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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轩酒楼

大荒历202年,东域,河州古城

“啪!”

瓷器破碎般的声音清澈明亮,突然响彻在整个装饰风格极其古朴偌大的酒楼之中。

明轩酒楼最高层,人影绰约,于此层喝酒的客人不是修玄强者,要么就是身世显赫。

而此刻正在豪情饮酒的人也被吸引了注意,目光齐刷刷地看着那个声音破碎响起的方位。

靠着窗棂斜躺着,被酒家摆好的上品楠木椅也堆着十几坛上了年头的好酒,识货的人都看出,那是一坛一千玄铜币的灵淞雪露。

传言这种雪露酒所需要的水分,来自于河州古城以西遥远的灵淞山上,千年亘古不化的冰雪制成。

而如今被此人当做不要钱的便宜货全开封了来。众人心中浮现一副戏谑之色,又是个喝得起出不起钱的愣头青吧。

披散着头发的少年,衣冠楚楚,样貌清秀,约是十四岁的样子脸上还有些许稚嫩,本该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竟有些迷离,面色之上有一抹醉熏的潮红。

“呃.....又没了啊......”

眼神虚眯地看着被自己修长的手指拎起的酒坛,朝自己的嘴里倒了倒,只有几滴酒水洒落到嘴里时,慕荒那双有些迷离的眼眸竟有些不耐,抄起手上的酒坛便是朝地上扔去。

“啪!”

又是一记清澈刺耳的破碎声响起,让得嘈杂的酒楼又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慕荒轻呼一口气,咂了咂嘴,嘴角一撇又是拎起手边的一坛开好的灵淞雪露,张开嘴,径直倒下,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凉酒香瞬间冲击着慕荒的神经,甘冽的入喉感既有酒辣的猛烈,又有清凉明澈的感觉荡漾在心头,使得少年又是一阵迷离恍惚。

溢出的灵淞雪露再一次冲湿了少年的衣衫,缓缓从衣角流下,流淌在地上,滴滴答答。

旁边的小二不敢怠慢,连忙清理肆意横流的酒水和摔得乌七八糟的酒坛碎片。

“掌柜的,这人喝酒没个德行,你偌大的明轩酒楼也招待吗?”旁边捏着酒杯的客人面色有点不悦,朝着掌柜的方向就是呵斥道。

“这位客人,您要是不习惯慕公子的酒品,您可以到下面一层的包厢去,那里清净。”

掌柜看着那位面生的客人,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先前出言的那人明显一滞,天下没有与钱过不去的商家,他不解掌柜有钱不赚反而得罪客人的道理。

但是这掌柜明显是倾向于那个酒鬼的慕公子,心中一抹愠火在跳动。

就在那人想要出言呵斥掌柜时,旁边桌的客人轻声说道:

“虽然明轩酒楼本着客户至上的原则,但是眼前的乃是河州四大家族的慕家二公子,更是明轩酒楼的重要客人。”

出言提醒之人明显是常客,所以也认出了慕荒,虽然在明轩酒楼的最高层都是身份不俗的人才能进入,但是一个月来二十次,每次都舍得点最昂贵的灵淞雪露的人,也只有慕荒了。

出言的那人心中恍然,便也不再出声,身在河州古城,他自然也是听说过慕家之名。

压抑住心中的不满,便是不再出言,默不作声地端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掌柜苍老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孰轻孰重,混迹江湖多年的他能不清楚吗?

“嗝——”

满意打了个酒嗝,浓郁的酒香在慕荒的口腔中回荡,他那双迷离的眼神看向窗外的风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坊市和街道。

熟悉而又亲切烟火气息似是又回来了一般,一如曾经向往着人生的他,对一切平淡的美好都憧憬着.......

罢了,慕荒撇了撇嘴,似有些不屑的模样,随意将酒坛搁置在一旁的楠木椅上,探出右手掐了个法诀,手指氤氲着红色的玄力光芒,于自己的胸前轻轻一点,被灵淞雪露浸透的衣衫陡然烘干,水分化作蒸汽升腾,缓缓消散了去。

斜躺着的身影也轻轻跳落在地上,众人这才真切看见了慕荒的模样,那模样虽然稚嫩,但是看得出来极其清逸俊朗,虽然还未成年,但是也有着较为欣长的身形,一身青袍,略有些有趣的是腰间还挂着一个黄色的酒葫芦,与其贵公子的气质极为不符。

但是明显慕荒并未清醒,仍然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形让人感觉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旁边的小二想要去搀扶,却被慕荒固执地推了开来。

就此小二便也作罢,不再伸手。

“邬老,这是今天的酒钱,您可得好好清点下。”

慕荒脚步紊乱地摇摆了一下,扶着旁边的酒桌桌角好不容易站定了身形,伸手一探,便是出现了一袋钱币,朝掌柜随意地丢来,显然里面装着不少。

“呵呵,慕公子能来,老夫自然不会怀疑您的人品。”

同样是随意接过对方丢来的钱袋,随意瞟了一眼。二十枚玄银币,付这点酒钱自然是够了。

【备注:1玄金币=1000玄银币=1000000玄铜币】

慕荒摇晃着身形站定,向前走了几步,便是扶着扶梯,迈着一深一浅的步子,踢踢踏踏地下楼。

“邬老,下次来估计就不知道何时了。”

背对着邬掌柜摆了摆手,留下一句他早已说烂的话便是离去了。

邬掌柜雪白的胡子一扬,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缓缓开口道:

“慕公子来仅凭心意,老夫随时恭候。”

客套的话从老人嘴中缓缓吐露而出,沧桑的眼眸目送着慕荒的身影消失不见。

看着邬掌柜跨步迈出,后面的小二也是连连跟上。

“掌柜,您对慕公子还真是照顾啊。”

小二名叫马杨,乃是邬老前两年收养的一个孤儿,当年快要饿死在街头时,是邬掌柜把他捡了出来,而后便是被他安排在这明轩酒楼当小二,度过平凡人的一生。

邬掌柜此时早已寻了个座位坐下,端起小二沏好的茶杯,轻轻摇头吹了吹冒着热腾腾气的茶水,浅呷了一口,眼睛看向远方,意味深长地道:

“慕公子,是一个奇人。”

“奇人?掌柜又何出此言呢。”

马杨有些不解道,虽然这一年都是他服侍着慕家这位二公子,但是对于他的过往甚至是玄力水平也不甚了解。

如若不是慕荒每次喝完酒都要掐个法印把自己的衣衫上的水分烘干的话,能有些玄力波动。他真的以为慕荒就是慕家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罢了。

“在很久之前,慕家这位二公子便是展露了头角,年仅十二岁便是达到了通脉境七脉,而玄力天赋经由天目石测评之后,被岚风书院认定为千年难遇的旷世奇才,并承诺为他留下内院的名额,而其家主也是对其百般看重与照拂。后来的变故却让慕公子一蹶不振。”

闻言,马杨脸上有着极其浓郁的震惊之色,要知道岚风书院乃是河州古城唯一一所修玄的培养之地,而内院的严苛考核更是让不少年轻一辈望而却步。

他修玄时间尚短,现在也才堪堪通脉四脉而已,但是他如今已经十六岁,因为童年的遭遇早就让他错过了修玄的黄金时期,所以十二岁便能达到通脉境七脉,确实称得上是天赋异禀,也怪不得他如此惊讶了。

“当时慕荒与苏家家主的女儿从小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愫两方的家主自然看在眼里。再加上慕家和苏家并列属于河州四大家主之二,慕荒如此之天赋,说苏家算捡了个大便宜也不为过。”

“所以当年慕荒和那位苏家小姐之间的来往,慕家和苏家的家主也都选择了默许。然而变故也是从此而生...........”

邬掌柜的思绪仿佛飘远,脑海中浮现着曾经那一幕幕往日的场景。

“四大家族虽然均有不同的派系与脉别,或旁支,或分家,而慕家作为河州最古老的一个家族,虽然人数不多,但其底蕴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直系的子弟拥有自古传承的血脉之力——灵玄”

“根据血脉的纯度,血脉之力的效果也不尽相同。而作为天赋异禀被寄予厚望的慕荒,在十二岁血脉洗礼那年,却并没有发现灵玄苏醒的任何痕迹。在如此看重血脉纯度的家族中,实力并非第一,而是血脉之力。因为灵玄血脉之力具有短暂提升修玄武士实力的功效,哪怕你天赋异禀,在灵玄面前,也不一定能稳稳胜之。”

“毕竟天赋,并不能决定一个人最终的上限,能决定的,也只是下限罢了。”邬掌柜轻轻一叹,言语之中似乎有着无尽的可惜。

“所以慕公子其实并非是慕家之人?”马杨轻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哈哈哈哈哈哈,如果慕荒不是慕家之人,那他又如何挥金如土地能够消费我这灵淞雪露呢?”似是听到马杨话中的荒谬,邬掌柜竟忍不住笑道。

“慕荒的父母确实是慕家直系血脉,慕荒也确实为亲子,只不过他并没有觉醒慕家古老的血脉之力罢了。”

“那既然如此,没有觉醒血脉,慕家应该更不必看重他了吧。”

“一来,血脉灵玄最迟觉醒是十五岁,加之慕荒的天赋远超同辈,此事不可太早盖棺定论;二来便是,当年慕家家主慕贤同苏家家主口头为他俩订下幼亲,而后来史家不知为何横插一脚,让苏家毁约,答应了史家的提亲。因此事,慕贤便是更加愧对慕荒,所以才对此关照至极。”

“而慕荒知晓自己无力左右家族之意志,则是在十二岁到现在,堕落至今,浪费了自己的黄金修炼时期,却换来一个明轩酒楼的酒痴之名,多少有点令人唏嘘啊。”

“因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未来,值得吗?”马杨有些不解,但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所以才说,慕公子是个奇人啊。”

邬掌柜的手指轻轻弹击茶杯,他也曾经不解,想起曾经慕荒醉酒后所吟的一句话:

花有萎时蝶有忧,若无佳人何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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