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霸王硬上弓

宽敞的议事厅内，静默了十几息也不再有人出言。

就这样僵持着，慕贤的脸上面无表情，原本想要爆发的情绪也被三长老慕易的话硬生生卡住，重新捧起自己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贤叔，今天是仁杰和荒儿都在的日子，难得一聚，不必因此动怒。”慕致礼突然起身抱拳，一声贤叔自然也是给了慕贤台阶下。

但是一言“仁杰和荒儿”，也让慕贤颇具意味地看了慕致礼一眼。

看来自己这个家主的位置，有人已经露出马脚了啊。

慕贤阅历又何尝看不出，但也只能作罢。因些小事导致慕家分崩离析，并无必要。

“今天召集大家，是想说说最近玄阳玉矿的事情。”慕贤目光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缓缓开口道。

听到玄阳玉矿，就连刚刚发难的慕东至都有些意外。

在座的小辈对此不甚了解，听闻家主慕贤说的话，稚嫩的面孔上也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玄阳玉矿位于河州偏南的一片群山旁边，而常年的控制者都是白河商会，这些年来，都是他们派遣强者去守护玄阳玉矿的地域。同样开采到的玄阳玉，也是尽数收入了白河商会的口袋。”

“而前几天，白河商会高层给我们四家家主托来消息，希望提前一年河州古城的四家会武，一来是为了破归山两年之后在岚风书院的招收弟子事宜做准备，检验河州四大家族年轻一辈的实力；二来是如今白河商会也愿意让出一半的玄阳玉矿的掌控权和收益，供四家会武的首家分得更多的修炼资源。”

“而四家会武，仍然保持着原来的规定，通脉境两场，破玄境两场，斗转境一场。五场皆胜，则夺魁。”

听到此话，慕东至那阴鹫的眼光霎时间弥漫一层笑意，从自己的孙儿慕仁杰和儿媳吕氏回来，他便是知道，破归山的五年一次的收纳弟子事宜，早已提上了日程。

本该大荒历205年招收的破归山也打破了历年来的规定，选择提前一年前来岚风学院，虽然上面的意图他并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多去深究，按照往年惯例，四家会武也是在破归山纳新的前一年举行。不管如何，慕仁杰早已拜入破归山门下两年有余，其中又有吕氏家族背后的支持。

“你总不可能让慕荒到时候去参加通脉境比武吧。”

慕东至老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而他可是听闻慕荒已经两年并未修玄，玄力层次仍然停留在通脉七脉。如今整个慕家之中，超过慕荒七脉的不在少数。

“不管慕荒如何，他作为慕家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参加。”慕贤淡淡地道。

慕荒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并未开口。

让曾经的慕家天才去参加通脉境比武吗，这不是贻笑大方是什么。想到这里，慕东至本有些恼怒的心突然涌上一抹快意，不禁笑意更甚。

慕贤此刻心中也有所比较，自然隐约对慕荒的境遇感到一丝不满。但他也束手无策，河州古城不算小，但是破归山更大，慕家较之前者，只能算手指头和拳头的差距。

当你置身于弱肉强食的世界，最开始想的并不是你要成为捕食者，而是想着如何生存。

慕贤心中轻叹，旋即又说道：“虽然破归山宗门的打算有些提前，但是我们现在要准备的是一年之后的四家会武。白河商会提出如此巨大的诱惑筹码，自然也是看中我们家族自身的强者，抛出玄阳玉矿一半的收益，抽离走自己派遣的强者，自己却只需要履行监管者的职责，这个算盘不可谓不精明。”

“虽然就算赢了其他三家，到时候我们按照标准分离慕家的破玄境或者斗转境强者，得到的好处近在眼前，玄阳玉矿终究离慕家有些远，反而离史家更近，但是如果有人觊觎慕家，到时慕家的防御力量薄弱，后果不堪设想。”

三长老慕易轻轻后靠在椅背，思索了瞬息后，理智分析了如此之局面。

“所以就算赢得四家会武，也不见得是好事。”在慕易看来，现在慕家实力不弱，其他家族敢动歪心思的也不多，更何况慕家和苏家之间交往算得上密切。

不同于原来的四家会武，家族之间的会武在河州古城也是四年一届难得的盛事，不少青年才俊都能够脱颖而出，既扩大了自己家族的影响力，同样青年一辈的实力，也是隐隐对家族底蕴的一种映射。

“哼！”

慕东至闷哼了一声，带着一抹嘲笑和讽刺的语气说道：

“如今破归山盛事在即，仁杰也已回来，他也算青年一辈之中入玄境的佼佼者，又有何担心，天大的好处就在眼前，得到一半的玄阳玉矿掌控权四年，仅仅四年，必能给我们慕家带来今非昔比的变化。”

“老三所言，利弊不得不慎重对待。至于是否能战胜其他三家，也言之过早，破归山招纳新弟子提前，也让我捉摸不透，更何况白河商会这么多年也对玄阳玉矿进行开采，从中获得了巨大好处，平白拱手让人可能也有猫腻。”

慕贤有些不耐地摆摆手，想要打断慕东至的说辞，玄阳玉矿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但是史家近来的行径也愈发神秘，让人捉摸不透，届时慕家外强中干，遭遇的可能更是毁灭性打击。

“优柔寡断，我慕家曾经祖上是多么辉煌，如今之局面你们又何曾甘心，慕贤，你若是一直想要慕家困于这河州古城的封锁，那你这家主，还是退位让贤吧。”

慕东至听言直接怒火中烧，毫不遮掩地刺破家主优柔寡断的面目。

“慕东至，且不说你多年斗转境六转不曾精进，就算你想要家主之位，按照族规，挑战家主者，不论实力，也要在三位长老席中得到两位长老的首肯与支持，就算你贵为二长老，你觉得，你有机会吗？”

慕贤也是被刺激得有点火气，径直毫不避讳地说道，不说大长老常年闭关，现在谁也不清楚他真正的身体状况，慕易是典型的保守派，与慕东至相比，他自然更倾向于慕贤。

所以就算他自己一票，他也不可能得到两位长老的支持。

慕东至浑浊的眼眸中仿佛要吞没出吃人的光芒，握住火云杵的苍老手掌更是早已青筋爆出，他沧桑的脸上更是阴云密布，眼角的皮肉微微抽搐，虚眯地看着慕贤和慕易两位，犹如潜伏的毒蛇吐信一般，让得旁边的慕荒看着竟不寒而栗。

慕荒连忙用手搓搓手臂上战栗的汗毛，心想着着二长老也太放肆了点。

“罢了，既然慕贤兄和慕易兄心中有所考量，那我再冥顽不顾也无用，全凭家主定夺即可。”

慕东至收敛起自己的恨意，转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事已至此，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不必再纠缠。

“既然如此，先散了吧，不论如何，到时候也不能辱没了我们慕家年轻一辈的脸面。”

慕贤话音刚落，便见着慕东至一行起身就走，头也不回。

而慕致礼带着慕仁杰躬身告退，继而慕易偕同身后的小辈也出了议事厅，留了慕贤爷孙二人。

慕荒就这样看着爷爷，披散而下的头发今天似乎有些凌乱，爷爷本该宽阔的肩膀此时也靠在了椅背，慕荒欲言又止，却不知从何说起。

“荒儿，虽然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事有些勉强。但家族之争面前，你作为嫡系二公子，不可有个人之情，你若不愿参加，到时候我慕家必定被其他家族嘲笑。”

慕贤伸出温厚的手掌拍了拍慕荒的肩膀，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虽然慕荒在玄力方面懈怠堕落，但他相信，自己这孙儿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轻重的。

“好，那荒儿先去了。”慕荒轻抿了嘴唇，开口道。

慕贤就这样看着慕荒的背影离去，一口饮尽剩下的茶水，轻轻握住玉质材质的茶杯，陡然一股玄力波动涌起，汇聚于手掌之上。

瞬息茶杯便化为齑粉，从指缝中滑落而下，轻扑扑落在地上，沦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