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十三章入梅

回家后，立夏在厨房调凉菜，制作酱料。宇森洗菜，切土豆、莲藕等其他准备烤制的蔬菜。

门铃像个不耐烦的孩子，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宇森慌里慌张地从厨房跑到门口开门禁。

不一会儿，立夏听到敲门声，便叼着根黄瓜倚着厨房门看来人。

“二火，换鞋。”宇森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

“好，”郑徐炎像七天没吃饭似的，有气无力地回答。只见他右脚踩左脚后跟，左脚踩右脚后跟，看不出原色、软趴趴的帆布鞋就那样垂头丧气、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

之前像麻杆的二火，现在更瘦、更薄了，犹如化妆品店的人形立牌，似乎风一吹就会断，眼窝深陷，两个大黑眼圈与国宝有的一拼，弓着背耷拉着头，哈欠一个连一个，下巴尖得能当针使，如果不是宽大的骨架（189cm）支撑，t恤都能被他穿成漏肩装，苍白的皮肤透着颓色，脖子上血管、青筋根根可见，身上的消毒水味盖过了餐桌上的韭菜冲劲。

郑徐炎微微转头，朝立夏打招呼，“hi!”

“hi!”立夏目光落到郑徐炎t恤红褐色的污渍上，深叹一口气，走进卧室。

郑徐炎瘫在客厅的沙发里，毫不客气地从桌上拿起一听旺仔牛奶，打开“吨吨吨”三两口下肚，隔着帽子搔头，但爽感无法抵达瘙痒的头皮灵魂，便摘下帽子，随手扔到茶几上，两手挠头，雪花纷纷，比窦娥喊冤那天下得还要厚。

“几天没洗澡？”宇森捡起郑徐炎面前的易拉罐，投进门口的纸箱。

“忘了，”郑徐炎狡猾贱笑，“所以来你家蹭热水澡。”

“宿舍没热水吗？”宇森关切地问。

“热水得交电费。”郑徐炎翘起二郎腿，端着果盘，一口一个“贵妃玫瑰”1。

宇森无言以对，走进卧室。

“干净的衣服，”立夏关上衣柜门，指着床上挑好的衣服说。

“夏夏最好。”宇森讨好地笑着说。

立夏呵呵两声，无视宇森的笑脸，端着晾干的青梅回厨房。

宇森夹着衣服走到客厅，踢郑徐炎的脚，“起来。”

“坐着，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对脊柱、腓骨头的要求很高，”郑徐炎放下二郎腿，换成标准坐姿，“也就是我这种玉树临风、骨骼清奇的人才能忍受坐姿的辛苦，尔等凡夫俗子，只能站着。”

“起来，”宇森夺过果盘，把衣服放郑徐炎腿上，“去洗澡。”

郑徐炎捏起宇森（1803cm，某人很在意那03）的内裤，在自己腿前比划，贱兮兮地说：“小。”

“滚！”宇森没好气地摘葡萄投郑徐炎。

郑徐炎抬手抓住葡萄，抛到空中，张口接住，耸肩炫耀，嬉皮笑脸地转身，没走几步猛然回身，把一个皱巴巴的红包扔到宇森怀里，“你上次寄过来的熟食箱里的，”郑徐炎伸懒腰疏松筋骨，继续说：“我虽穷，但医院食堂管饭，揭得开锅。”郑徐炎以为红包是宇森给他改善生活的费用。

“……”宇森打开红包，查看数目，“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不会用钱侮辱你的灵魂。”

郑徐炎一拳捶到胸口，表演口吐鲜血，“是奴家自作多情了！”遂以手扶额，哭啼啼地小碎步跑进浴室。

宇森无视郑徐炎矫揉造作的戏精表演，拿着红包走进厨房，对立夏说：“七姥姥，放快递箱子的。”

立夏瞟了一眼红包，“待会儿让二火给铁牛送回去，他相信光，不怕做灯泡。”

“……”宇森嗤嗤笑，“铁牛不在家。”

“没事，铁牛不在家，更容易骗二火过去。”立夏挤眉弄眼对宇森说。

宇森、立夏两人相视，不怀好意地嘿嘿笑。

宇森把要烤的蔬菜和肉摆盘端到餐厅，郑徐炎正好洗完澡出来。

“就这点肉？铁牛那只铁公鸡。”郑徐炎站在餐边柜撕垃圾袋。

“厨房还有，”宇森把电热烤肉机放到餐桌上，“桌小，放不下。”

此时，立夏抱着酒罐从阳台出来，路过餐厅，无言腹诽：“五十步笑百步。”

郑徐炎进浴室，把自己的脏衣服丢进垃圾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扔在沙发一角，走到宇森身旁，扫视餐桌，急忙端起韭菜和土豆，严肃地说：“韭菜、土豆都不能与牛肉同食，韭菜会中毒，土豆会拉长消化时间，造成肠胃不适，我端去厨房。”

宇森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郑徐炎，这才真正意识到二火是个医生。

立夏把青梅与□□糖放进罐中，倒入30°的烧酒，密封，贴上封条。

郑徐炎把韭菜、土豆覆膜放在砧板上，看到立夏在酿酒，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能吃白食，立刻讨好卖乖，加入酿酒的行列。

郑徐炎在罐中放入青梅后，直接倒酒，后才想起来要放冰糖，不料刚洗完澡，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手一哆嗦，□□糖全进了罐子，准备用修长的手指把多的冰糖捞出来时，瞥到了立夏嫌恶的眼神，遂收回手，没事人一样拧紧罐子，贴上封条，上写“hou甜”二字。

“《3511》我看了，很棒。”郑徐炎闲聊，找话题。

“三部，很长的，你有时间看完？”立夏质疑。

“额……看了第一部开头。”郑徐炎实话实说。

“打算延毕吗？”立夏把酒放进冰箱。

郑徐炎把土豆、韭菜也放进冰箱，顺手从冰箱拿出一盒草莓酸奶，“嗯，现在是phd,下一步拿md2。”

“加油！”立夏拿出秘制酱料，郑徐炎又顺了一盒桑葚酸奶，关上冰箱门。

“烤盘热了，吃饭！”宇森在餐厅喊。

立夏与宇森坐一边，郑徐炎坐对面。

宇森把腌制好的牛肉铺在烤盘上，“全熟？”

“嗯！”立夏与郑徐炎异口同声地回答。

立夏咬着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牛肉。

郑徐炎把免洗消毒剂倒在纸巾上，一边用力擦桌子，一边盯着牛肉。

立夏用筷子按住郑徐炎擦桌子的手，继续盯着牛肉，头也不转地对他说：“别擦了，再擦桌子就秃噜皮了。”

“嗯，”郑徐炎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牛肉，手一抬一按，准确无误地把纸巾投进垃圾篓。

宇森用夹子夹起牛肉，用剪刀剪成小块，淋上黑胡椒汁，“滋滋滋”的香气往外窜。立夏看着牛排从淡粉色变成金黄色，馋虫从鼻腔往外爬，情不自禁地举起筷子，被宇森打落。

宇森堵了这头，管不住那头，郑徐炎眼疾手快地夹起一块差不多熟的牛肉，在牛油果酱里滚了一圈，忙不迭地往嘴里送，被烫到也不舍吐出来，朝宇森竖大拇指。

宇森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吃货，把烤好的牛肉均匀地分给他俩，接着烤下一块。

立夏挑了一块大的，蘸满黑胡椒汁，递到宇森嘴边，“好吃吗？”

“好吃。”宇森点头说。

立夏赶忙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黑椒汁味道层次分明，入口先是浓郁的黑胡椒味，咀嚼时可以品尝到淡淡的白兰地香气，醇厚的酱汁包裹着肌理紧致的烤牛肉滑入喉咙，胶原甘甜醇美的润滑感与牛肉的富嚼感相辅相成。

“蘸菌菇汁也好吃。”郑徐炎嘴里塞满牛肉，口齿不清地用筷子指着盛菌菇汁的碟子说。

“我做的酱汁，”立夏邀功，“当然好吃！”

郑徐炎选了块厚的牛肉，蘸上菌菇汁塞到宇森嘴里。

宇森朝立夏竖大拇指，烤牛排入口，紧凑弹牙之余，有奶油的醇厚和蘑菇的清香，感觉仿佛躺在柔软翠绿的林间草地上。

立夏先蘸牛骨烧汁再裹满牛油果酱，喂给宇森，“这样是不是更好吃？”

“嗯嗯！”宇森连连点头。

“真的？”郑徐炎立刻有样学样，“好吃，先蘸黑胡椒汁再用生菜叶裹起来也好吃，口感更丰富。”

“是吗？”立夏急忙尝试，果真好吃，“宇森，你吃。”立夏给宇森也包了一个。

立夏、郑徐炎把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不断地往宇森盘子里放，宇森面前的盘子越摞越高，烤肉小山摇摇欲坠。

立夏吃得急且快，胃已七分满，接替宇森烤蔬菜。

反观郑徐炎那家伙，胃就像个无底洞，立夏烤的速度赶不上他吃的速度。郑徐炎等不及了，抢过立夏手里的夹子，开最大火，加快翻面的频率，一溜烟，烤好了两大盘，“噼里啪啦”往肚子里投。

立夏才吃了八分饱，就被宇森禁止吃肉了，“你胃不好，肉难消化，吃多了胃痛。”

立夏夹起一张烤娃娃菜，咬住白菜叶，气嘟嘟地一点一点往下咬，鼓动腮帮子的样子像极了小仓鼠。

宇森嘴角噙笑，温柔地揉立夏头发。

“我还在这呢？”郑徐炎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挡住眼睛。

立夏故意在宇森额头亲了一下。

郑徐炎重重扔下纸巾，“够了！我今天是来吃牛肉的。”

宇森对着这两个活宝表示无语，抽纸巾擦立夏留在额头的油，起身走进厨房，提着保温便当袋走出来。

郑徐炎瞟了一眼，低头继续吃牛排，“给我装满，压实点。”

“给俊轩的。”宇森拿刷子刷干净烤盘。

“这个点他还没吃饭？”郑徐炎终于舍得放开牛肉，抬头问宇森，“铁牛怎么舍得？少骗我。”

“铁牛出差，俊轩加班刚上地铁，还没吃饭。”立夏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晃着手机表示刚发微信询问过。

宇森在烤盘上放了一片新牛排。

“哦。”郑徐炎用春饼皮卷牛肉、蔬菜，吃得津津有味。

“铁牛出差，”立夏再次重复，“俊轩天天加班，他家冰箱里的东西没人吃。”

听到这，郑徐炎两眼放光，故作镇定，“俊轩挺辛苦的。”

“可不是嘛，”立夏看郑徐炎上钩，赶紧顺着他说，“每天加班加点查资料，搜证据，忙得脚不离地，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一边说一边瞧郑徐炎脸色。

郑徐炎早已洞晓对立夏、宇森的小九九，故意拖着不放话，逗他俩玩，吃饱喝足后，抬头对着宇森、立夏说，“我吃饱饭再去送，你们两个不愧是一对，蝇营狗苟，沆瀣一气，想让我跑腿就直说。”

“是我小人了，您大人有大量，来吃西瓜。”立夏谄媚地挑了块最大的西瓜放郑徐炎面前。

郑徐炎皮笑肉不笑地把西瓜推给立夏，“牛肉和西瓜在一起，伤元气。”

“咳！”立夏立刻放下手里的西瓜，乖乖把西瓜端回厨房。

郑徐炎看着吃瘪的立夏得意地暗笑，转头问宇森：“铁牛最近经常出差吗？”

“嗯，工作忙。”宇森翻面牛排。

“那家伙要钱不要命。”郑徐炎吃苹果解腻，掀开桑葚酸奶，舔酸奶盖，“上次就和你说过，给七舅奶奶买礼物别买那么贵的，七舅奶奶肯定不会收！”郑徐炎听到宇森说红包不是给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前因后果了。

“夏夏第一次见七姥姥。”宇森小声嘀咕辩驳。

“礼物就是个心意，要买别人能接受的，”郑徐炎继续批判宇森，“我待会儿把红包捎过去。”

“嗯。”宇森把煎好的牛排放两个保温盒，一个放了一片，另一个放满，然后烤蔬菜。

立夏又从厨房拿出两个便当盒放餐桌上给宇森盛烤蔬菜，转身又去厨房忙活。

“铁牛天天飞来飞去太累了，说起来，有两个多月没见他了，有空我们一起吃饭，”郑徐炎背靠椅子，头上仰，大发感慨，“世之不为飞蛾、鸱鸮者，几何人哉？”

“你们四海三兄弟要聚餐吗？”立夏在厨房没听全乎，提着凉白开出来问。

“对，”郑徐炎伸懒腰，提醒宇森，“不带家属。”

“切，我还不稀罕去呢，”立夏倒水给宇森，“我找俊轩打游戏去。”

“你大老远跑过去找他打游戏，找虐吗？”郑徐炎嘲讽立夏。

“瞧不起谁呢，我现在白银！”立夏看向宇森，请求支持。

“对，夏夏白银。”宇森保全立夏颜面，没说后半句“奋斗了半年也没升黄金”。

“哼！听到了没，我白银！”立夏牛哄哄地对郑徐炎说，“再说了，我不用大老远跑过去找俊轩，他们租了602，等收拾好就搬过来。”

“铁牛搬来和我们做邻居？”宇森诧异又惊喜地问。

“嗯。”夏夏点头说。

“不是吧，铁牛舍得宋俊轩住你家这小区？”郑徐炎不可置信地问立夏。

“我们这小区咋啦，哪不好，刚建的新小区，西边有山，北面有河，地广人稀，空气清新，你懂不懂风水，这叫顺风顺水！”立夏为自己小区鸣不平，和郑徐炎摆事实、讲道理。

“偷工减料的拆迁房。”郑徐炎讥笑。

“没证据，我代表房地产商警告你，你这是诽谤！”立夏用手指着郑徐炎说。

“好男不跟女斗！”郑徐炎嘴皮子不如立夏利索，又不愿投降认输。

“切！斗不过就说斗不过！”立夏冷哼。

宇森就知道这顿饭吃到最后肯定又会变成两军对垒，心累啊！对立夏说：“他好男，你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郑徐炎刚想站起说什么，被宇森摁住肩膀，坐到椅子上。

“我们小区很好。”宇森把打包好的两个便当袋塞给郑徐炎，认真地说。

“不是说你们小区不好，我担心铁牛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是没钱了吗，怎么会从静安搬到郊区，上班也不方便？”郑徐炎倒水喝。

听到郑徐炎这么说，宇森也一脸疑惑地看着立夏。

“俊轩转正了，被派到咱区的司法局法律援助中心工作。”立夏剥葡萄吃。

“厉害！就凭这，铁牛不得请我们吃顿饭？”郑徐炎与宇森击掌，为有理由蹭饭开心激动。

“你们两个能不能有点出息？”立夏十分嫌弃地问。

“不能，没出息惯了。”郑徐炎一贯没羞没臊厚脸皮，打开两个便当袋，掏出只放了一片牛排的便当盒说，“肉是不是少了点，两盒匀一下。”

“少的给俊轩，他胃也不好，晚上不能多吃。”立夏指着蓝色的便当袋说。

“ok，”郑徐炎拉上便当包。

宇森从客厅搜罗出一个购物袋，把郑徐炎的脏衣服放进去，递给他。

郑徐炎换鞋，宇森嘱咐他：“到了，菜凉了，给俊轩加热。”

“他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手残，自己不会加热吗？”郑徐炎蹲下系鞋带。

“……”宇森回想上次去铁牛家的情景，“他不会用微波炉。”

“他智商摆那呢，微波炉拆了都能给你重装上，怎么可能不会用微波炉，他就是懒，被惯坏了，脖子上挂个饼都不愿动手转圈吃的家伙，好吃懒做！”郑徐炎批判宋俊轩的“养尊处优”。

立夏靠墙站着，无比认同郑徐炎对“小天才”的评价。

“俊轩不好吃，”宇森把便当包与购物袋递给郑徐炎，“他挑食。”

“真难伺候，也就铁牛受得了。”郑徐炎接过包，道别出门。

1贵妃玫瑰是早熟葡萄。

2临床医学博士(doctorofe，md)，是我国专业学位之一，有些地方简称为医学博士。

科学学位就是科学博士（phd），偏向对科学的探索，实际上也就是偏向科研。

二火结束工作后直奔于森家，没来得及洗澡，当然省电也是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