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霍斯年将孟柠送到门口便离开了,他似乎很忙，很少留在老宅过夜。

回到家，室内一片寂静,这个时间点大家似乎都已经睡去,孟柠怕打扰别人休息，于是脚步放得更轻，小心翼翼的上楼。

刚到二楼，昏暗的楼道里视野模糊不清，孟柠摸索着正要去开灯,忽然眼前一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和迎面而来的人直接撞上。

孟柠痛得闷哼一声，下意识捂着鼻子,闻到空气里流动着的一丝沐浴露的味道，干净的柠檬香,清新又好闻。

下一秒，一只细瘦冷白的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轻响，黑漆漆的楼道瞬间亮起来,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少年感：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都敢这么晚回家了。”

昏暗的视野中，孟柠抬眸，撞上霍琛低垂幽深的视线,少年将之前的金发染回成黑色，还剪短了一些，眉眼斯文俊秀,和霍斯年有几分相像，但五官明显少了几分锋利和攻击性。

孟柠的脑中闪过霍斯年的脸，她定了定神，柔软的声线平静温和：“抱歉，因为一些事耽误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说着，她长睫压低，从霍琛身侧走过，脚步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女孩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霍琛不耐的视线扫过孟柠眼尾处的创可贴，他皱起了眉头，然后伸手，揪住了女孩的衣角，朝她扬了扬下巴，装似不在乎的问：“喂，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孟柠没打算跟霍琛说这事，深怕这人听了以后又对她阴阳怪气，于是轻描淡写道：“就是不小心蹭破了。”

闻言，霍琛压了压嘴角，盯着她的伤口两秒，情绪有些奇怪，语气生硬地憋出一句：“你怎么这么笨？”

“”

孟柠舔了下干涩的唇瓣，蒲扇似的眼睫垂下去，耷拉着眼角，语气闷闷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房间了。”

说着，孟柠转身离开，没再看他。

看着女孩头也不回的背影，霍琛神情纠结地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女孩回到自己的卧室，寂静昏暗的走廊里传来那道轻微的关门声，霍琛懊恼地抓了把后脑勺，有些挫败。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霍琛就后悔了，他明明想问问孟柠还伤哪了，伤得严不严重，可脱口而出的却不是他心里最想表达的意思。

傍晚那会，霍琛就从老爷子那了解到情况，大概意思是孟柠被学校的女生欺负了，一直闹到警察局，他本来想去看看，却被老爷子赶回了书房，说是他小叔会妥善处理。

平日里这个时间点，霍琛基本上都在玩游戏，今天却心不在焉，隔一会儿就看一眼时间，好不容易等人回来，结果又没好好说话。

霍琛望向那间紧闭的房门，眉间忍不住皱起一道浅浅的褶皱，神情若有所思。

回到卧室，孟柠洗去一身疲惫，瘫在床上的那一刻，整个人像只被戳破的气球，陷进柔软的床褥间。

孟柠的脸颊埋进枕头里当了会鹌鹑，直到一旁的手机传来震动，她伸出胳膊，慢吞吞的摸过来看了眼，是许柚柚发来的消息：

一颗甜柚：“柠柠！我刚补完课，就看到我男神发微博了！”

一颗甜柚：“霍斯年今晚居然去老城区的夜市了！早知道我就不去补课了，去夜市说不定还能偶遇我男神！”

孟柠从枕头里支起脑袋，圆澄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的对话框，看到“老城区夜市”的字眼，心脏咯噔一下，急忙问：“你怎么知道他去夜市了？”

一颗甜柚：“他微博晒照片了呀~”

说着，许柚柚直接甩来一条微博链接，孟柠抿唇，犹豫地点进去，便看到霍斯年的主页，就在半小时前，对方发了条动态，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地点很熟悉，就是老城区的夜市，似乎在那家中餐厅的二楼拍的，楼下的集市灯火璀璨，密集闪烁的灯光仿佛汇聚成一片耀眼的星河。

看到这张照片，孟柠不经呼吸都变浅，两人牵手穿梭在人潮中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甚至还有男人干燥的掌心传递来的温度。

照片上的配文只有短短的四个字：“演唱会见。”

孟柠眼睛一亮，忽然想起来霍斯年离开前递给她的那张信封，她忙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书桌那，打开信封后，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两张演唱会的门票。

本来只有一张的，孟柠想到还有因为门票而发愁的许柚柚，于是试探性的问了一下，霍斯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变戏法似的又递给她一张。

孟柠轻咬着下嘴唇，注视着手里的两张门票发呆，手机那头，许柚柚还在疯狂发消息：

“我男神说‘演唱会见’，这是告诉粉丝，他的演唱会就快到了！”

“呜呜呜呜可惜我没抢到票，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呜呜呜呜呜qaq”

“下次去看男神的演唱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今年肯定是不可能了呜呜呜呜。”

看着同桌发来的一连串文字，孟柠的唇角微微翘了下，细瘦莹白的指尖在屏幕上打字，然后发出去：

“我这有两张门票，咱们可以一起去。”

许柚柚本来还哭丧着脸，看到孟柠发来的消息后，眼睛猛地睁大睁圆，手指打字都不太稳：

“？？？？柠柠你说啥？你有门票？！而且还是两张？！”

孟柠：“嗯。”

许柚柚激动地一咕噜从床上跳起来，抱着手机疯狂输出：“救命！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从哪买的门票？！二道贩子吗！”

“你可别别人骗了，现在的二道贩子很可恶！票价都炒到上万了！”

“你该不会买到假的了吧？！”

孟柠没想到好友反应这么大，忙解释：“你别多想，这张票是霍斯年给我的。”

消息发过去，对方迟迟没有回应，然后屏幕上出现无数个：“哈哈哈哈哈哈”

孟柠：“”

一颗甜柚：“妈呀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看许柚柚的反应，大概率是不会相信了，孟柠无奈：“是一个工作人员给我的，等周一我拿给你。”

许柚柚半信半疑，但还是很感动，发了无数个爱你和亲亲的表情包。

孟柠盯着对话框，无声地叹了口气，更惆怅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孟柠觉得奇怪，随即放下手机过去开门。

打开房门的一瞬，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率先出现在眼前，手上还拎着一个白色的医药箱。

霍琛从门外冒出脑袋，黑如鸦羽的眼睫低垂，冷冷淡淡的开腔：“这个拿去，你用的上。”

少年的身影瘦削颀长，逆光而立，半边身子隐匿在昏暗的光影中，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药，明明是在关心，但眉眼间的情绪异常高冷。

孟柠微仰着脑袋，颜粉的唇瓣微微翘了下，而后两只手接过，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面前的女孩杏眼弯弯，漆黑的瞳仁里闪着细碎的光芒，霍琛唇角收紧，目光略显僵硬的移向别处，语气一如从前，冷冰冰的：“真是麻烦。”

说完，霍琛也不看孟柠是什么反应，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注视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孟柠终于没忍住，捂着嘴巴偷笑出声。

以前居然没发现，这家伙还挺傲娇。

周末安然无恙的过去，周一一大早孟柠背着书包刚到教室，一旁早早就到的许柚柚忽然凑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孟柠以为许柚柚是想要演唱会的门票，谁知同桌注意到她眼尾处的抓痕，眉头顿时拧起一道深深的褶皱，“柠柠，你这脸上的伤哪来的？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孟柠刚伸进书包的手微顿，有些惊讶同桌是怎么猜到的，她抿唇，脑袋点了两下。

许柚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捏紧了拳头义愤填膺道：“是不是10班那个方静寒干的？”

孟柠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许柚柚：“他们班同学告诉我的，听说还闹到校长那去了，好像是要给方静寒处分，让她公开检讨来着。”

孟柠敛睫，清丽温婉的眉眼静默了一会，那天在警察局，她只知道方静寒和她的小姐妹都留了案底，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

在这之前，孟柠和方静寒接触不多，平时在学校，也只是一面之缘的熟悉程度。

许柚柚努努唇瓣，愤愤道：“这事肯定跟李丹彤脱不了干系。”

孟柠不急不缓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平时一样平静淡然：“我知道。”

许柚柚：“你说，学校给方静寒处分，会不会也处理李丹彤啊？”

“李丹彤家里还挺有背景的，说不定她一点事儿都没有，顶多口头批评。”许柚柚猜测道。

学校会怎么处理那些人，孟柠无法干涉，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顺利度过接下来的高考。

孟柠从书包里拿出那张门票递给许柚柚，亚压低了声音道：“呐，答应你的演唱会门票。”

一旁的女孩还在吐槽李丹彤那群人，当看到孟柠递过来的东西，许柚柚猛地瞳孔地震，嘴巴张成“o”型。

许柚柚小心翼翼的接过，睁大眼睛，将手里的票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不可思议的开口：“柠柠，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

“没想到是真的！”

孟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孩忽然抑制不住的尖叫一声，然后扑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孟柠愣住，双手僵硬地悬在半空，有点不知所措，虽然心里和许柚柚一样开心，但身体对于这样的亲密接触，还是一时没有缓过来。

早操后的升旗仪式，轮到发言环节，校长提到上周发生的校园暴力事件，偌大的操场安静了一瞬。

当听到参与此次施暴事件的学生都被退学处理时，孟柠虽然觉得很意外，但心里却没有一丝同情，她想起那天方静寒带人围堵她时的嘴脸，嚣张蛮横，目空一切，如今这样的处理结果，也算是咎由自取。

校长对着手上的处理报告，念出涉事学生的名字，“李丹彤”三个字从广播里传出，站在队伍里的许柚柚都惊了：“我靠，柠柠你听见了吗？名单里居然有李丹彤诶！”

李丹彤家里有人脉，按理说肯定让方静寒去当替罪羊，没想到都被开除了。

孟柠此时的心情没有一丝波澜，静了会，淡声道：“人总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接下来一段时间，孟柠每天过着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忙着复习，忙着考试，自那晚从夜市回来，她便再也没见过霍斯年，他似乎很忙。

听霍爷爷爷说，演唱会在即，霍斯年每天的训练强度很大，孟柠有好几次，盯着手机上霍斯年的联系方式发呆，却迟迟不敢主动发消息过去，深怕打扰对方。

后来孟柠关注了霍斯年的微博，还被许柚柚拉进一个人数高达1000的粉丝群，孟柠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群里了解到霍斯年的近况。

写完两张试卷，孟柠看到群里99加的消息，几乎每秒都会弹出好几条，大家正热火朝天的谈论月底演唱会应援的事，从花墙到灯牌，群主和几个管理员正在分工安排。

许柚柚兴冲冲的跑去报名，孟柠对这些不太了解，稀里糊涂加入了举灯牌的组。

时间一转眼就是月底。

演唱会当天，霍琛作为霍斯年的头号迷弟，为这天期待了很久，奈何撞上初中年段的数学竞赛，下午两点便出发去了临市。

孟柠和许柚柚约定好在大学城体育中心门口见，虽然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等她到的时候，体育中心外的广场上已经黑压压的聚集了很多人，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落日的余晖像极了橘色的海，将逐渐黯淡的天空浸染，闪烁着火焰般细碎的光芒。

孟柠拿着手机，一边给许柚柚发消息，一边往人群中走去。

广场上的人很多，有不少拿着灯牌和应援的荧光棒，孟柠朝入口的方向走，混迹在嘈杂熙攘的人潮中艰难地移动，直到耳畔传来一道熟悉欢快的女声，孟柠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许柚柚正伸长了胳膊，激动地朝她用力挥手：“孟柠，我在这！”

孟柠吃力地穿过人群，两人终于汇合，许柚柚一只手拿着一个一闪一闪的金色灯牌，另一只手给发烫的脸颊扇风：“没想到场外这么多人，刚才差点没找到你。”

“走，我先带你过去拿灯牌，这个必须要本人去拿才行。”

孟柠这才注意到好友手上的灯牌亮着“霍斯年”三个字，金色的光芒在渐渐低垂的夜幕中愈发明显。

孟柠眨巴眼，轻声问：“每个人都要拿这样的灯牌吗？”

许柚柚在前面牵着她走：“也不是，还有些灯牌只有一个字，到时候大家坐一块，可以连成一句话~”

像她俩这样分散开坐的，只能拿这样的灯牌，闻言，孟柠若有所思地点头，微抿的唇瓣微微翘了一下。

发放灯牌的是粉丝群的管理员，周围乌泱泱的全是人，孟柠还看到一面硕大的浅金色花墙，居然也是用来应援的。

看得出，粉丝对这场演唱会格外重视，等孟柠拿到灯牌，转身回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许柚柚的身影。

天色渐晚，身边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孩很多，一眼望去，找个人堪比大海捞针，孟柠本想在原地等待，奈何周围人太多，不得不跟着眼前浩浩荡荡的队伍走。

这是孟柠长这么大，第一次来看演唱会，现场的情况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盛大，夹在拥挤的人群中，呼吸都有些困难，正当孟柠龟速前行的时候，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她一边保护好怀里的灯牌，另一只手吃力地摸出手机，以为是许柚柚打来的，按下接听键后急忙问：“柚柚你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你？”

电话那头明显静了两秒，一直没说话，孟柠狐疑地皱了下眉头，下一秒，传来男人温沉悦耳的声音，压低的声线微含笑意：“小柠檬，是我。”

男人熟悉清晰的语速飘进耳朵里，孟柠愣住，忙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她烂熟于心的四个字。

她咽了咽喉咙，轻声问：“斯年哥哥？”

霍斯年莞尔：“嗯，是我。”

孟柠的心脏倏地漏了半拍，不由得握紧了手机，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霍斯年淡声问：“你现在在哪？”

周遭乱哄哄的，路人的议论声完全盖过电话里的声音，孟柠有点头疼地皱了皱眉头，有种进了大卖场抢购的错觉，她忙问：“哥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此时的霍斯年从化妆间出来，颀长挺拔的身影快速行进在会场后台的走廊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霍斯年握着手机，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现在在哪？”

孟柠垫脚看了眼正前方的标识，随即报出自己所在的方位。

霍斯年：“你去8号门c口，那里人少。”

闻言，孟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意识到霍斯年看不见，忙应了声。

大学城体育中心很大，孟柠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按着地图导航才走到8号门c口。

眼前的入口几乎没什么人，却有好几名身穿制服的保安站在那守着，见孟柠要进去，其中一个人将其拦住，似乎对粉丝想从这偷偷溜进去早已见惯不怪，声音冷冰冰道：“这是工作人员入口，普通观众不能进。”

孟柠拿出那张门票递过去，保安看她一眼，狐疑地皱了皱眉头，神情有些疑虑，随即摆摆手，允许面前的女孩通过。

和孟柠同时进去的，还有两三名扛着拍摄设备的年轻男子，似乎是会场内部的工作人员。

走过一段幽深安静的安全通道，孟柠一时半会找不到vip看台，正像只无头苍蝇乱撞的时候，正前方一群人抬着一座硕大的舞台道具走过来。

孟柠避之不及，下意识给对方让出位置，整个人几乎贴着墙壁，就在坚硬笨重的道具向她怼过来的时候，手腕忽然被身后一股力量扣住，拽着她向后踉跄了两秒，一条修长有力的臂膀环上腰际，拉着她有惊无险地避开障碍物。

孟柠的后背仿佛抵上了一堵温热坚硬的墙，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自身后袭来，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熟悉到心脏也随之重重跳了一下。

孟柠愣愣的转身，半是猜疑半是希冀，下一秒，黑白分明的杏眼撞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眼里。

两人四目相对，孟柠目光微怔，呼吸也跟着一停。

眼前的男人熟悉又陌生，是她近距离从未见过的，霍斯年的舞台妆。

全身上下都是清一色的黑，特别定制的马甲和衬衫，勾勒着他挺括料峭的肩线，裁剪精良利落的长裤包裹着男人修长挺直的长腿，裤脚裹在黑色皮靴中，边沿修饰的金属暗扣泛着冰冷的光泽。

霍斯年微垂着脑袋，金色的碎发松散凌乱，发顶不知何时落下几片星辰似的亮片，漆黑长眉下眼窝深邃，狭长的眼线描绘的不露痕迹，冷白俊美的眉眼浸在光下，仍是让孟柠熟悉，心悸的一张脸，此刻却在着装妆容的勾勒下，周身的气场被骤然放大，震得人心脏都在颤。

若说平日里的霍斯年像只男狐狸，那眼前的一幕，他俨然成了精。

孟柠僵在原地，呆呆傻傻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就在男人朝她微微倾身的那一刻，她忽的一下腿软，本能地退了半步。

看着小姑娘的反应，霍斯年懒懒挑眉，缓慢地勾勒下唇角，接着，自然而然牵起孟柠的手，低而沉稳的声音说着：“小柠檬乖，跟着哥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