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长夜未尽
九头鸟仍在飞行远去,但被青焰贯彻两头的疼痛让它嚎叫不止,这番追踪并不困难。
很快,四鬼面已追上了九头鸟,又将它逼停。
九头鸟的恐惧与愤怒已到达极点,但它眼中只看见四个人,而这四个人又不御火,它的恐惧稍稍放下,而愤怒占了上风。
四鬼面也不二话,一出手就是掌心雷。
而九头鸟和先前迎击青焰时一样,鸟头上的利喙向袭来的雷光迎去。
雷鸣炸响,不出意外的,掌心雷并未贯穿鸟头,九头鸟果然凶悍无比,竟能承受掌心雷的攻击。
只不过,虽然九头鸟挡下了掌心雷,却也变得更加的惊惧躁动,还剩下的七双眼睛,散发出恐惧和莫名的愤怒。
七头狂舞着,凶戾的鸣啸此起彼伏。
但四鬼面攻击九头鸟的只有三人,九头鸟身后的鬾鬼一手举剑向天,一手捏诀,漆黑夜色下看不见天际乌云汇聚。
当九头鸟听见天际雷声轰鸣,愤怒又被恐惧掩盖,欲逃离的时候,一声巨响,一道白光划破夜空向它袭来。
雷势迅疾避无可避,九头鸟又仰起一头,想要像迎击掌心雷一样承受这道雷光一击。
但是这道雷光非掌心雷可比,天际划下,夺天之力。
又是一声惨绝的嚎叫,那个仰起的鸟头坠落在地,脖颈处已断,带着腥气的血喷涌而出。
还剩下的六个鸟头齐齐啸天,难道它就要命绝于此?
四鬼面当然不会为言城除此祸首,他们此来只是要为求证言信和言城道界的实力。
四鬼面看到的是,一百多人言城修道者将九头鸟围困,但也吃力。
能对九头鸟造成伤害的,唯有青焰,言信以两道青焰火柱毙去九头鸟两个头,但也好似面对九头鸟的摄人嚎叫有些心神不稳。
所以,四鬼面要一试雷法对九头鸟的伤害,以得出一个对比。
今夜出现的言城修道者一百多人,登籍在册的已有一小半,如此大的阵仗,想来也不会是高手全都不出。
而出现的青焰寥寥无几,真正杀伤到九头鸟的又只有言信一人,可见言城道界确实平平无奇。
言信虽然强大,但有那么多人协助,也只是毙去九头鸟其中两头。言信的术法威势惊人,但却远不及雷法的迅疾。
寻常青焰与掌心雷的威力相当,不过对鬼面而言,掌心雷可连出,而今夜所见除言信外余者只可御一道青焰,无力同时再生。
而言信借助其燎原术法,以青焰注之,其威可敌天雷。
由此可以得出,言信在举言城道界全力相助的同时,破去雷罚是有可能的,毕竟雷罚单向袭来,并无变化,只需威势足够。
但临敌交战却又是另一回事,望着痛苦长啸的九头鸟,四鬼面对言城道界的评估,已经胸有成竹。
单论这只九头鸟,以雷法加持的速度,若它有交战的意图而非只是奔命,四鬼面自认只需一人,虽然吃力,但已足以让它九头尽断。
九头鸟仍在痛苦嚎叫,高昂的鸟头已经低下,惊恐地望着身下四人,它已准备好舍命一搏。
但四鬼面却齐齐向言城而去,根本不多看它一眼。
仅仅需要再多几道天雷,就可为言城,为这世间除去一妖邪。
但四鬼面却无动于衷,这不关他们的事,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九头鸟而丧生,他们也置若罔闻。
在四鬼面远去之后,九头鸟茫然四顾,它不明白这四个人为何突然追踪向它攻击,而后又突然离去。
愣了一阵后,九头鸟挥翅远去,它只想远离这里,从此不再来。
而这时,还有一个人从树林枝叶间走了出来,他并没有再追踪九头鸟而去,现在还不是除了它的时候。
这人反身也向言城而去,当他回到内城的时候,此时天已微亮。
一路赶来,不时借用周遭事物隐蔽,警觉地四处察看,最终他来到了言信府中。
他,竟是言行。
走入内堂,言信还没睡下,他在等着言行回来。
见到言行,言信问道:“如何?”
言行有些疲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这一夜的追踪和隐蔽,况且追踪的是鬼面,颇为不易。
言行喘了口气,道:“不出我所料,他们果然去试探了那妖邪,共有四人。”
言信有些担忧地问道:“他们会不会发觉有异?”
言行道:“不会,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已发现他们的暗中监视,他们应该只是要判断父亲的修为究竟如何。他们的掌心雷也并未对那妖邪造成伤害,也是动用了天雷才断去那妖邪一头。”
听此一说,言信的眼中却流露了一丝黯淡,道:“掌心雷,天雷。天雷宫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天雷宫随意派出几人,就可施展掌心雷和天雷,如此实力的人,天雷宫到底有多少?
言行当然也是这般想,但既已决意要做的事,又怎会轻易动摇。
言行宽慰道:“我们还有时间,父亲的身边还有我们。”
这个我们,当然也包括言果。
言果正在离火殿照料几位先生,言乾、王远近和谢佑鸣三人拼着受伤迷惑鬼面的监视,当九头鸟突围的时候,三人并未闪避承受了一击,所幸先有防备,并未受多重的伤,休养几日便可完好。
王远近看着正为他裹伤的言果,笑道:“这一夜难为你了。”
言果道:“我又没受伤,难为的是几位先生。”
言果的假戏是这一夜的重头,极力地展现出徒有其表软弱不堪,这一切都尽收鬾鬼眼底,从而打消了对言果的警惕。
只是这一夜,仍然冲击着言果的内心。
他从未想过这世间竟然有九头鸟这样的妖邪,这世间究竟会有多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物?
妖邪是为恶,那也相应地必会有善类。
言果的心中萌生了一种想走出言城,想尽情地看清世间,看清天地之感。
而要实现这个愿望,就必须要先破除天雷宫的壁垒,否则,他永远只是一只囚鸟。
言果已在蜕变,他不再想被困守言城。
四鬼面也一同齐聚监察司,站在封云藏身前。
听完鬾鬼的汇报,封云藏道:“这么看来,的确是举言城道界之力,而真正破去雷罚的只有言信一人的术法?”
鬾鬼道:“可以断定。”
封云藏对于鬼面的判断,不会怀疑。
但还是又问道:“还有没有可疑之人?”
数日的暗中监视,并且今夜言城道界齐齐出手,四鬼面也只认并未暴露行踪,因此也不会疑心言城道界会做戏。
于是,四鬼面纷道:“属下并未发觉。”
封云藏看向鬾鬼,道:“昨日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如何?”
鬾鬼道:“今夜的表现看来,徒有其表,软弱不堪。”
虽然四鬼面的判定如此,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一趟,再悄无声息的回去,让封云藏心想这一趟毫无意义,四鬼面也这么想。
另一鬼面道:“司南大人,言信要不要杀了?”
这是鬿鬼。
封云藏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认为,言信与你相比,如何?”
就今夜的表现看来,言信虽然术法霸道。但在鬿鬼眼里,霸道有余而应变不足,鬼面尽是杀伐经验丰富之人,临机应变不下话下,况且那青焰也不过与天雷威力相当,鬿鬼有自信在搏杀中胜过言信。
但鬿鬼还是自认保守地道:“伯仲之间。”
鬼面的雷法修为大多在第五重的巅峰,将要跨入第六重的临界点。但要真正的迈入第六重谈何容易,多少人在这个修为再难进一步,只有极少数已经迈入了第六重。
此时封云藏身前的四鬼面,修为都在雷法第五重的巅峰。
言零虽也跨入了第五重,但与鬼面的战力相比,直有天壤之别。
能施展天雷,是跨入了第五重的标志,但言零的修为只能勉力施展一道天雷,而鬼面施展单道天雷并无负担,只是还未像乾坤十鼎一样修成雷域。
更遑论言零连掌心雷都未能修出,在天雷宫真正的高手看来,只有当掌心雷修成可随意施展,才算是真正步入第五重。
鬿鬼认为他的实力与言信相当,则推断言信的修为也在雷法第五重和第六重的临界点这个等次。
但是五行的太玄境界传闻另有太玄私境,一向在传说中,太玄私境可匹敌雷法第六重。
但是到底何为太玄私境,无人能说出一二。
这么一来,言信到底是不是入了太玄境界,就无从确认。
既不能确认他的境界是否到了太玄境,那他的异样发色就更无从与所谓太玄相印证。
那五行传说,很难就此相连。
封云藏在思索,本来他就不信什么五行传说,只是当日的乾坤殿程洛和窦渊说起万生宗的强大,才引起他的一丝怀疑。
过了许久,封云藏才又问道:“太玄私境,你们可有听过?”
五行传说,虽遭天雷宫长年打压,但它如世间春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鬼面也或多或少听过只言片语,尽管他们对此嗤之以鼻。
四鬼面回道:“听过。”
封云藏接着问道:“那依你们看来,言信的术法是否是传言中的太玄私境?”
四鬼面稍一沉吟,鬾鬼道:“虽威势不俗,但依属下看来,也仅是气府中所修一道术法外发,并未超出天雷宫气府修术法的范畴。”
封云藏又看向另外三鬼,问道:“你们呢?”
三鬼道:“我等一样的看法。”
封云藏点了点头,若是如此,那便无它异处。
气府修术法,不止封云藏,连四鬼面也做得到,他们都已可在气府中修天雷,所以他们施展天雷不需如言零一样做法捏诀勉力施为,开气府呼应更轻而易举。
而当气府中的天雷不再是一道或者数道,形成一片雷域时,就标志着他们已经进入了雷法第六重。
他们都早已开始冥修气府,所以在他们看来,言信的术法与他们一样,不过都是气府所修,外发而已,无甚特别。
这也是天下各宗气府修行的常态,只是传言五行的太玄私境不同,至于不同在何处,却无人知晓。
封云藏已有决断,说道:“言信,你们不要动他。”
四鬼面道了一声:“是。”
封云藏已相信言信并未修出所谓的太玄私境,也不认为他进入了太玄境界。
但是即便没有修到太玄境界,只是上玄,却能有如此实力,也是数百年来闻所未闻,他还是要自己出手一试,看看究竟如何。
封云藏又道:“言信不可动,但其余人,你们大可出手一试,若无威胁,留他们一命。”
封云藏既与四鬼面远涉千里,自然不可能悄然返身而退,既要震慑世间道界,岂有不出手之理。
这也正是四鬼面等待的,他们历来于各城之间杀伐,他们已经习惯杀伤对手。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长久不歇的历练。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天仍未明,但已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