝都,他就听闻诸多辛然姑娘的风流趣事,前些日子在汴郡,他目睹她和徐治灏相谈甚欢的场景,对她浮夸的动作和风雅的笑不解又意外。然而,又时常看见她一个人静坐思考,满脸愁绪的样子,那种孤独、憔悴甚至让人心疼。最关键的是,当李继存占据万江,她又主动藏了起来,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隐约觉得这个女人很不寻常,那样柔弱、善良的外表下面是一颗难以捉摸得透的心,至少他张钧飞难以看透。
“我早就心知肚明,”李继存解释,“在范阳,杜荣尚提醒了我,我仔细回想,逐渐理清了这其中的脉络,也明白了她为何会不辞而别。也许她真得做了一些对不起我的事,但她如果是虚情假意,自然不会悄然消失,人在江湖,有太多身不由己,也许宿命里本该如此,她也是无奈吧,我从来没有怨恨她。”
“原来你都清楚,我还以为你一无所知呢,”张钧飞笑起来,“无论如何,这是你的事,该说的我也说了,该提醒的我也已经提醒过你了。没想到你迟迟放不下她,我想只要有缘,总还是会再见的,大可不必整日挂在心上。”
“当年在帝都初遇,看着她在戏台上的一举一动,颦蹙之间已让我久久无法释怀,那种心动至今仍牢牢地刻在记忆中。当年靖源驿我被她救下,经过相处我发觉我已经喜欢上了她,每次看见她深邃的双眸,我都为之着迷不已。她每次皱起眉头,飘动如舞,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我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语言。从万江到晋阳,从桃花盛开到白雪皑皑,经历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历经多少坎坷危险,这种喜欢持续了很久很久。纵然我时常觉得她很神秘,背后有太多事我不甚了解,甚至觉得始终没有真正走入她的内心,可我依然相信,她就是我此生最坚定的选择!”李继存眼中居然噙满了泪水。
听到这里,张钧飞也甚为感动,可惜赵辛然不在身边,否则也会为之动容吧。有时候,某些相遇真得就是宿命里面的不恰其分吧,纵然你想过一切方法暗示自己她的离去是那么不值得珍惜,纵然你恨不得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可回想起来,还是诸多不舍,还是会愿意服从自己的内心,相信这份爱一直都在。
不久,张成旭率军返回万江。他一路追击梁军到南吴边界,而朱友伦则逃到了海州维扬。南吴之前向朱奎称臣,一向保境安民,不参与中原之事,只是这次面对北方战事,不得不集结了数万兵马陈于北方边境。在张成旭一筹莫展之时,徐治颢主动请求前往南吴,他说服南吴君臣交出了朱友伦。原来,徐治颢的伯父徐望如今已是南吴宰相,而他在海州任职时的不少同僚如今也都在南吴做官,徐治瑜也就职于南吴御史台。
“徐治颢这小子有两下子,只身一人前往南吴,逼着朱友伦自杀,还带回了他的头颅。”张成旭拜见李继存,对徐治颢赞赏有加。
“我还没见过他,不知他现在在哪?”李继存早从张钧飞口中听过这个人,“早听闻此人有定国安邦之才。”
“他说服吴王臣服于我们,并请求我们派使者前往吴国册封,”张成旭说,“可惜他不愿回来,我反复劝说也无济于事,倒是托我带回一封信,说是让张侍郎捎给林婉。”
张钧飞接过信来,想到徐治颢留在了南吴,确实遗憾。在他看来,徐治灏和杜荣尚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