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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瑞京花园里,马家全面彻底地清洁的总动员号角由女主人吹响,职业病令庄晓珠非常讲究卫生,从不给小细菌任何滋生的环境,本无需怎么费劲,但为了给未来亲家和亲家母一个良好印象,强迫性地进行了一番彻底清扫。对此马振华难以抑制地心生怜悯之情,好男人仍然是一声不响。

如此重大利好消息,她只悄悄告诉大姐庄晓琳。庄晓琳身上有工会领导头衔,滑稽的尿减肥法没有减去这头大象的任何份量反而教她更肥硕了,因此她痛苦地辞去该协会理事头衔,非常荣幸的是在一次研讨会上,她对野猪的众多习性有了更深入了解之后,并且将该协会的理事长头衔戴到头上。她非常乐意担当重任,请求让她亲自招待贵客。之前,民主路的一场不幸的火灾,让查某仔马庚兰成了瑞京花园的一个笑柄,给她心灵造成严重创伤,痛苦不已。再者,周末的这次会面,仅仅两家长辈一次普通见面,并不是什么隆重的订婚仪式,因此婉转地拒绝了大姐的请求。

小心行事,事事思想在前成了她的小指针。老哲学认为两家做亲戚,图吉利,家里一年内不能摔碎一个碗碟,不能烧坏一个灯泡才算吉利。这位唯物主义者又极端迷信并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她也不是什么清教徒,让她忧心忡忡的是那盆兰花无缘无故的枯萎,疑神疑鬼,她强迫自己不将它和查某仔的婚姻问题进行不恰当的联系,否则她会活不下去。

当陈汝卓提请两家长辈利用周末,彼此进行一次会晤时。顿时喜出望外的庄晓珠在强大的暖流冲击下,思想发生短暂的短路以至忘了问一个重要问题,他们是否留下来吃饭?和所有中国人一样,她最可贵的自信这时突然莫名其妙地丢失了,甚至迷失了自己。这就不免产生捉襟见肘之感,眼前尽是难题,贵客临门,她拿什么款待客人,为此必须先草拟一份不至于让自己丢脸的菜谱,就算不留下来吃饭,也是有备无患。再说,以她好客的个性,盛情挽留客人吃顿饭也属很自然之事。

内心忧虑的庄晓珠坐在沙发上,显赫人物尚未登门她就因为自卑而变渺小了,她甚至愚妄地渴望身上有某种神奇魔力以便将陋室变成沙特王宫似的金碧辉煌。她第一次感觉窗帘又长又厚色泽陈旧,是不是该换一套新的?沙发又窄又硬,用了五六年了,该换一套新的?教她头皮发麻的是她发现的问题超乎想象,关键时刻墙壁颇不争气的颜色发黄、地板也有个别残破、中堂几年未换、鱼缸还得再清洗一遍?她问:“窗帘换新的?”

马庚乐感到非常惊诧,窗帘款式新颖、色泽鲜艳,什么原因要更换呢?她认为母亲小题大做。庄晓珠意识到一条鸿沟出现在她们母女跟前,她执着的追求就是为了让她更体面,而她竟然不为所动,反而笑她多心。

“本来怎样就怎样,又何必多此一举?”这是纯洁的本性,她笑着说。

庄晓珠这位家长眉头紧皱,她从没有让他们统统见鬼去的想法,也没意识到哪怕是最简陋的贫民窟,两朵奇葩也足以令它光彩熠熠了,她们是她最丰厚的资本了。听说陈雷公是吃茶行家,又派差让查某仔上街去买最上等的茶叶。马庚兰到单位参加学习,老猴出门练功,家里只有她独自一人。顿时倍感孤独,人一旦被孤独纠缠,不免埋怨生活。这位无可辩驳的唯一的家长犹如铁块一样的心脏倒是突然融化,如此一件大事,她幽默地渴望和丈夫共同商量,不过她也明白这是自己在欺骗自己。家中老鬼只知道练气功,难道气功真能教人成仙?她才不信呢。

昨天,马庚乐俩姐妹给小狗洗澡,之后,马庚兰带着小吉米出去散步,她们都有简单的健忘症,竟然将最重要的浴缸清洗工作给忘了。小宠物吉米的抚慰,教马庚兰那破碎的心灵,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痊愈,走出情感恐惧阴影,小吉米功劳显著,也深得全家喜爱。

死神这个小丑的作祟令在医院里忙了一整天的庄晓珠闷闷不乐,哪怕神医们切开患者的胸腔仍无力将危急病人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受到责难就不免顶着闷气。庄晓珠在医院里的倒霉事儿已够多了,没想到家里也不省心,浴室里满池子狗毛竟无人清理,不由地大怒,拿两朵花儿出气。庄晓珠满脸怒容,大声敲门提醒查某仔,“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她生气地扔下外衣,一头河东狮咆哮着,她叫骂道,“家不像家,外面不好受,难道回到家里也不叫人省心?”

马庚乐感觉母亲像吞了炸弹似的充满火药味,她没有妹妹那种英勇冒犯和顶撞的勇气,也为自己的健忘感到荒唐,忙乖乖的去洗刷收拾浴室。不幸的是连马振华也不能幸免,他的高妙之处是遇到老婆抱怨小耳朵通常发生失聪的毛病,这也是他的温厚中庸治家之道。抱怨归抱怨,天气很快转晴,和睦是这个小家庭永恒的特色。马振华带回了一堆的报刊杂志,充他利用时间阅读杂志。

和所有追求时尚的查某仔一样,马庚乐那犀利目光也时刻盯着时尚舞台。潮流杂志上有一款非常漂亮的T恤非常适合中老年人,她拿着杂志在老子身上比试,又让他看了新款式,她有一个小建议:“这款淡黄色的恤衫很大方,很合适。”

有趣的是岁月和衰老尚未将他的脊梁压垮,他竟抢先一步将自己划归老头子行列了。

“我能穿这种新颖的适合年轻人的款式?”他回过头来,瞧了一眼,他说。

“难道时尚的衣衫上到处贴着不适合你穿的标签?”马庚乐笑道。这种新颖恤衫穿在身上既显年轻又非常精神。马振华又认真看了看,显然被款式新颖吸引了,便不吱声。他认为从时尚杂志到实用还有一段很慢长的时间,因此不怎么上心。以马庚乐对市场规律的深入了解,她非常有信心,用不了半个月,她就能买到那款时尚。

“等它上市,老鳖也会讲话了。”他确乏信心。

“用不了半个月我就能买到?”

“不信。”

“打赌?”

“赌就赌,还怕你。”

“赌什么?”

赌什么?顿时成了一个难题。马振华慷慨地表示一旦他输了,那么她的嫁妆将增加一件最时尚的交通工具?这是拿查某仔打趣了。

家里正在打赌,门铃响了,马振华朝她挪挪嘴,暗示某个重要人物到了。马庚乐心里明白装糊涂,她去开门,不是心上人出现在眼前而是小贼庄传石。她很久未遇到他了,关心这只落雁塔的小老鼠闯南或者走北了?

这只小老鼠嘻嘻笑着,神色永远那样的滑稽,他并不介意,将一点随礼给她。他那条可爱的小舌头如抹了黄油那般,它一旦落入神医们的手中他们将惊奇地发现他与鹦鹉竟是近亲,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是良民一个,务必请她放心。马庚乐根本不相信他,她瞧了他一眼,觉得黑了不少,人也瘦了。

马振华忙招呼让坐,亲自泡茶。庄晓珠小耳朵很灵敏,听到有客人,从厨房里出来,瞧是庄传石,不免又骂人:“夭寿鬼,你从哪里钻出来?”她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坏习惯,没有恨,骂人反而是心中充满爱。她关心的是谢敏扬怎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庄传石规矩地站起来,在充满期待的长辈跟前,他能报告自己老婆整天在小场里玩骰子?就说谎说在工厂打工,没时间串门。

一个小家庭就是一个重要的社会元素。马振华的老哲学坚持一个男人辛勤工作,勇敢地肩挑家庭重担,不偷不抢,不受贿就是一个好男人,就值得尊敬。庄传石托老朋友庄顺海的福,荣幸地当上一名交通协管员,配发了绿衣绿帽,甚至有权力任意拦车或开罚单,如今他成了一位被他大哥庄传柄所唾弃的每天接受货运司机施舍的可怜人,这和当二流子相比,是质的变化。他工作相当繁重,没什么要紧事,就未到瑞京花园走动。

马庚乐鄙视他的偷盗勾当,又对他勇于承担家庭责任充满敬意,甚至有些羡慕。她倒是读过不少书,知书识礼,握掌一门外语,又有一份好工作。但生活能力就逊色许多,她渴望幸福,每每又对幸福充满恐惧,因为她害怕被沉重的家庭枷锁压弯了脊柱。她既不是什么享乐主义者,也不是打破天花板的女权运动家,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不无讥讽地说:“洗干净了,难道不该打一面金牌好好表彰一番了?”

“不用了,不用了。”他摇着双手。这个世界被彻底颠履了,查某人是天,男人是地,他在家庭中的地位也是如此。

查某仔的无礼教马振华非常生气,他怒瞪了查某仔一眼。关心是否回乡下了?小孩子怎么样?这是他非常乐意谈起的话题,滔滔不绝地聊起家庭琐事。

马庚兰带着小狗青年湖散步,她对民主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每次出门总要绕了好大一圈。见到客人,问候一声,每次庄传石上门,她心里就莫名地紧张,担心这只小耗子咬坏布袋,幸好很规矩。另一方面,她又非常好奇,总想见识见识蝴蝶手这个绰号是否名副其实?他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捋走腕上手表?如何巧妙地顺走兜子里的钱包?

主人招呼吃饭,他是那样的勤快,帮着端菜,又帮着摆碗筷,又替长辈盛饭。如果不是知根知底,那么又有谁能发现他以前的不良恶习。

听说他找到一份工作,庄晓珠心里感到一丝安慰,成家立业将令这位无可救药的二流子缓慢进化为一头出卖苦力的牲口,而且她那套朴素的哲学也再次被印证才是最令人高兴的。她关心是否寄钱回去?他老子一辈子也像黄牛那样劳碌,辛苦将他们拉扯成人,是该他们回报老人的时候了。庄晓珠唠唠叨叨地劝勉一番,如今金盆洗手,以后就绝不能再犯了,他倒是爽快地答应了。

马庚乐一面吃饭,一面听一大篇劝世贤文的教诲,令她颇感奇怪的是他们对这个二流子竟没有一丝恨意。她们姐妹俩也就满池子水没放干净,竟被骂得成癞头花朵。

瑞京花园的客人总是一拨接着一拨,他们吃完晚饭,正在吃茶聊天,陈汝卓到了。马振华用欣赏的目光审视这匹大骆驼,俊朗的脸型,坦诚的微笑,线条十分清晰有如雕像一般英俊,他确信查某仔眼光不错。他一面微笑着让座,一面提议共同喝一杯?

陈汝卓忙感谢长工辈的盛情,建议以后另再找机会。瞧小贼庄传石先登门,不知那夭寿贼囚从什么狗窝里钻出来?选择离他较远的沙发坐下。

庄传石热情是一贯的,仿佛他才是主人似的,还口称老朋友。陈汝卓摇手拒绝他伸出的橄榄枝,他笑道:“我不是你朋友,别套近乎。”这一说众人都乐起来。

庄晓珠没有门户偏见,也不奢望两朵奇葩嫁入侯门,她们个人的造化由老天注定。当大姐庄晓琳谈论到闺女黄德香的不幸时,就更印证了门当户对并不怎么靠谱。她相中的是他的正直、笃实、理想,也许它微不足道,不值得挂齿,可她将它当成最有价值的东西。

陈汝卓关心怎么没见到他老婆?庄传石编了一个不高明的小借口搪塞过去,从他身上可以闻到一股臭味,证明他身上正悄悄发生某些变化。若不小心道出他老婆是整天混迹在麻将馆的一块烂肉,那准会因为他是一个无能的丈夫而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倒是教庄晓珠则想起他的小宝贝来,让庚兰去买些儿童奶粉,好让他回去时带上。马庚兰是喜爱钻热坑的小猫,爱热闹,被派差出门,老大不愿意,翘着小嘴出去了。

陈汝卓上门是特意恳求两家长辈利用周末进行拜会。他有一个小小担忧,恐被马家误会成傲慢无礼。作为男人,主动提出请求,是礼貌。他们的爱情温度超出沸腾程度,马庚乐的温柔、善良、漂亮又得家长认同。父母出于卸下子女这个重担的小小私心,希望他尽早完婚。他在和马庚乐商量之后,也得到允话。

马庚乐渴望得到幸福,但对未来又有一丝莫名的恐惧,她甚至不敢保证不会成为落跑新娘。相比较之下,前者占了优势。因此,自然没有异议,反而流露出迫切的神情。

一向将自信和洒脱当成个人身上两项重要标签的陈汝卓在遇到人生大事时,也感到嗓子干涩,有客人在场,竟不知如何提起,向马庚乐要一杯青草茶。

马家有一种独特的青草凉茶,主要由车前草、小菊花、白毛根等四五样青草,快火烧煮而成,仍是降火祛暑极品。

马庚乐开了一个小玩笑,一杯青草茶递到他跟前,待他伸手来接,突然又缩了回去,她笑道:“不是口不渴?”第二次才将茶给他。由于事关自己的大事,她悄悄避到内室去了。

出于偏爱和尊重,庄晓珠将电视遥控器交给他,让他选择喜爱的电视节目。同样出于尊重,到了别人家里,他是不看什么电视的。时尚电视秀上一群北京的老太太正狂热地扭着革命的秧歌,她们毛发花白了,甚至至死都不明白,所谓‘秧歌即殃歌’,越扭祸越多。

陈汝卓为不能及时切入主题而苦恼着。庄晓珠反而关心他母亲的健康状,天气的阴晴变化非常显著,需要十分注意身体,只是没提时下大爆发的可怕的流感。陈汝卓顿时大喜,也不管她有意无意,顺着她的话题,将母亲的意思及时转达。

庄晓珠听了,满脸喜悦之色,终于等到了花开的这一天了。她问:“你是怎么想的?我当然好了。”她征求丈夫马振华的意见。

“女大不中留。早一天嫁出去,早一天省心。”他自然也不反对,他笑着说。之前,他就专门和查某仔谈过一次话,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言明,他自然不好深究。

一朵精心呵护二十多年的奇葩,交到谁的手中,他是非常慎重的,查某仔的幸福是他们选女婿时优先考虑的地方。

“定婚也一并举行吗?”庄晓珠又问。

“这不着急。”他道出父母内心的不安,如果未到瑞京花园正式拜访,内心感觉非常失礼,恐怕落下傲慢和官僚的闲话。如果上门拜访,又怕过分唐突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负担,也是左右为难。

这一点庄晓珠深有体会,瞧他们整天成双入对,自然喜在心头。她有心到芝山别墅去探家,又恐时机不成熟,将来查某仔没面子。她听过很多关于陈家家风传言,心中不无忧虑。不去吧,又觉得不放心。听他这样请求,她就能放心大胆登门了。

从一棵苗到一朵花,其中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是无法计算了。以前,她担心查某仔是缺乏社交能力的白痴,学校、家庭两个小点成一条直线,幸福会被耽误了。如今她则害怕陈家上门来提亲,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定了亲,转瞬间,至多五个月,少则三个月时间,他们就将一朵花接走了,那就像在割去她心头肉,叫她如何甘愿?

庄传石左右瞧了瞧,没见到表姐,她不知何时藏了起来,他叫道:“表姐,是时候出来敬茶了。”

马庚乐厚着脸皮从屋里出来,挥手吓唬小贼,笑道:“我把你的小嘴缝起来。”

小贼还是那滑稽相,朝马庚乐扬扬手,不知何时再展绝技,马庚乐手上戴的那枚情侣戒指,竟到他手上,他说:“我是急性情,这漂亮的小东西表表心意。”

瞧他贼性不改,陈汝卓相信这次他冒犯了太岁爷,笑道:“快求饶吧。”马庚乐瞧自己手上的戒指到了他手上,自己竟是浑然不知,若那坏小子有任何不礼貌举动,那还了得,不由地大怒,伸手揪起他的小耳朵,说:“我剁掉你这几根小爪子,不知死活的坏小子。”庄传石连连求饶,称只是开个小玩笑。

她自然是知道他是开玩笑,否则也不会拿出来了,她说:“以后,你这脏手再碰我的任何东西,决不饶恕。”

庄晓珠瞧查某仔揪住他的小耳朵,骂了一句,马庚乐才饶过他。庄传石皮厚着,还是老样子,他明知故问:“这戒指很漂亮,什么时候买的?”马庚乐自然不会告诉他的。事情就这样定下,陈汝卓感觉屋内闷热,和马庚乐一起外出散步。如今香城民众的一种新时尚就是到江滨上遛达,他们义务见证了母亲河成了一条污水沟,这倒是狠狠地给各种主流媒体、秀台上高声颂扬母亲河的诗人一个大巴掌。

7(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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