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光是什么

天外光斗亮轮反射回来的稀缺的阳光不足以照亮整个教室，空中的漂浮颗粒物太多。

当年的普西金撞击事件夺走人类的阳光，却给予他们梦寐以求的可吸收活性物质，人类飞速进化，他们学会利用量子规律，学会使用光。

他们用两百年的时间创建从前未曾想象的事物，就例如天空上巨大的八个光斗和环绕大气层一圈的卫星环。

他们用光斗接收来自太阳的绝大多数光线作为能源，用卫星击碎所有试图靠近光斗的陨石。

但普西金给予他们的并不止于此。

“光是什么？”

昏黄的风透过给氧机制造的氧层撩动教室窗口前半掩着的发黄窗帘，吹不散满教室的暮气沉沉。

硬币敲击金属桌面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一个个学生趴在桌子上都睡得像死猪，唯一与城外战死的士兵们不同的是他们死的更为安详。

墙壁挂着陈旧的机械钟，生锈的秒针缓慢地走了十格，讲台上的女老师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

风带着的沙尘在她干净的黑西装上留下印记，她也不太注意，只是视线扫过一排排课桌，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曾睡着的红短发女孩。

“那位红头发女生，你来回答一下！”女老师说。

坐在左墙角倒数第三排正在玩终端的女孩抬起头，一张充满青紫痕迹的脸颊上眉头紧皱，显得一双透亮的眼瞳凶相逼露。

她直接站起身，终端往桌上一摔，显示屏上是大大的“defeat”，她一脚踹向旁边的桌子，将倒数第三排桌子上一串染蓝发的混混尽数踹醒。

混混们睡得模糊却也反射性当即起身，手往兜里摸就要掏刀。

女孩见状便再踢一脚桌子，说：“坐回去。”

混混们惊醒，全又听话坐回去，掏往口袋的手都摆回桌面，脸枕到臂弯里，继续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踢桌子的动静惊醒了不少学生，都朝女孩看来，眼中或多或少带着烦怒和警惕。

讲台上女老师手里攥紧教鞭，重复说：“同学，请你回答一下‘光是什么’这个问题。”

硬币敲击金属桌面的声音再度响起，女孩蹙了蹙眉头，目光从显示屏上的公式游走到，墙壁左上角的白色摄像头。

“钱。十维奥时光最少要一普西。”女孩说。

听着女孩的回答，女老师不由松了松攥紧教鞭的指节，窗外再吹进来一阵风，带着点阴冷锈蚀味道的水汽。

女老师抬起一只手示意说：“虽然答错了，但同学你说的也没问题，所以请坐。”

女孩便蹙着眉坐下去，背脊靠在后座的桌沿上，拾起终端来，按下上面的“onceagain”。

女老师继续自说自话的讲起课，台下的学生再度趴回桌面，完全无视女老师柔和的讲课声。

硬币敲击金属桌面的声音再度响起，女孩的指尖在终端上操作如飞，却还是被对方一道激光打中角色心脏，宣告失败。

终端被重重砸在桌面上，女孩回身一巴掌将背后桌面上转动的两枚硬币拍在掌下，对着后座的少年说：“你再发出响动，我剁了你的手。”

威胁之下，少年低着头不动作，桌面上长满血痂和茧子的手掌离开，那两枚硬币随之不见。

“放学时间到！请各位同学在家长监护或与同学结伴下回家！请各位同学在家长监护或与同学结伴下回家！”

教室墙面上的音响发出嘶吼般的下课铃，吵醒一众学生，台上的女老师问声便说：“各位同学回家时记得小心，尽量不要乱跑。”

没人搭理她，个别学生站起身离开教室，包括那个女孩和那一帮染蓝发的混混，都穿好虫壳，离开教室。

给氧机还在不断运作着，不少学生留在教室就是为了这个，等到人走的差不多时，少年才起身，不紧不慢戴好面罩，套上发黄的虫壳，走出教室。

教室外就是落满泥水的柏油路，头顶上的圆形洒水机不断往下洒下水雾，顺着磁轨慢慢飞远。

少年绕过路边的一个清扫机器人，顺着人行道向着西边的露天楼梯走去，清扫机器人不断跟着行人的步伐打扫脚印，低档批发的机械人程序一如既往的智障。

少年目不斜视踏上楼梯，露天的金属楼梯上生生满锈迹，一路走到最上方的候车台，少年抬手，一辆破旧悬浮车停靠到候车台前一米处，车门放下，搭在候车台前的接口上。

带着湿气的冷风吹到泛黄的虫壳上，少年迈动步子踏上车门，身子一低坐进悬浮车，车门随之脱离接口进行闭合。

“先生，请问您的目的地是？”

高昂的AI女声响在悬浮车内，少年摘掉了面罩，前座显示屏的绿光印到他的瞳孔里，他说：“三江口。”

“好的，先生。请支付一百普西。”AI热情说，前座显示屏上的绿色随机变成安全支付的蓝色。

少年便把掌心里的一百普西硬币投进座位旁边的投币机里，随着硬币正面弗朗西斯·李斯特的脸消失在投币机的不锈钢铁盒里，显示屏上的蓝色变回绿色。

“支付成功，现在为您启动交通服务，目的地，三江口。”

AI高昂的女声消失在车厢内，引擎声响起，车窗上的景色飞移，少年脑袋往后靠在车座上，微阖着眼小憩。

车窗外霓虹灯渐亮，透过车窗变得略模糊，印在少年恬静的面庞上。

远处庞大的空中巨兽般趴伏在高空一百米处，从地面到建筑之间有搭建许多条轨道，上面安装靛蓝灯带，很具辨识性。

“先生，三江口到了，下车时请注意。”

随着AI高昂女声响起，车门缓缓放下，少年戴好面罩，钻出车厢，从车门上直接踏到湿润地面上。

空中建筑的磁轨限高，有升降口，不用走楼梯，少年下地后便被一只沉重的手臂搭上肩膀，来人说：“长天！今儿来的是金泰坦！我等你好久了！快！快！快！赶紧去下注！”

长天扭头看了眼肩膀上包裹碳纤层的金属臂，抬手敲敲那碳纤层，说：“昨儿赚的不少？借我点？”

另一只包裹碳纤层的金属臂立马递到长天面前，掌心里攥着一卷绿钞，另一只手揽着长天背脊往前推说：“早就备好了！快走快走！”

长天毫不客气将绿钞拿走，被机械臂拎着虫壳领子放到一道肌肉虬结的肩膀上，他垂头打量，看见大汉只是仿生皮有轻微破裂便不准备询问。

大汉扛着长天，一只械臂扶着长天背脊快速奔跑起来，一路行人退避，都怕被这不知死活的改造人撞个半身不遂。

建筑蜿蜒，长蛇一般盘踞，层层楼层间挂满彩灯广告牌，一串串人往楼上走，人行道上攒动的人头中不乏移动快的和不走寻常路的。

长天坐在大汉肩头上，不时低头躲避广告牌，周遭行人如流，不乏穿着透明虫壳的时尚丽人，但多数身有倚傍且多金，没什么人敢打鬼主意。

再往前些，人声渐大，就能清晰闻到透过面罩渗透进虫壳的血腥味，长天有两天没来，不太适应，皱了皱鼻子。

眼前是一幢巨大圆环状建筑，足有三十层高度，其上布满雪白的华丽浮雕，能从镂空的窗口看到灯光与昏黄的人影，这里是黄昏的天空斗场，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长天坐在大汉肩膀上远眺能看见彩色灯光下比往日多上一倍的人流，旁边走过一个穿透明虫壳的女人，穿着黑色旗袍，大腿上皮环绑着高振粒子刀，姿态高傲，回头时与长天对上目光。

长天目光一顿，听到周遭人声嘈杂间闪过的几个词汇，随即拍拍大汉的脑袋说：“三儿，今天不对。”

大汉扶了扶斜在眼眶里的眼珠子，说：“那我们不进去了？”

长天迟疑：“赚完一笔再走。”

三儿便扛着长天往斗场里走，他还特意将脸上的仿生皮扯下来，尽量往暗处走，不惹人眼目。

走近拥堵的斗场大门，三儿小心扶着长天步伐放慢，周遭人行走的缓慢，三儿也走的不快，这是所有人的默契，斗场是赚钱的地方，没有几个人敢打架。

走过大门，长天目光四处张望，瞧见不少人或多或少带着有武器，他甚至看见一把短距激光枪，被一个黄头发的女人握在手里把玩。

上空炽白灯光骤起，白色光线充盈天空，偶尔有无人机飞过，长天看见无人机的红外线摄像头，拍拍三儿的肩膀说：“我们快上三楼。”

三儿碰了下没有眼睑保护的眼球，没打量天上无人机，看见一只提着机枪的机械人正巡逻到此，加快步伐，踏上一旁露天楼梯入口，顶着晃眼的光拾阶而上。

三楼的人相较一二楼的人要少的多，三儿的大块头在这里却也不敢舒展，长天一只手从虫壳袖子里缩回到腰间，从衣服上口袋里摸出把激光刀，又默默将手伸回袖子。

周遭还没到嘈杂的时候，三儿就找了个僻静地坐着，将长天从肩头拎下来放到地面，说：“别乱跑。”

长天摇头，摘了手套将一个简易的追踪器递给三儿，三儿也不问什么，追踪器被他放在胸口暗腔里，械臂上的嵌入终端便显示出长天的坐标。

二人在暗处等了没多会，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无人机缓慢全部靠近建筑，周遭人都往窗口跑，斗场内一瞬间轰然炸开，牛鬼蛇神七嘴八舌吵嚷着，嘈杂的不像样。

长天看着无人机猩红的红外线镜头被摞起的人头遮挡，跟三儿一道起身，去到空旷许多的赌盘上，长天将刚才三儿给的一卷绿钞放上去，对着点钞的机械猫女郎说：“一万，押安妮斯。”

三儿则是去的另一个赌盘，放上一张银行卡，任由点钞的大汉眼馋的打量他的碳纤械臂，说：“十万，押金泰坦。”

窗外数十聚光灯拧成一股，朝一个方向照去，那里站着一个人红礼服的长发女人，是主持小姐，旁边有人吵嚷，长天没多注意，只等着第一场开局。

三儿倒是对主持小姐挺感兴趣，毕竟这年头没被改造还漂亮的女人已经很少了，主持小姐有斗场庇护，这里的人也就只敢看看再远远调侃两句。

“我亲爱的赌徒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云中夜之狂欢，让我们期待今天第一场的老朋友们，安妮斯——和山猫女王——！”

红礼服女人宣词完毕，高举手中话筒，踩着十厘米的猩红恨天高缓缓退出那满是血腥味擂台。

第一场当然上的不会是多厉害的角色，但安妮斯和山猫女王都有着一张漂亮的仿生皮，实力也属全场中上，两人胜率相近，用来热场最合适不过。

三儿往靠近窗口的地方观察情况，瞧见主持小姐退场，聚光灯灯光分成两束，照在两边一楼贴近擂台的的候场室。

铁闸门打开，左边安妮斯一头金发闪耀，改造过的身体丰乳肥臀，腰间挎弹包，一只手端着核机枪，另一只手里拿着链弹。

右边山猫女王头顶仿生猫耳颤动，身后有长长的仿生雪豹尾巴，作弄着姿态，手里拿一双激光刀，大腿上绑短距激光枪，姿态**。

三儿对此显然如他人一般热衷，他不乐意去看上空无人机凝聚的巨大全息影像，仗着械臂可以伸缩骨骼，将腿骨往上提高五十公分，凑近窗口去打量，一对眼珠子几乎贴到安妮斯身上。

长天站在角落静静等候，他旁边站着一个瘸子，少了半张脸，颧骨处深凹陷下去，但看他心口处的凸起，那应该是类似核心的机械组件，穿的破烂的亚细亚牌子虫壳果体，估计又是个出城被弄残废的。

周遭嘈杂，长天在往角落靠了靠，他身材矮小，低着头，不时抬眼看窗外，那里无人机不断随轨迹飞行，巨大的全息影像跃然眼前，安妮斯的核机枪枪口不断冲出火焰，子弹做着加速度运动从枪口旋出，山猫女王只能不断躲避。

破空声不绝于耳，山猫女王猫耳颤动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枪响，肢体凭借豹尾保持平衡，在空中摆动出各种姿态躲过毫无规律的子弹，终于在核机枪弹夹用尽的一刻抓住机会。

手中激光刀向两边甩出光刃，山猫女王胸前核心高速运转亮起蓝色光线，械臂凭借光能加持摆幅巨大，速度奇快蹿至安妮斯身前，手中半米长的光刃直冲安妮斯胸前核心而去，嘴角勾出魅人的笑。

核心被觊觎，安妮斯毫不慌张丢开核机枪伸出双臂格挡，手腕上护腕弹出连接器，光盾展开抵住光刃，安妮斯顺势扭腰下肢械臂踢向山猫女王腰侧。

山猫女王当即一个空翻躲过这一腿，安妮斯趁机抽出腰间的短距激光枪对准山猫女王核心就是两枪。

猫耳听见破空声，山猫女王豹尾一甩在空中调整动作躲过那两枪，但下一刻安妮斯早已经换好弹夹，微小的子弹洞穿山猫女王的眼眶，穿透她的大脑。

“哇呜！！！！安妮斯——！”

“卧槽啊！我压的五千块！”

“草草草草草！我要杀了安妮斯！”

全场人皆嘶嚎！

鬼哭狼嚎之下，长天抬头迈步子去到第一场的赌盘前，机械猫女郎的械眼打量他一番，递出两卷绿钞放在赌盘上，长天拿了钱就走去第三场的赌盘，将钱递给点钞的大汉，说：“两万，押金泰坦。”

大汉看了眼他的特征，将两卷绿钞放到桌下，却是露出少有的温和面庞，问：“小孩子怎么来这里啊？”

“没钱。”长天说。

他没管后来大汉说了什么，径自往原先蹲着的地方走，那个瘸子还站在那，见他回来打量他一眼，长天径自蹲回去，周遭的甜腥的气味越闻越是发腻。

人群里三儿早就挤到窗边去，穿红礼服的主持人再度高举话筒走上擂台，尖细的恨天高踩过地面猩红的血液，旁边有机器人快速将尸体肢解，装进溶液瓶里用推车拉走。

红礼服女人站在擂台正中央接受众人的觊觎目光，她举起话筒，说：“庆贺我们美丽的安妮斯小姐胜利！那么接下来请各位赌徒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第二场的两位新秀，马里亚——和——霍金三世——！”

全场掌声震如雷鸣！斗场上空无人机快速飞舞，不断制造全息影像，猩红的红礼服在夜空下明亮妖冶，主持人放下麦克风，扭着腰臀走出擂台。

上空聚光灯光分成两束，再次照耀在斗场两侧的候场室，铁闸门打开，身材瘦小的马里亚从中走出，他腰间别着一把长距激光枪，手里提着一台多管连射机枪，他是一个普西金变异者，俗称异能者。

另一边霍金三世肩抗火箭筒从铁闸门内走出，他胸前负有两枚火箭弹，腰间挎有激光剑，浑身只有心口处的核心散着红色光线。

两人站定到擂台中间，却还没等动手，霍金三世直接扔下火箭筒，卸下身上的弹药袋，向马里亚举起双手，说：“我认输！”

霍金三世不战而降，全场皆是一阵哄笑，下一秒马里亚快步上前腿弯屈伸一个飞踢将霍金三世踹到在地，掏出口袋里的激光刀来甩出光刃，反手握着对准霍金三世的面部仿生皮就是几刀，在他脸上划出一个扭曲的“loser”。

马里亚站起身来，按灭手里光刃，看着霍金三世连滚带爬抱着火箭筒逃离擂台，马里亚也随之走进来事的铁闸门。

穿猩红礼服的主持人哒哒哒踩着恨天高出现在擂台，手中高举麦克风：“恭祝我们的异能者马里亚凯旋！那么接下来请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有请我们第三场的一位大朋友和一位小朋友！我们的老朋友金泰坦——and——莉菲儿·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