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进京途中

车轮滚过地面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伴随着马夫驾车的鞭声在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辙痕。

“吁~”，马夫拉紧缰绳，将马车速度放慢。“姑娘，前边有个茶摊可供过路人饮水，可要去修整修整？”

“去吧，让人和马儿都歇歇。”苏渺掀开车帘子一瞧，见前方确实有个用草棚搭成的茶摊。连日来坐车也累得很，下去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而且快到夏季了，正午的太阳逐渐开始毒辣起来。这一路从北往南赶，越是往南走热气就越发重。避开中午的暑气赶路，那也是好的，省得热毒入体，病了倒是不好。

“好嘞！”得到应允的马夫朗声应道，摸了摸身前的马儿。接着又笑呵呵地说，“马儿也走了大半天了，正好也该补充些食料了。”

茶摊是用茅草搭成的，里面倒是凉快，也因此聚集了不少过路人。

苏渺带着白芷随意挑了一张木桌坐下，叫了一壶清茶。马夫则是将马车拉到一边拴好，顺便给马儿喂水，喂草料。

茶摊里坐着的人大多是附近村落进城里置换物资的汉子，另外就是过路的镖客、商人，众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块儿。其中却也有条隐形的线，让双方泾渭分明，各方抱团聊天。

直到这茶摊来了个女子，引起了些许小骚动。本来这些汉子看见从马车里伸出来一双纤纤玉手还想着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却没想到女子蒙着面纱。

虽无缘得见面纱下的容颜，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是极美的，令人顾盼神飞。

当时就有男子说话的声音高了几个调，可惜苏渺就当没听见似的，一丝反应也无。那男子也讪讪地摸摸鼻子，恢复了正常声调。

“姐姐…”白芷拉拉苏渺的袖子，神色间透露着几分紧张。这茶摊里这么多男子，而且看起来都不好惹，他有些怕他们欺负人。

“没事的。”苏渺伸手安抚地摸摸他的头，“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近了，京城附近的治安是很好的，民风也更为纯朴和善，不会有事的。”

“嗯。”听苏渺这么一说，白芷感觉好多了。但他也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他一定会保护神女的。

本来茶摊里，各方人马都是各自抱团说话的，直到一个黝黑的汉子说起一件奇事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都说人死不能复活，这话不假。可是吧，还真的有人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嗤，你就吹吧！还说什么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三岁小孩儿都不信！！”商队里的一个镖师嗤笑一声，一脸这个人是傻子的表情。他们押镖行走江湖多年，这种骗人的把戏见的多了。

“诶，你别不信，这事真的不能再真！就前两天在陶家村发生的事，那天可是好多人都看见了，附近几条村都传遍了。”那黝黑汉子见众人都不信，有些急了。

“哟，看起来像是真有这么回事，你说来听听。让大家伙儿开开眼。”

“这还是我好哥们告诉我的，就前天中午我们村的陶大在田里干活儿，好好地人就突然栽下去了。家里人当时吓一跳，手往鼻下一摸没气了。这可把他们家里人吓得半死，这陶大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当时村里人都在田里干活，听说出事了，大家连忙围过来看。大伙儿看陶大的脸都白成一片，都让回家准备后事了。没想到这时突然来了个带着幕篱的姑娘。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好像就是突然出现了一般。她拨开人群，喊道‘这人还有救’。你们说，这姑娘年纪轻轻的，谁相信她能救人啊。”黝黑汉子摊手。

“不过也是没办法了。众人想着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那时陶老大家人都没反应过来，那姑娘就从背上药篓里掏出一把绿色的草，用药杵把它捣成汁，灌入陶大的鼻子里。然后再从随身的腰包里取出银针，刷刷地扎在陶大的头上，胸口和脚底。接下来，你们猜怎么着？”黝黑汉子又停了下来，让众人猜后续。

“怎么着？你倒是说啊，快别卖关子了！”

“嘿嘿，”，黝黑汉子挠挠头，“那当然是活过来了，说起来真/他/娘的神了！那针扎下去，一开始颤啊颤的，没过多久那针就停止颤动，陶大就醒了过来！”

黝黑汉子说着说着，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后来，那姑娘就让人把陶大扶到树底下坐着，留下一句修养一段时间就走了。大家一开始都惊呆了，等到再回过神来那姑娘已经走了。”

“后来家里人不放心，到城里看了大夫，也是说好了，让好好休息就行。”

那黝黑汉子说完，心想众人该给他鼓个掌了吧。没想到茶摊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侍卫，草棚内变得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儿，见那些侍卫只叫了茶水，之后并没有什么特殊动作，众人才慢慢恢复交谈。

“倒是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事迹……”

“这世间真有这般医术，这般奇人……”

有人半信半疑，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也有的人不信，只把这当成一个民间故事来听，过耳就算了。

而故事的当事人苏渺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别人说的不是自己，依旧淡定地喝着手中的茶水。

“苏姐姐……”白芷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手指扯了扯她的衣袖。

“嗯？”苏渺知道他有话要说，轻轻地低下头靠过去。

白芷舔舔嘴唇，轻声说道：“苏姐姐，他们说的是你对不对？前两天你出门采药，没带我一起的那天对吧。”

眼见着身旁的小孩越发激动起来，苏渺连忙制止。

“嘘！”纤细的食指轻轻地抵在了唇瓣上，嘴角却是上扬的弧度，“这件事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嗯嗯。”白芷激动得脸都红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苏姐姐果然是神女。嘿嘿，他忍不住傻笑起来，自己真幸运啊，能够跟在神女的身边。

很快这个谈资就过去了，众人又开始讨论起别的东西来。见众人不再注意这事，苏渺转头问道。

“你知道方才那人所说的绿色的草是什么吗？”

白芷摇摇头。

苏渺摸摸他的头，道：“是韭。《金匮要略》中记载，治猝死，用韭捣汁，灌鼻中。那人在田野中猝死，为急症，可用此法救之。辅以针法，则效果更佳……”

日头西斜，渐渐地正午的阳光不再那么毒辣，茶摊里有不少人逐渐离去。

苏渺借着抿茶的动作，扫视周围的环境。草棚里原来坐着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倒是后来的那些侍卫还在外面歇着，而且极有纪律，即使是在休息也丝毫不见散乱。

还有那辆简朴却不失大气的马车，车身是上好的黄梨木，轮子做了减震设计，车帘更是千金难求的天织锦，想来里面的布置想来更是豪华。不知道里面坐的是哪个风云人物。

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啊。

眼波流转间，苏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草棚里。茶摊的主人是一对儿老夫妻，年龄约莫在五十岁上下。

她先是看了看那位老丈，见他时不时地按揉肩膀；那位老婆婆则微微佝偻着腰，偶尔伸手抚一抚后腰处。

二人脸上可见疲惫之色，面对客人时却总是笑呵呵的模样，慈眉善目，都是朴实的人。

苏渺看了眼天色，再过一会儿就该出发了，趁天黑之前抵达京城。这个时间点人少了，茶摊里松泛许多，阿婆刚好给外面的侍卫送茶水去了。接着说道：“阿公，店里生意不错吧。我看这中午店里来来去去的，客人真不少。”

“姑娘说的哪里话，这哪算什么店啊。就是一个小茶摊，混口饭吃罢了。”茶摊老丈笑着摆摆手，在一边坐下。

“呵呵。”苏渺转着手中的茶杯，“阿公，我看你常按肩膀那块地方，是不是不舒服啊。让我猜猜，是不是白天疼痛，到了晚上更痛？”

“诶！小姑娘，你可是说对了。前年就开始这样了，看了两回大夫也不见好，就没在浪费钱去看了。”

“阿公，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来帮你治治。我是个游医，常出门帮人看病的。”

“行。那就试试，那阿公就不收你茶钱了，就当抵诊金了，哈哈。”

茶摊老丈显然没太把她的话当真，苏渺也不生气，慢慢走到他身边。

苏渺先给他探了探脉，道：“阿公，你这是五十肩。想来当时这里受过寒气，气血凝滞。我现在来给你疏通一下。”

五十肩，就是现代所说的肩周炎。肩周部位受到外伤、局部受凉或者长期过度牵拉刺激引起的一种炎症。

说着就沿着经络和气血运行的方向点按，揉，滚……接着又牵拉他的肩关节，旋转……苏渺采取的是理筋类手法和关节松动类手法给他舒筋活血，行气止痛，恢复肩关节功能。

“啊……”苏渺按了几下，老丈就忍不住喊出声来。痛是痛，同时也非常地舒服，他感觉按那几下，整个肩膀都松快了很多。

一个疗程下来，他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老丈惊喜万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还真有本事。

“阿公，我再给你开一副药，取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吃一次，七八天后就会痊愈。”

“好的好的，多谢小娘子。老婆子总是腰疼，不舒服，不知道能不能请小娘子给老婆子看看？”茶摊老丈希冀地看着苏渺。

“阿公这是说的什么话？治病救人是吾等医者的应尽之事，自然是可以的。”

“好好好，我这就去喊老婆子过来。”茶摊老丈连忙向外面走去，替了老婆婆送茶的差事，换了人到茶摊里来。

“老婆子，你快来。有个游医姑娘要替你治病哩，医术可了不得。”

老婆婆看见老丈以往总有些蜷缩的肩膀伸展开来，脸上也不见了以往的痛苦之色，心中不由得也升起了几分期待，跟官爷们谢罪后连忙往草棚内赶去。

众侍卫听了不由得有些稀奇，他们这些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之前的喊叫声和二人的低声交谈。

哪就那么神了，还医术高超？草棚里的姑娘众人也见过，年龄不过十数，绝对不过双十年华。他们跟在贵人的身边，好大夫见过不少，但也没见过年纪这么小的大夫，还是个女大夫。

有好奇心较重的侍卫，忍不住想前去查看。“我去看看，是不是真这么神。”

说着，就有三五个侍卫结伴一起到草棚里。

此时，苏渺正给老婆婆把脉。把完脉后，苏渺又用手点了点她背后的几个穴位，并询问老婆婆是什么感觉。

“婆婆，你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普通的腰痛罢了。外因感外邪，外伤迁移，慢性劳损，内因气血不足，脾肾亏虚。”

见众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她又道：“简而言之就是你应该以前曾扭伤了腰，没及时治疗，拖着才成了慢性疾病。我先给你揉按两下，舒缓你的疼痛，再给你开些内服和外敷的药，二者相互配合，效果会更好。”

说着苏渺又给老婆按揉了一番。老婆婆只觉身上一阵轻快，身上疲劳顿消，舒服得她喟叹出声，脸上呈现出舒服到极致的表情。

坐在附近看戏的几个侍卫，轻视的神情渐渐淡了。看来那女大夫确实有几分本事，别人看不出来，他们可是看出来了那姑娘手上的内劲不是一般人能使出来的，没个几年功夫可不行。

看着那姑娘有劲的手，和那老人家享受的表情，清风眼里闪过几分跃跃欲试。他这几天练功也没拉下，练功嘛磕磕绊绊在所难免，肩膀的伤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人家是个姑娘，愿意给他按吗？最终还是想尝试的念头占了上风，于是座位上的三个侍卫眼睁睁地看着清风无耻（？）地上前去要求人家姑娘给他按肩膀。

在清风有些期期艾艾地表示“大夫，我肩膀痛，可以给看看吗？”的时候，苏渺痛快地点了个头。

“自然，医者一视同仁，不分性别，只有病人。”

苏渺一看就知道这人健康得很，就是肩膀扭到了，有些肌肉损伤，随便按按就行。

说着苏渺就上手了，运起内劲在清风背部揉按了起来……

直到离开草棚的时候，清风还有点念念不舍。无他，太舒服了！！他从来没感觉这么舒服过，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美着呢。其余几人见他这样子，心道有这么夸张么。

“真舒服！有机会，我还要再来一回。”清风喃喃道。

【作者题外话】：这个急救方确实是医书里有所记载的，但是针灸啥的是作者想象的，大家看看就好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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