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浑河血战(四)
阴惨惨的天空下,努尔哈赤大军阵营,一座挨着一座,沿浑河南岸,一座座铺设开来。
中军大帐内,一片愁云惨雾。
努尔哈赤,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余下还有阿济格,多铎,济尔哈郎,几乎后金军最能打的将领们,全来了。
面对浑河北岸,四千白杆军,三千江浙军,总共七千人马,硬生生的拖住了努尔哈赤将近八万大军。
已经三天了,三天以来没有能够前进一步,没能在浑河北岸站着一块滩涂阵地。
此时此刻,努尔哈赤一筹莫展。
“父皇,不如我带上人马再冲一次吧,这一次咱多派人,务必一蹴而就……”
代善再次请求道。
“二哥,浑河里已经全是咱们后金人的尸体,没有万全之策,就别让儿郎们平白无故的送命了!”
皇太极一阵苦劝,反而遭到莽古尔泰的刺激:“八弟,我们弟兄几个都上了,父皇就是宠爱你,可你也别在旁边说风凉话啊!”
皇太极的面容一下子就僵了,回过头来,两眼冰寒,“明明就没有任何好的办法,难道咱们女真人的命就那么贱吗?”
“都别说了,这种打法是在让人头疼,只要是一轮一轮的上,那是添油战术,只会徒增伤亡,兵家大忌,这么着,八万大军,给我从四面八方,往过冲,挤也要把他们挤死!”
努尔哈赤最终下定了决心,后经人的八万大军,云集在浑河南岸,狭窄的过河通道上,已经堆满了后金人的死尸。
死人死马,几乎把浑河拥塞住了,如今完全可以踩着这些尸体,冲到浑河北岸。
而浑河北岸的白杆军,将是辽阳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退无可退,因为三天以来,奉集堡,虎皮驿,安定堡,连一些沉阳周围还没被后金人占领的城子,各地的明军正在纷纷赶来。
朱万良和姜弼,也总算是出现了。
原来沉阳城失陷时,这两个家伙,不战而逃躲到了奉集堡。
当他们得知,后金大军来到浑河,一方面怕袁应泰砍了他们的人头,另外一方面也想战场立功,将功补过。
就发生了一个笑话,两个人带领各自的人马,总计不过四千多人,抄了努尔哈赤后路。
努尔哈赤也没想到,后面会来人,只派了一个牛录,率领五千人在后面断后。
这个家伙叫雅松。
朱万良和姜弼运气好,这个雅松根本就没有领兵打过仗,畏敌如虎。
对面火铳一响,带人就跑,一度让朱万良和姜弼从后追来,差点撞到努尔哈赤的中军大营。
两边人马,一仗没打,就是比谁跑得快。
双方闹了这么一个大乌龙,让努尔哈赤气急败坏,阵前砍了雅松,莽古尔泰带军,才远远的驱赶开朱,姜两部。
这么一折腾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各地的明军已经开始陆续向浑河北岸聚集。
这让努尔哈赤怎么能不着急,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是想要打下辽阳城的打算,可能是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仗越打人越多,各地援军正纷纷赶来,努尔哈赤不得不分兵,阻挡这些援军的到来。
这就让浑河一战,变得迫在眉睫。
宽不过十丈的浑河,怎能够阻挡住努尔哈赤的雄心壮志?
辽阳城,他志在必得。
可想要打下辽阳城,就必须通过浑河,想要安然通过浑河,就得从对岸七千明军尸体上踏过。
八万人吊打七千人,已经没有任何尊严可讲,完全是出于面子。
努尔哈赤已经丢不起这个人了。
浑河南岸的八万铁骑,可不是白给的,小小的浑河岸边,人马拥挤在了一处。
一时间呵气如云,黑压压的大军,纷至沓来,密密麻麻,如同过江之鲫,首先沿河五里布设在浑河北岸的。十几门七星炮,车铳炮,依次响起。
每一枚炮弹的落下,炸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瞬间死伤一大片。
可是努尔哈赤已经下了死命令,这个急了眼,连亲儿子都砍的统帅,怎么可能会容忍敢败退回来的军官。
一方是不计伤亡硬往前冲,另外一方,是退无可退,血战到底的白杆军。
天启元年,三月二十二日,浑河血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后方的袁应泰并没有想到,白杆军能顶这么长时间,急命各部过来增援。
就连京城都震动了。
天启皇帝急命,各地组织援辽大军,以王化贞六万大军为首,京,蓟,津,宣府,临时凑齐了十几万大军,长途奔袭,火速入关。
如此战略情势,也让努尔哈赤只有一个选择,必须快速通过浑河,赶在明军还没有赶到辽阳城下时,迅速占领。
大明和后金,一起展开了赛跑。
而这一切最关键之处就是浑河,说它是决定国运之战,也不为过。
战斗打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在最关键的时候,李秉成残存的车营率先赶到了。
沿河十里,迅速排开阵型,一共三十座炮车,每辆炮车布设两门灭虏炮,来不及修整马上开炮。
根本不用校准,只管往河中央打就是了,八万人来回在浑河与白杆军拉锯,人群密密麻麻,怎么打都会躺倒一大片。
骆虎带头冲杀,旁边的田孟明也杀成了一个血葫芦。
两个人开战之初,就深陷重围,只见周围到处都是女真人,密密匝匝,脚下全是死尸。
骆虎身上带的金钱镖,弩箭,就连朱由检给他的短火铳,全都打光了,火铳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
万历皇帝亲赐给他的村正太刀,也不知道砍了多少人以后,刀身布满缺口,刃锋早就残了。
他的脚下,死人死马堆积得越来越高。
不知不觉,也逐渐让他站在尸山顶上,浑河的水位,也因为死人死马,彻底拥塞住了河流,正在慢慢升高。
他的身后,则是白杆军,江浙军,都被陷入了重围之中,三个大方阵已经彻底乱了,各自三五成群,宁死不退。
双方在浑河来回拉锯。
人的惨呼声,马的嘶叫声,刀剑的碰撞声,炮弹炸在尸堆上,河岸边,滩石中,到处呼啸声一片。
此时的骆虎,如同疯虎一般,左砍右杀,浑身都溅满了敌人的鲜血。
杀得后金人,闻风丧胆,个个心胆俱裂。
当的一声,长刀噼在了一个巴棘牙兵的战盔里,直接陷在了对方的头骨里。
骆虎踩住这家伙的头,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忽然一只火铳,在他身边打响,巨大的轰鸣声,震的他耳朵发聋。
他被火铳打中了,身上的藤甲,烂了一个大洞,幸亏在藤甲后,穿了两层棉铁甲。
即使这样,他也被这只火铳打飞出去老远。
刚要爬起来,一个垂死的女真人,上来就是一刀,正中他的脚面。
疼得他,一个铁砂掌击在这女真人的头颅上,脑浆崩裂,贱了自己满头满脸。
岸上的白杆军再也有些支撑不住了,不住的往后退。
毕竟这是八万人,不是八万头猪,白杆军渐渐出现了伤亡,就在这关键时刻,朱万良的人马到了。
随后李光荣亲率三千兵马,过来驰援。
可是援兵也就这么多,这一仗从早上打到了晚上,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努尔哈赤的八万大军,付出了伤亡两万人的代价,在浑河北岸,抢占下一块河滩地。
但是由于这片河滩地实在是太小,余下的人马根本无法全部过河。
可也总算是达成了战略目的,到了晚间的时候,双方已经疲累,这才算各自收兵回营。
骆虎在血泊中站起,和田孟明两个人互相搀扶,勉强回了大营。
后金军算是占了点便宜,可并没有完全通过白杆军的防线。
明军的人马正在汇集,各路援军,其实早该来了,一个个明哲保身,为了保存实力,各自观战不前。
要不是袁应泰一再的下令,这些人压根就不愿意参与进来。
李光荣身为辽阳总兵,他不得不首当其冲,虽然带来了三千兵马,却一个个畏敌如虎。
朱万良反倒是带兵过来冲杀了一阵,眼见后金人大举来攻,又是恰到好处的跑了。
整整一天,也只有陈策的兵马,李秉臣的车营,实心干事儿,真的是发挥了不少的作用。
一天下来,李秉成的车营,几乎全军覆没,陈策布设在沿河五里的炮位,全部都哑了火。
童总兵以下,戚金等人,全部力战而亡,而骆虎要不是,身穿两层布棉甲,也早被火铳打死了。
田孟明背后挨了一刀,这一刀的力量非常的大,砍透了衣甲,铁甲片也被深陷在背部,血一直不停的流。
好不容易止住血,又被脏污的河水所感染,到了晚上的时候,身体不住的发冷,高烧不退。
情形也是凶险的很,骆虎的脚伤被一把匕首几乎穿透了。
幸亏秦良玉给他拿点药棉,塞进了血洞里,勉强止住了血,走路就成了个大问题。
白杆军的伤亡也是十分的巨大,秦邦屏身负重伤,一条腿打没了,挨到了半夜时分,帐内传出了秦良玉的哭声。
秦邦屏死了。
努尔哈赤的伤亡也不小,八旗军几乎全参战了,被明军方面打死了三个固山额真,十几个牛录,活捉了三个参领。
正在努尔哈赤一筹莫展之时,李永芳出现了,他给努尔哈赤献上了一条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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