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叁章 网络胶囊

老烟枪和凝胶袋子掉在地上，原本空无一物的街道上方突然升起一道光盾，光盾呈半圆状将整个爱尔兰商贸城包围住。

一些打扮怪异的人从网吧里走出，他们成群结队，不苟言笑，一出网吧便从衣兜里掏出抢来，站在网吧门前做出一副警惕姿态。

而就在爱尔兰商贸城地下的搏击场内，一群群狂热的赌徒嘶嚎放纵，他们放在上面的眼线没有给他们报信，那个新来的萧城主压根就不敢动地下埋着五十吨炸药的搏击场！他们舍不得搏击场上面能够给他制造巨大财富的爱尔兰商贸城。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赌盘后坐着的雪阿伯看着墙角那个穿黑旗袍的白面女郎走进离开的通道，他才终于从赌盘后的椅子上站起身，他的动作让他比长泛水那个坏心肝的显得健康很多。

走出赌盘后他进入狂舞的人群，步伐灵活的绕过狂蹦乱跳的赌徒，逐渐走到搏击场的边缘，他就在搏击场南边那个墙角，在墙根子那里有一块红色的砖头。

周遭的人们大脑被肾上腺素控制，他们无暇顾及除擂台和钱之外的所有东西，没人注意到雪阿伯抬脚踩上那块砖头，那块红转逐渐沉入地面。

“嘭！”

一声！

雪阿伯旁边的那面墙一瞬间爆破，火焰推挤着黑烟和碎裂的墙壁砖石一同朝外迸溅，一块小石头崩飞出去，径直砸碎了雪阿伯的太阳穴。

“嘭！嘭！嘭！嘭……！”

接下来相毗邻的墙壁全数爆炸，一瞬间浓烟与火焰充斥整个地下搏击场，所有赌徒全然慌乱起来，他们甚至没来的及弄清是谁点燃的炸弹就开始往通道出跑。

但没有用，支撑用的墙壁倒塌，处于搏击场上方的爱尔兰商贸城全面向下坍塌，这些老鼠一样的赌徒们还没来得及躲避，您已经被砸成血肉模糊的铁饼，毫无反抗之路。

爱尔兰商贸城坍塌，其中各种机械设备和非法军械受到建筑残骸的压迫都接连开始产生爆炸，一时间竟火焰冲天。

刚开完枪依旧神情怔怔的长天被李洲一把提起，扭头冲回李洲来时放在巷角的摩托旁，将长天放他摩托上，钥匙一插，长腿跨上车，油门一捏，顿时八缸气浪嘶吼，飞也似的蹿出去。

在李洲的摩托前，是萧东梧带来的那些人，约莫百来个人，挤在八辆军用皮卡上，手里都端着枪，距离驶出爱尔兰商贸城只差一步之遥。

摩托终归快过皮卡，李洲油门捏到底，一股劲冲出爱尔兰商贸城，一刻后那几辆皮卡也相继驶出商贸城范围，也就在那一刻，整个商贸城全面坍塌下去，深深下陷竟有十余米。

建筑崩塌扬起尘灰遮住漫天飞速运转的斑斓卫星，长天仰头去打量正在崩溃的建筑，他的瞳孔里似乎被人嵌进长泛水临死前的那张脸，那难得温和的笑。

还没有完全断裂的一栋楼房突然崩断，上部分狠狠砸向地面发出轰然撞击声，眼前被烟雾覆盖除声音外什么也看不见。

长天两眼一闭，再睁开，他双手抱住李洲的腰在摩托上坐好，说：“洲哥，我们走吧。”

李洲扭头看一眼语调正常的长天，伸手在长天的手背上拍拍，说：“这是必然的，你只不过是赢了而已。”

他们没跟萧东梧一道往中心大厦去，长天说要去一趟网吧，李洲倒是知道长天拿钱找老师这回事，他也不是不想教长天，只是他第一次见长天的时候，这小孩便已经找好老师。

而且他是野路子出身，也不会教人，他是打小跟着排兵区的老人一点一点混出来的身手，一次外出时才在一头变异兽口下捡到的三儿，三儿那时候只剩上半边身子，一身kingdomX-13号躯体很是夺目，李洲想着半具身体也能卖不少钱，就把三儿捡走了。

大型的拥有能够联通天网虚拟世界的的设备的网吧只有富人区有，而且只有两家，一家在爱尔兰商贸城，已经被炸毁，另一家在城南的贫民区，被一个叫做斯塔的欧洲人掌握着。

长天坐在车上，他摘掉面罩，眼睛扫过道两旁飞掠的房屋，感受着凌晨凉爽的风拍在脸上，摩托速度很快，特别是凌晨时分大街上人很少，一路畅通无阻。

半个小时后终于赶到网吧，长天双臂松开李洲下车，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依旧还紧紧攥着那把激光枪，被他揣进裤兜里，转身向李洲问：“三儿的头部外壳修好了吗？”

李洲目光细细打量他一圈，见他似乎并无异常，说：“修好了，只是械脊被拔断了，少一节尾椎骨，不过也不妨事，等医院那边相匹配的太空合金到货，就可以建模重新做零件了。”

李洲说完，表情一顿，问长天：“长泛水死了，我做你监护人吧？”

长天眉头一皱，李洲做事一向保守，他大概知道李洲做他的监护人之后会做什么，是以反问：“你做我的监护人？然后呢？冻结我的账号，把那些黑钱都还给萧东梧？那三儿怎么办？”

李洲被他一通话问的也皱起眉头，但长天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是打的这个主意，但他和不肯就此放弃，说：“这个新来的萧城主不是好控制的，我知道你跟他做了交易，你现在手上有筹码，可你想过万一你走错了会发生什么吗？”

“那你就别让我走错。”长天说，他打开终端，点开账号，将显示屏怼到李洲面前，让他看账号里所有的五千二百多万普西，说，“看看，有这些钱，即便我们成为通缉犯也能重新制造三个身份，去欧罗巴或者别的洲继续生活。”

李洲眉头皱的几乎拧成一团，他一时间想到很多东西，他承认他在动摇，人的脑死亡速度是很快的，基因的更新迭代更快，三儿等不起，于是他说：“那一千万，我收下了。”

长天眉头舒展开，将手腕收回关闭终端，看着李洲打开终端收下那一千万，再捏紧油门一股劲飞奔离开。

野兽嘶嚎般的八缸气浪声逐渐远去，远处爱尔兰商贸城的烟雾也终于散尽，晨曦才终于被光斗亮轮折射，透过重重雾霭照在陇首的土地上。

长天转身迈步，他脚下的战术靴踩进泥水里，周边有早晨微凉的风吹拂，此时雾霭还不算重，长天走过人行道，伸手推开网吧的玻璃门进入网吧。

网吧正厅里只有一个前台小姐，穿着一身香槟色小西装，见他进来便露出一个微笑，双手抱在小腹朝他三十度躬身，起身后，问：“这位小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长天倒不是第一次来这个网吧，两眼瞄完整个网吧，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便说：“开一间普通单人房。”

前台小姐便微笑说：“好的，一间普通单人房平均每小时十普西。”

长天打开终端，点开支付接口，输入二百四十普西后直接点击支付，他看着前台小姐听到收银机报出支付金额后，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房卡递向他，才伸手接过，低头看一眼房卡上的房门号，上面显示506号房。

长天转身走到电梯旁伸手点开门键，等电梯的合金门打开，才走进电梯在显示屏上按下关门键，又按五楼的数字键，合金门关闭向五楼升去。

期间长天伸手把终端上的屏蔽器关闭，电梯到达楼层发出提示音，电梯门打开，长天迈步走出电梯，却迎面遇见一脸烦躁正在等电梯的萧牧云。

萧牧云此时还是原先那一身，只不过身上的血迹都已经洗干净，他看见长天后防备地后退一步，手臂也下意识挡在身前，讶异说：“你怎么在这？”

长天倒是没他这么警惕，他不觉得萧牧云是个会无缘无故攻击他的人，只说：“我来上网。”

他还把手里的房卡展示出来，想到别人家的孩子往往都会有门禁，萧牧云选择这时候回去估计是在躲萧东梧，便说：“围剿行动已经结束，萧东梧他们此时应该已经歇下了，你现在回去，不会被发现。”

对面原本警惕的萧牧云果然放下防御姿态，面色讪讪，问：“他们没受伤吧？”

长天回想了下当时的混乱现场，当时他虽然再发怔，却也看见那八辆皮卡上坐的满满的人，基本上都没有见红，便答：“搏击场里有人接应，他引爆了炸药，整个商贸城都塌了，除了引爆炸药的那个人，基本没有伤亡。”

萧牧云胸膛起伏的松出口长气，他说：“谢谢。”

长天见他似乎没什么要问的，便迈步往过道里走去，说：“客气。”

长天看着房门号找过到506，拿房卡在门锁上一扫，门自动弹开，长天拉开半开的门走进去，屋内黑暗，他摸索着找到手动开关打开灯，入目是一张二乘二的大床，床旁边才是用于上网的网络胶囊式链接舱，被简称为网络胶囊。

长天反手关上门，走到窗前拉下窗帘，解下手腕上的终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抽出两边裤兜里的两把枪，走进一旁的浴室，手掀开虫壳的覆盖层，拉开拉链，将虫壳脱下扔进洗衣机里，又把身上的T恤和裤子都扔进去，按下清洗按钮。

又把靴子放进另一边洗鞋柜，按下清洗按钮，才走进淋浴间，拉开热水阀门，任三十五度左右的温水淋遍全身。

水雾弥漫整个淋浴间，喷头里落下的水模糊视线，长天拿浴球挤上沐浴露清洗过全身，那股子充斥鼻腔的血腥味才终于消失。

关掉阀门，长天随便扯过旁边的浴衣穿上走出浴室，他来到网络胶囊旁，伸手打开胶囊侧面的卡扣，将整个胶囊的盖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柔软的乳胶垫子。

他俯身用手撑着胶囊边缘坐进去，将双腿平摊在胶囊内的平台上，带上胶囊里自带的脑部神经连接装置，打开上面的开关，随后趁链接装置还未完全启动伸手将胶囊的盖子拉上，整个人平躺在平台上。

他阖上眼，任由链接装置将他的意识扯进另一个虚拟世界。

再度睁眼，眼前是一间纯白的系统默认房间，长天将手抬到眼前，那是双长满厚茧子并且充斥干涸血液的手，这是因为长天上次上网时，去异兽森林大杀四方后却并没有进行清洗。

“缪。”长天对着空旷的默认房间呼叫，“缪”是他的天网AI的名称，这个AI被他以女性形象制造出来，以第十二个希腊字母命名，她是不成熟的，长天只会在天网上呼唤她，让她协助做一些简单的指令。

长天等了一会，缪并没有出现，长天沉默两秒，再度呼叫：“缪。”

缪依旧没有出现。

长天眉头一蹙，抬手在空中轻点两下，调出面板，看着面板上关于他老师的账号正在亮着，那个老男人，自己的老婆早夭，就总把缪叫走，对长天则声称缪需要更多改进。

长天干脆点开与老师的聊天页面，在下方输入字体，发送。

页面上顿时探出绿色条框，里面写：“我知道你在，来训练室。”

他还顺手点开一旁插件，把今年作为学费的四十万普西一同发过去，看着聊天界面一秒就被接收的转账记录，长天轻嗤一声，点击更换房间，面板上出现一串不同房间名称，而最前方的一个，就是长天说的训练室。

长天点击房间名称，然后眼前纯白忽然不在，各种色彩像是拼接马赛克积木一样在默认房间里拼凑出沙发，小凳，杠铃，举重机，甚至于激光枪，狙击枪，和一台老师脑抽的时候摆进来的加榴炮。

而他的老师，则依旧穿着那一身习以为常的银灰色戗驳领西装站在训练室中央，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穿着一件长及臀部的深灰色T恤，黑色的长发垂及腰际，正用一张默认表情脸看着滔滔不绝说话的老师。

“缪。”长天叫道。

这一次缪终于做出回应，她首先回头看向长天，随即身子做出反应迈步朝长天走来，一直走到长天面前停下，缪张开嘴，叫道：“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长天看着训练场中央气急跳脚的老师，说：“阿尔法主脑被攻陷的那近三个小时里，你是否有发生错乱或断线情况？”

缪摇头，面上依旧是一副默认表情，她说：“没有。”

没有就对了。

缪是脱离阿尔法主脑管控的亚欧两洲范围的非在编AI，她的存在是违法的，但这也意味着缪有机会被更进成如阿尔法主脑那样趋近于完美的AI，前提是不被阿尔法主脑发现。

缪回答完，长天才看向早已经走到近前的老师，这位老师，被他从四年前开始雇佣，姓名不明，身份不明，岁数不明，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人很强，各种意义上的强。

但他的妻子早夭，他妻子的记忆则被他一数据形势上传云端，他看中缪的特殊性，想要长天把缪让给他，好将他妻子的云端数据输入进缪里，让缪，成为一个极度类人的仿生AI。

但长天不可能同意，老师这么做不仅会毁掉缪，更会毁掉他自己。AI不能高度类人，这是铁律，如果被阿尔法主脑发现，缪和老师都不会有活路。

“我早就说应该给她入编，你偏不听，我可以给她上军籍，以我的权限足以让她在军部野蛮生长。”老师说。

长天脱下身上的马甲，卸下一把把激光刀，打开面板，点击一键清理，霎时，他身上的血污全数被清理干净，他说：“然后后呢？联盟那些人会干什么？把她奴役，成为第四主脑‘缪’？还是让她成为指挥人类战争的杀戮机器？或者被那些研究院将她扼杀在摇篮里？”

长天看着老师面上的神色暗淡下来，他将缪的脸转向老师，继续说：“源代码你那里有，你大可以重新制造一个‘兰布达’或者‘纽’来满足你的构想！你可以把她做你妻子的样子，让她在天网的合法大数据里学习如何最高程度模仿一个女人，你可以为所欲为！”

老师面上现出怒意，上一次长天也是这么说的，这个小孩太过聪明，让人的所有心思无所遁形，以至于无地自容的恼怒。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做不出来！阿尔法不会允许在他管控下出现一个高度类人的高级AI！我身居高位，我不能像你一样说违法就违法！我不能，也做不出来第二个缪！”

长天看着老师近乎嘶吼的说出这一段话，他才开口：“人死不能复生，你想把你妻子的云端数据输入到缪里，可那也就只能是一段数据，像，但不是。”

长天猜他和老师这一回又会不欢而散，他不太能明白想让一个人接受现实为什么这么难，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爱的人。

但是这一次没有，似乎是爆发后的虚脱，老师拿手揉揉太阳穴，迈步走到沙发边，问：“这一次怎么这么久没上网？”

长天为他的反应感到讶异，他知道老师这是妥协了，就开始简单叙述这几天的事：“最近出了不少事，先是天空斗场被缴，然后是光电厂光池泄漏，最后底下搏击场也被缴了，长泛水死了，我变异了。”

只是长天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老师面色陡变，他问：“你变异了？”

长天倒是知道他的老师经常会因为他不能实战而感到惋惜，没料到老师会因为他的变异而如此激动。

“是的，光异能，变异初始灵能波动阈值在0到4723维奥之间，据说这是我被人救起后约四小时后的数据，但我并没有觉得我的异能异常强大。”

长天想到自己当时在悬浮车上之间散发出来的那一小缕光，用来照明都很艰难，更不要说等以后凝结成高强度光束模拟激光枪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