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得万倍利

祁飞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他为何还来此地找那个什么薛姬？”

冬儿站在窗边一侧笑道：“薛家姐姐是和丽姬不相上下的红组儿，她最大的喜好就是玉。中官郎羡其姿色，便投其所好，时常带来各地美玉与薛姬共赏。”

玉！祁飞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把这些细节都串起来。

中官郎喜玉，薛姬也喜玉，经常有新的玉可以观赏，于是在薛姬欲迎还拒之下，两人成为临时的百年手帕交。

祁飞盘算着这两人，薛姬今日举动，印证出她是有谋而来，他推演着整件事：

某一天薛姬想看和氏璧，那赵俊为讨好她，便利用与赵王手帕交的身份，借来和氏璧给美人把玩。然后么，和氏璧不在赵王手中，这才有干扰素小队跨越时空来抢取和氏璧。也才会有今晚那场中官郎家的战斗和现在赵俊怒吼声中找薛姬的戏码，甚至明天晚上开启的小队生死战，也与这两人有直接关系。

祁飞暗暗咋舌，这个支线任务也太复杂了吧？情况如此复杂，还带着干扰素小队抢取和氏璧，现在又升级到小队生死战，这才八品支线呐……他想想就后怕。

只不过祁飞终于发现，他算是想明白许多，立即转头道：“你速把照顾薛姬日常起居的那些婢女和仆妇给我找来，现在，马上，找全了就给你一粒金印子！”

冬儿大喜，急急开门出去，冲下一楼，不多时，她便带来四人，两位照顾薛姬的婢子，和一位日常准备饮食和洗衣的厨娘仆妇。

四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几案对面，冬儿已把门窗关好，跪坐在祁飞身边，吩咐道：“如果不想死，就把你们知道的，全部告诉这位公子，或许他才能从中官郎手中，救下你们！”

祁飞摸出金饼，当着她们的面，赏了冬儿一粒金印子。这金饼真是一大块方形，铸造时会刻出数十粒金印子，所以一般也叫印子金或印子钱。

四位婢女和厨娘仆妇连称不敢，称是愿意知无不言来换取公子救命。

祁飞直接问道：“薛姬是不是收到赵俊给的和氏璧？”

话音刚落，连同冬儿在内五女俱惊，其中一位婢女磕头道：“婢女秋兰知晓，公子一定要救我性命，我见过薛姐儿把玩一块暖白带虹的美玉，甚至还听她说梦话。”

祁飞轻拂几案，几女却吓得浑身一颤。

那婢女秋兰道：“那晚我睡到一半，小解很急，便醒了过来。听薛…姬在说梦话，她说…说，请你转告主公，和氏璧就要到手，妾身会先去城外桐庄小住数日，等邯郸城风波平息后再北上，将和氏璧亲自送至主公处。”

祁飞讶道：“如此私密之话，你如何听到的？”

秋兰磕头道：“小婢是薛姬的通房丫头，每晚子时至次日卯时都在薛姬门外守候。我听到薛姬梦话后，想到老家传闻，讲梦话之人不能接口，不然会死于非命。所以我也就忍住没有出声，直到实在忍不住，我才去小解的。”

祁飞释然，想必也不是什么梦话，而是有人潜入薛姬房中，薛姬以为小婢睡着了，但没想到百密终有一疏，被听到那晚，小婢秋兰却正好失眠。

北方，不正是燕国么？燕国多豪侠，亦多细作，祁飞此刻心如明镜。

另一位小婢也磕头道：“婢子夏蝉，专门为薛姑娘打扮梳洗。昨日早间，我见薛姑娘起床后，手中把玩着一块新的美玉，那块玉真的好美……薛姑娘当时道：暖白已是高贵之玉，它还暖白带虹，更是全天下少见的美玉。”

厨娘和仆妇倒是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或听过类似的话，只是连连磕头不语。

祁飞了然，伸手取过短枪布包，露出枪尖放在几案上。另外扳下四块金印子，放在另一边：“两条路，一条是现在死，一条就是马上离开怡芳庭，与家人断绝联系。什么人问都说不知道，万一酷刑也必须说不知道，这样你们和你们不能谋面的家人，还可以苟活于世。”

四女连连磕头，大叫饶命，祁飞终是于心不忍，威逼利诱了一番后，每人赏了一块金印子，四女破涕为笑，连连磕头感恩。祁飞望了眼楼下，更加混乱，便让冬儿趁乱偷偷带她们四人从后门离开。

祁飞幸灾乐祸地看着闹腾得越来越厉害的赵俊，悠然自得地端起茶盅，看到冬儿已带人离开一楼，消失在眼前，他心中稍定。

楼下吵闹许久，隔壁吕不韦的雅间也出现动静，房门打开，只听有人道：“吕某提前给各位大人拜年了！年节贺仪已送至各位府中，来年生意还请各位大人多多关照！”

一行人走了出来，祁飞自是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向门内拜别：“吕大员外留步，我们先行告退。”

一道清朗之声回道：“诸位大人一路慢走！”

一群十数人从二楼走下，见到赵俊在闹事，却无人出口相劝，反而低头急速离开。祁飞见那吕不韦并没回到房内，而是站在门口走廊的围栏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下大吵大闹。

祁飞轻轻推门而出，站在吕不韦身侧一米处，轻叹道：“耕田十倍之利，珠玉百倍之利，吕大员外舍大利而重小利，不知何故？”

吕不韦惊奇道：“这位公子在与吾说话？”

祁飞点头道：“自然，吕大员外曾说，立一国之君，可得千倍利，还记得否？”

吕不韦点头道：“然也，吾曾说过。”

祁飞却厉声道：“那为何公子楚魄落至此，吕大员外回邯郸城已有数日，却不曾去探望一眼？”

吕不韦愕然，眼睛却认真地看着祁飞：“尔是如何知道吾回邯郸城已有数日？”

祁飞哂笑，目光扫到楼下，一队灰衣快手冲了进来，转而他的目光直接迎向吕不韦。心里一阵鄙视，小样打算比对视，那看看谁的双眼更牛逼。

吕不韦在与祁飞对视数十秒之后败下阵来，只听祁飞道：“我乃是秦国华阳夫人派来的游侠儿，要接义子公子楚回秦。一旦回秦，他日便可成为一方贵族，你便有千倍利。但我有一道大计，可使吕大员外有万倍利，甚至十万倍利，不知吕大员外可否想听？”

吕不韦双眼放光，急切问道：“这世间，果有万倍利之事？”

祁飞含笑点头，却再不言语。

吕不韦忽然长揖倒地道：“公子如真有万倍利，吕某不才，愿为前驱，愿为万倍利之事，出万倍利之本。”

祁飞并未扶他，心里很是暗喜，吕不韦还真是一个商人，他眼中只有利益，此时唯利是图是他的真实写照。

只是淡淡地说道：“此处并不方便。”

吕不韦站起身来，左手伸出请道：“公子请！”

祁飞从容自若地跟着吕不韦走进传闻中的金屋，房间修饰倒也别致，各种金银器是其中最亮眼的装饰，其间放了一些珠玉点缀其中，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他心中鄙视这种炫富，腹诽着吕不韦难道把马桶也搞成金子做的？当初只有中东土豪才用金马桶，想来吕不韦没有如此粗鄙。

屋内走出来一位美丽女子，她大约二八年华，站在祁飞眼前，长发及肩。她脸色娇粉，身形修长，站若芙蓉映水，笑似清风拂面，清秀堪让紫荷折腰，姿容更胜传闻三分。

她见到吕不韦又带人进屋后，眼神很是幽怨，却依然微笑着向祁飞行礼，祁飞轻轻拱手：“想必当面便是传闻中神颜丽姬，果然闻名不若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丽姬万福称谢，吕不韦却双眼精光迭起，看向祁飞的眼神更为不同。

两人稍稍坐定，丽姬奉上新茶，吕不韦有点急不可耐：“还请告知万倍利之事，不韦在此先谢过。”

祁飞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平静地望着吕不韦：“取一国，得万倍利！”

吕不韦一愣，继而一喜道：“祁…小兄，眼下吾与秦、齐、燕、魏等质子往来甚密，不知祁小兄最看好哪国？”

祁飞轻哼一声，只是品茶：“好茶，此茶从巴蜀运来，想必也大费工夫。”

吕不韦不明祁飞何意，浅笑道：“丽姬是巴蜀美人，那里山清水秀出佳人，那里的茶也是醇厚甘香。”

祁飞盯着吕不韦，把茶盏放下，淡淡一笑：“余就开门见山。安国君虽不喜公子异人，华阳夫人得吕大员外好处，是以收公子异人为义子，赐名为楚。如今秦王年迈，储君安国君又极宠华阳夫人，何不再走动一番，让华阳夫人请安国君立子楚为嗣子？不需数年，吕大员外便可得万倍利！”

吕不韦大喜，起身长揖道：“祁小兄一言，振聋发聩，一言点醒梦中人。”

祁飞笑道：“非也，吕大员外本就有心，可万倍利，在人而非在钱，还要多多与公子楚相交才是。”

吕不韦脸色微微尴尬，转过笑道：“是，吾明日就去见子楚。祁小兄弟此次奉华阳夫人之命，接公子楚回秦，不知何时离开？”

祁飞从容道：“余给吕大官人三天时间！三日后早间，请派数驾马车去得胜街柳叶巷接公子楚一家人。听闻赵王有心要杀子楚，此处分三路，一路向楚，一路向北去晋阳，一路向西去秦。”

吕不韦点头应下：“三天内，吾自会上下打点，还请祁小兄放心，不知子楚在哪路上？”

祁飞笑道：“保密，事关公子楚一家人的性命，还请吕大员外见谅。等公子楚到咸阳，吾自会留书一封，告知十万倍利之法！”

祁飞笑着告辞，留下吕不韦呆立当场，他身体一阵晃动，双手不住颤抖，边上丽姬连忙扶着他，只听他口中喃喃道：“这世间果真有十万倍利之法！”

祁飞兜兜转转回到客栈，已是深夜。邯郸城晚上到亥时二刻便行宵禁，只有花灯巷和酒肆巷才可继续开业，店家会给出一道竹牌，以便于在宵禁时间，让邯郸城卫军查验。

第三小队众人都没睡，围在巴绍房间里。巴绍的伤在服下第二支治疗药剂后，已基本好转，只有伤口处还有红色疤痕，战斗已是无碍。利用吕不韦是既定策略，他与吕不韦的对话，众人听在耳中，祁飞回来却直言道：“明日吕不韦会去公子楚家，我们则需要寻找战场，提前做好布置。”

封灵秀右手把刘海撩至耳边，若有所思：“我曾参加过几次小队战，一旦开启，手环就会显示敌方实时位置，我们如果在城内，那邯郸城就是战场，可是如果按你说的提前寻找战场，那他们会不会见到人多，反而畏惧不来？”

祁飞肯定道：“他们一定会来。”

丁大同仔细地擦着木纹巨盾，头也不抬便道：“祁兄弟，你就这么肯定？”

祁飞看向众人，巴绍嚼着肉脯，魏青兰在梳头，封灵秀下意识地撩起刘海，众人看似平静。

但他知道，随时会有火热的爆发出现。

祁飞拍着胸脯：“一百个放心！队长，我早有腹案，不若这次小队战，我来分配任务如何？”

封灵秀自无不允，祁飞直截了当说：“队长和魏青兰，今晚去桐庄找薛姬，丁大同作为护卫陪同前去。我和巴绍，明天上午在中官郎府周围闲逛。结束。”

大家一愣，封灵秀觉得不可思议：“啊？这就好了？”

封灵秀气道：“你也太过儿戏，怎么如此安排？那薛姬是谁？为何要找她。”

祁飞笑道：“来来来，你们的计划……”

邯郸郭城在王城东北方，紧邻北王城，城墙约高两丈。深夜已过子时，城墙上赵兵很少，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四个城门上方。白日秦军攻城，晚间便不会前来，赵兵们也明显放松下来。

城墙四周，火堆点了几十个，主要让远处秦军看到火光后不会轻启夜间战争。一些稻草人穿着赵军战甲，被摆放在城墙各处，从下向上看去，却是一群赵兵在站岗。

三道黑影从城墙内侧爬上去，见四周无人，悄悄穿过火堆之间的黑影区，从城墙的另一端跃下，其中一人背着一个巨大的乌龟壳，落地时不当心发出响声，引得赵兵惊醒观看。

丁大同趴在地上，头也不抬，低声道：“那些赵兵还真警觉，都属兔子的吗？队长，大半夜的，我怎么又觉得饿了呢？”

封灵秀用手指戳着他，轻声道：“叫你慢点，你偏不听，现在倒好……只能等赵兵们退回去，我们再出发。”

赵兵们很负责地盯着城墙下看了数分钟，一边传来嘻嘻哈哈大笑声：“睡不着就烤栗饼，别听到声音就去看，秦军白天去了西王城，晚上不会到我们郭城来。烤一块栗饼，喝上热腾腾的羊汤，才是吾辈之欢。”

一众守城墙的赵兵们，开始打趣那几个听到些声音就去看的新兵蛋子，一股烤栗饼的香味传来，新兵们也按捺不住，吞咽着口水，加入了烤栗饼行列。

封灵秀三人见到守城赵兵离开，又等了片刻，这才地上爬起来，向着城外北方桐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