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念生死

人最大的恐惧，是来源于对世界的未知。因为永远不知道幸福和灾难哪一个会先来。

赵剑现在就是一脸的懵逼，实在无法猜测出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时代，一点头绪都没有。

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在快速分析了所有的利弊之后所以才发出这样的疑问，话越少越好，言多必失。这样关心地询问，是披着善意的外衣实施探究的目的，可进可退。既不会暴露自己，又能从女人的交谈中分析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此时的赵剑觉得再多的谨慎都不多余。

女人却没有马上做出回答，而是继续依偎着男人在独自感伤。她觉得男人是在明知故问，认为男人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因为答案所有人昨天都知道了，男人只是借此用话语来宽慰自己而已。

又过了很久，女人小心地坐到床沿，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

良久才轻叹一声，缓缓开口道：“官家，你这次再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孩子们会在家等你早日平安归来。”

完了？就这？这怎么分析？听她的意思，自己马上要出远门？肯定不是回家啊，那是去哪？这个女人让赵剑此时很无语，感觉像在跟对手谈判，不，更像在打哑谜。嗯？孩子们？难道跟这个女人生了一堆孩子吗？这便宜爹当的，妥妥的撞天屈啊。

不过赵剑前面几十年可不是白瞎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很多交道，跟这个女人套话并不难，只是因为女人现在还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

“娘子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大不了一个月的时间，你看看你，大清早的这么伤感，弄得跟生离与死别一样。你在家照顾好孩子们，安心地等我回来就好。”说着话，赵剑抽出一只手轻轻地婆娑着女人的脸。

女人一下瞪大眼睛，疑惑地望着赵剑，眼泪转眼就夺眶而出，“官家，这次可不一样，金国人生性凶残，而且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指名要你去，肃王爷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们怎么可能轻意就放你回来？唉，要是不打仗多好啊”说完，女人把头轻轻靠在男人肩上，泪水再一次滚落下来。

赵剑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信息量太大，一下消化不了。金国人？那现在不就是宋朝吗？我特么的，这该死的老天，让我一下回到了八百多年前，这就算了，现在又让我去送死，那叫我回来干嘛？不是说好人一生平安的？骗子！都是骗子！！

还指名要我去？难道昨晚那股神秘力量是金国人的魔法吗？可是为什么是我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金国人啊，对我费这么大劲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赵剑脑子里一下迸出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虽然内心慌得一批，但是表面却保持着平静，至少现在知道了自己身处的时代，凭着自己拥有的先知，自保应该还是可以的。现在首先要确定自己的身份，才好想应对之策。

赵剑从小受舅舅的影响，喜欢读历史书籍。高中时虽然选的理科，对历史却一直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史记》、《资治通鉴》、《中国通史》、《世界通史》这些书都认真看过。

但是刚刚女人的话信息量太少，无法判断具体事件是什么，现在的时间是多少。想了想，再次笼统地开口道：“娘子放心，我已经有了对策，反倒是对你们放心不下，担心你们在家里会不会有危险。”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家里？这里毕竟是京城，这普天之下哪里还有比家里更安全的地方？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管怎样，金国人要你去也说是为了和谈。陛下正在全力促和。金国人上次攻打汴京，那也是因为陛下先发兵偷袭，才惹怒了他们，这次陛下应该是下定决心和谈，只要不再出兵，金**队就没有理由再来攻打京城，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

听女人说完，赵剑有些头绪了，如果没记错，现在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靖康之变前夕，金国人兵锋正盛，对北宋恣意蹂躏、强取豪夺，铁蹄所过之处哀鸿遍野，宋徽宗赵佶却听信主和派，压制主战派，一心求和，期望靠乞求赢得和平。后见金兵攻势凶猛，金兵破燕京，并已渡过黄河，真逼汴京而来。李纲给他出主意，让他甩锅给自己的儿子。于是赵佶匆忙禅位给太子赵桓。

靖康元年，完颜宗翰率军兵临城下，逼宋交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银币，并割让中山、河间、太原三镇，方才退兵而去。

可是同年八月，金兵再次兵分两路，到十二月就会会师汴京城下并攻克，掳走徽钦二帝暨所有皇亲贵妃、朝臣共万余人，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靖康之耻。

赵剑想到此，后背已被冷汗湿透。还好，运气不算太坏，没有夺舍徽钦二位皇帝，不然被一锅烩了，连逃的机会都没有，被掳去就死翘翘了。

自己现在肯定是九皇子赵构了。因祸得福，还有机会成为南宋的开国皇帝。怀中这个女人，既然能直接到这里来跟赵构话别，那一定就是赵构的发妻邢秉懿了。

看着眼前这位女子深情款款，再想起前世她经历的非人遭遇和令人唏嘘的结局，即使此刻灾厄很快会降临，即使她对即将发生的悲惨命运一无所知，不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凄惨致极的命运，此时仍然一心系在将要出行的丈夫身上，一点没有为自己担忧过。

这是个美好的女人，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甚至是后世公认的历史上最惨的皇后。

如此一个温婉善良的女人，她本该有一个无数人羡慕的人生，命运却偏偏让她遭受那样的屈辱。纵然大宋也有万千铁血男儿，却因为统治阶层重文轻武的策略，仍然无法把同胞带出死亡的沼泽。这是这个时代的宿命，任何个人在这样的历史洪流面前都渺如尘土，只能被动地被裹挟着成为历史长河的泥泞。赵剑心里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命运还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一世一定不让这个女人再遭受那样的折磨，不管真的假的，他都是她的丈夫，有责任保护她。

如果历史的轨迹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发生什么变故，那自己一定要尽力让更多的人过上宁静的生活，至少让他们少再经历一些苦难。这些人都是自己真正的同胞，这块土地上的人经历太多太多的磨难了，后面还有更多的苦难会强加到他们身上。

但是赵剑也清醒地知道，想要实现这些愿望，还得处处谨慎、小心应对，这个时代虽然科技等各方面还远不能和后世相比，民智未开，还是一个完全的农耕社会。但是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大智慧的人。自己并没有比谁更聪明多少，看看宋代在历史上取得的各种令人惊叹不已的文化、科技、商贸等等成就，足够让人敬畏。

现在自己拥有的最大优势就是知道历史的走向和了解一点后世工业化后千万人智慧的成果而已，所以万不可得意忘形、为所欲为。

但总算是有一些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没有的优势，这就足够了。目前的首要目标，是尽量按照赵构原来的历史足迹，确保能登上皇位，这样才能做更多的事，帮助更多的人。所谓君子慎独、卑以自牧的道理自己时刻不能忘。

既然这里很快将被金兵攻破，历史上12月金兵将再次兵临城下，两路大军会师汴京，一个月后就会破城，彻底将这里变成修罗场。而且破城后，金兵还逼迫钦宗多次发诏书让赵构回京救援，想活捉这条漏网之鱼。

所以现在时间真的很紧迫，明天必须出发，先离开这里才是安全之策。

赵剑清楚凭自己现在的地位和力量，能够做的很有限。二帝现在只想让自己去做人质，好为他们带来暂时的和平，所以自己没能力将更多人救出去。

只可怜了那些公主和嫔妃。在这样一个乱世，大多数人都无法改变悲惨的结局，也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如果贸然行动，可能连自己都将搭进去，那就是真傻了，这毕竟不是见义勇为就可以改变的结果。

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和赵构的生母韦氏要想办法带她们离开，赵剑也由此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现在怎样了，不觉又开始悲从中来。

等女人情绪平复一些后，赵剑才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久久地凝视着。

许久才问道：“邢秉懿，你相信我能平安回来吗？”

女人惶恐地回望着赵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还用上这样称呼，这在她的意识里是永远不应该发生的，不清楚出了什么事。

但她也从赵剑这突然的严肃中感觉到一份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其实她不明白，赵剑这样叫她，只是想确认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必竟前面只是自己的猜测。

“我信，我信的。”女人声音里虽然带着惶急，还有掩饰不住的一丝颤抖，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如果我要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金国，你会害怕吗？愿意去吗？”

“我愿意！我愿意的，我不怕！”女人没有作任何停顿，就做出了回答，还强调了一遍。

“有可能回不来了，甚至会死，你也不怕？”

“不怕。”女人语气坚定地回道。

然后又想了一下，问到：“只是，我真的能去吗？如果可以，不管去哪里，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是愿意的。”

“好，我相信你！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愿意就行。

既然你愿意生死相依，我也一定不离不弃。”

“你的真情和勇敢会给你巨大的福报。以后你会明白的。好了，我先起床梳洗，一会儿我还要去见母妃大人。”赵剑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脸，接着认真地说道。

“嗯。我去取早点”女人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明显多了一丝轻松，然后起身侍候赵剑更衣。

如果没有她的协助，赵剑一时还真的没办法这么快穿衣梳洗完毕。

吃完早点，赵剑起身出门，去龙德宫面见赵构的生母韦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