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曾经

“你对小雨的情感，究竟是不是男女之情？”

白芷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因为这个问题的根本，才是解决二人之间情况的关键。

李安仰起头，默默的与师父对视着，但他的声音顷刻间变得坚定起来：“师父，徒儿不知什么是男女之情。但是整个凌霄宗，肯陪在徒儿身边一同玩耍做事，一同游山玩水，一同嬉笑打闹的，只有小雨一人。”

“与小雨在一起时，徒儿也觉得心感喜悦，如果这就是男女之情的话，那应该就是了。”李安的话语无比郑重，在这一刻，他才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从小到大，他的境遇很奇怪，身为落霞峰掌座的亲传弟子，却是一个无法修行的凡人。他也从未恶言待人，只是落霞峰掌管凌霄宗的灵丹供给，平日里会有他峰弟子前来领取修行所用的丹药。

按辈分来说，有些弟子都比李安低上一阶，见到李安只能行长辈礼，其中不乏有一些年岁偏大但修为不深的人。

久而久之，一些奇怪的流言蜚语便逐渐传开，以至于后来，众人看到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时，都会小声嘀咕并绕道而行。

李安被孤立了。

落霞峰上只有他一个人，师父平日经常参悟古籍、炼制丹药，神色时常有些疲倦，李安也不敢因为这些小事而打搅师父，只能尽力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好为师父分忧。

李安也曾想过闲暇之余与其余弟子结交，但抛开需要劳作的记名弟子外，正式弟子几乎不愿理他。后来就连那些他曾帮助过的记名弟子，也在见到他之后苦笑连连，勉强打个招呼便走了。

再后来，便没有了。

因为，偌大宗门，除了取药时的一问一答之外，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说话。

从此之后，李安不愿再与他人交流，只是偶然间参加一些热闹的场景，也只是一个人坐在远处，默默的看着其他人的玩闹。

他会助人并不求回报，但宗门上下，似乎没有人需要他帮助。

所有人都在苦修仙法道术，哪怕是资质平平的记名弟子，也能用某些黄纸驱动水火。

这种情况，一直等到五年前的登仙典仪。

其实，他本不想去的，但最后鬼使神差的居然下定决心走了过去。

是在那些孩子面前逞逞凌霄宗弟子的威风，好给自己心理安慰？

并不是，他并不是这种人，究竟为什么，他自己也没想清楚。

那一天，他力所能及的帮助了前来参加登仙典仪的孩子们，解救了那个被欺负的女孩，成为了那个女孩心中的光芒。

但对李安而言，云小雨又何尝不是他的光呢？

听到李安的话，白芷兰有些怔住了。

李安低着头，用沾染泥土的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水渍，沉声说道：“师父，方才你的话徒儿铭记于心。确实，这些事情徒儿从未想过，如今细细想来，才知后果严重。师父，你放心吧，待下次再见小雨时，徒儿会和她说明的。”

“如果师父没有什么事的话，徒儿就先告退了，有些事还未做完。”说罢，李安行了一礼，竟是转过身去，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凝望着他的背影，白芷兰微闭双眸。李安只觉得耳畔再次响起师父的声音：“既是情感，何需割舍？有些事情既然割舍不掉，不如顺其自然，维持本心。徒儿，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为师都会支持你到底。”

李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再次行了一礼，随后便消失在济世殿的尽头。

……网……

接下来的几天，李安顶着黑眼圈，依旧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日复一日，不曾改变，整个人消瘦了几分。

直到有一天，青色光芒穿过云霄，再次落在落霞峰时，他的眼中才有了些许神光。

云小雨站在他身前，轻声道：“安哥，陪我走走。”

李安点头。

二人沿着落霞峰的道路，走过后山的竹林，走过山间的清泉，走过陡峭的悬崖，走过五年来他们走过的一切。最后，来到后山的山洞之中。

云小雨拾起小小的木马，那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做的，如今上边有了些许裂痕。云小雨低声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连它们都经受不住。”

李安没有说话。

云小雨站起身来，抚摸着中央的石桌，道：“到最后，还是这石头最是坚固…”

她的话还未说完，下一刻，光洁的石桌上突然从中裂开一道口子，转瞬便向着四周扩散成蛛网一般。

二人看着桌面上的裂痕，对视一眼，一时间都呆在了原地。

片刻后，云小雨抚摸着裂开的位置，幽幽说道：“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

李安沉默着。

云小雨收回了手，拉着李安推开通往落日台的木门。此时此刻，落日台上依旧是那副光景，只是，台面中央的石缝之中，似有一抹翠绿破石而出。

云小雨许久未曾来过这里，如今见到一丝不同，连忙蹲在地上，喜道：“安哥，你快看，是树苗！”

那个位置李安当然熟悉，当年他们二人从山上砍树时，意外见到了一株长在石头缝里的巨大桃树。见到此景，李安特意取了些桃花树的树种。

当时云小雨还问过他要做什么，李安这般回道：“落日台上虽有些清冷，但夏日时分吹着风倒也舒爽，既然在石头上都能长出参天巨树，不如我们试试在落日台上种下几颗，一旦长大，到时候既能乘凉，又不孤寂，也算得上是一种美景。”

想不到，当年塞进石头里的树种如今竟然真的长了出来。

“果然，当年的一切还在，并不是全部都消失了。”云小雨站起身来，将李安拉到台边，二人坐在台面上，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李安仰头，看了眼天上的云朵，闭上眼睛，深深吸入一口清气，道：“小雨，我有话想和你说。”

“是师父让我来的。”云小雨淡然说道。

李安一阵语塞，云小雨宛然一笑，与李安对视着，轻声道：“在你说之前，不如先听我说完。”

她的神情看似笑颜，但却多了几分哀伤。

李安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说道：“嗯，你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