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爽
鸢已经许久没来药堂了。
从记忆中查看终究是带了一丝陌生,虽说这是他曾经工作的地方,但鸢却不喜欢这里。
刚一进门,前堂坐诊的蛊师以及堂内的一些学徒便将目光纷纷投在了鸢身上。
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鸢和药脉的关系十分微妙,更因为这些年身体一直由AI操控的原因,他与药堂中的诸位同事关系差到极点。
若非有着古月药暄这一层关系,鸢在药堂根本就没有任何立足之处。
毕竟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丁等资质。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大天才来了。”很快,鸢的耳边就响起一道极具嘲讽的声音。
鸢转而望向声源处,反嘴骂道:“废物狗叫什么?找打吗?”
那人直接就愣在了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鸢从未搭理过他们,是以,这些年他们便逐渐放肆起来,虽没到上手欺负的地步,却是联合起来孤立他。
一时间,这位年轻一转蛊师的脸憋得通红,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以至于连句骂人的话都想不起来。
反倒是他身旁一位较为年长的蛊师一脸怒容,高喝出声:“古月鸢,别不识抬举!”
鸢的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他不识抬举?简直笑话,戳他脊梁骨,对他冷暴力,难道他逆来顺受就是识抬举?
“怎么?想打架?行啊,信不信我弄死你?”鸢阴沉着一张脸,将短刀从腰间的刀鞘中拔出,直指那二人所在的方向。
二人皆被吓了一跳,想到最近鸢干的好事儿,他们二人莫名怂了,缩缩脖子,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敢接话。
“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怂货。”鸢撇嘴嘲讽出声。
“你!”年轻一转蛊师气得浑身颤抖,一张脸更是铁青一片,但碍于鸢的凶名,他还真不敢与他起冲突,只能干巴巴的赶人:“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我是来买药的,真当我稀罕待在这破地方?”鸢轻哼道:“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年纪较大的那位蛊师却是有些忍不住,当即一拍桌子,开始赶人:“不卖,赶紧滚!”
鸢不禁有些皮笑肉不笑:“耽误了我救人,你们两个承担得起后果吗?”
二人面面相觑,沉默下来,是的,他们承担不起。
抓好了药,鸢也没多在意他们多算自己半块元石这点小事,本来他还不想来这里的,毕竟他自己就有个游戏商城,根本没必要特意跑到药堂买药。
但没办法,任务刷出来,不做他浑身难受。
正想转身离开,鸢却是被人拦住了去路——是药堂雇佣的打手。
“拦我?知不知道我打死你们都不犯法的?”鸢阴沉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不爽’三个字。
缩缩脖子,这个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凡人打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是药暄大人让我拦下你的。”
药暄?
鸢胸中的火气略微消散些许,药暄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些年智能AI也做了许多有头没尾的破事儿,都是由药暄替他摆平的。
所以,鸢对药暄心怀感激之情,不好对他甩脸子。
“我有急事。”提了提手中的药包,鸢依旧显得有些不耐烦:“有空我会给他一个妥善解释。”
说罢,也不顾那人的阻拦,溜得飞快。
回到家中,煎好汤药,鸢一张脸拉的老长——古月阆和古月茉这两个小屁孩时不时在他眼前晃几下,让他更觉得糟心异常。
就连古月药萍在他跟前说了诸多好话也没让鸢顺心哪怕一瞬间。
端着药碗,鸢深吸一口气,用犀利的眼神制止了想要跟过来的古月药萍。
古月药萍张了张嘴,苍白着一张脸,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滚过来把药喝了。”因为心情不好,鸢也没给韩郜好脸色,直接把碗往桌上一甩便坐在一旁开始生闷气。
“我好虚弱,我动也不能动,小鸢鸢。”韩郜躺在床上,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
坐在床边嗑瓜子的方源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明明刚刚还活蹦乱跳就差原地蹦迪呢,现在装个蛇皮的虚弱,虚伪!
见鸢没有动作,韩郜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鼻子,掀开被子果断下地。
走到桌边,韩郜端起药碗,直接一口闷了。
摸去嘴角的药渍,韩郜小心翼翼的绕到鸢的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生气了,长皱纹就不好看了。”
“……”鸢不禁更郁闷了。
“我知道。”韩郜将桌上的药碗扒拉到一旁,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你不喜欢他们两个,也怪你娘不经你的同意就将他们接过来。”
“可换一个方向来看待这件事,能够光明正大的支配你爹遗留下来的家产,你并不亏不是吗?”
鸢当然知道这点,药萍已经和他解释过很多次了,她之所以收留古月阆和古月茉,其实是刑堂家老的主意,目的就在于让鸢有个适当理由支配家产。
“我又不稀罕那点东西。”鸢依旧心事重重。
鸢并无所谓得罪药脉,反正他杀了药樱,早已经把药脉得罪了个彻底。
而今又有刑堂家老替他撑腰,古月药姬想要对他下手,怎么也得掂量掂量。
可他最怕的是麻烦。
他一个人生活惯了,受不了外人入侵他的地盘。
“反正你也不会在这里久待,忍一忍又何妨?”韩郜认识鸢许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脾性,说难听点,他就是吃惯了独食,自私自利,不想和外人分享自己的东西。
可对于自己人,他却能够掏心窝子的好!
“我凭什么要忍那两个小鬼头?”鸢站起身走至窗前,打开,看了眼正在院内玩耍的兄妹二人以及正在照看他们的古月药萍。
啧了一声,鸢望着双鬓斑白古月药萍,不由叹了口气:“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明明恨得要死,却又不得不看着自己丈夫不忠的结果在自己眼前晃悠,甚至还要为了所谓责任,抚养他们长大,呵~”鸢心中清楚,药萍之所以答应刑堂家老的提议,更多是为了他。
资质的不足可以用资源来补足。
药萍这么做,是想让他能够走的更远,因为对于她而言,自己的存在是她唯一的希望。
“你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心理阴暗,孩子是无辜的,你娘心肠那么好,或许是出于真心呢?”要说韩郜看不惯鸢哪一点,也就是这点了,他总是这么悲观,把所有人都想的十恶不赦。
鸢转过头,上下打量了韩郜一番,好声没好气的说道:“你老婆给你戴了绿帽子,你是有多贱才会替她养孩子?”
“???”韩郜整个人都懵了,这哪跟哪啊。
“古月药樱毕竟是你爹明媒正娶的,话别说那么难听。”再者说,这个世界,男人,尤其是蛊师,本来就可以三妻四妾。
当然,后面的话韩郜没敢说出口,他怕鸢直接拧了他项上狗头。
“弱者,连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都没有……”冷笑着,鸢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他不允许自己也变成那个模样!
“鸢,不要勉强自己,你还有我。”韩郜皱眉,他知道这个世界十分危险,可鸢这样把自己逼得太紧,急功近利,往往事倍功半。
鸢没有说话,只是轻拍了下韩郜的肩膀,叹气。
喂养血浓于水蛊会出现那样的意外在鸢的意料之外,毒素虽少,却也架不住喂养次数频多。
况且每次都被抽取那么多血,就算是个身体健康的普通人都撑不了太久,更别说是他这个营养不良的了。
看来得从其他人身上着手,不能总逮着他一只羊薅了。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就待在家里别给我出去惹事,听到了没?”查看了一番任务面板,鸢很快振作起来,积压了这么多任务,赶紧清一清才是真的。
顺便,刑堂家老给他真元灌体这事儿,得尽快提上日程。
“早点回来,干爹,人家在这等你哦~”韩郜嗲声嗲气地回道。
“……”鸢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想吐。“收手吧,别骚了,外面全是变态。”
“可是我想……”
“你不想,闭嘴!明天就给我滚回你家去!”鸢直接打断了对方。
“小鸢鸢,你凶我。”说着,韩郜嘴巴一扁,开始假装嘤嘤嘤。
看到这辣眼睛的一幕,鸢瞬间血压飙升,差点呕血三升:“随便来个人把这个神经病给打死算了,我真是受不了了。”
“干爹~”这两个字着实被韩郜叫出了九曲十八弯。
“别说了,我求求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求你别恶心我了,我不是你干爹,你是我爹,你是我亲爹行了吧!”鸢都快哭了。
他是上辈子做了多少缺德事才会碰到这糟心事儿啊。
“吾儿甚得我心,乖,下去吧。”韩郜则一脸沾沾自喜,这一招,简直百试不爽啊。
自觉没脸见人的鸢捂着脸退到门外,哀呼出声:“造孽啊!”
鸢并不想失去韩郜这个朋友,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亦能接受,但真心是丢脸丢到异世界了,完全拿那个白痴没辙啊。
他恨社交牛逼症!
鸢再一次开始怨恨自己的心软。
不能这样下去!
此时此刻,鸢的大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不能如此惯着韩郜,这样,只会让他在这个世界越陷越深,所以,往后都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
“对了,小鸢鸢,回来时候记得买点菜,晚上我给你做饭吃。”韩郜探出个脑袋,咧嘴笑着。
鸢目光灼灼,瞬间把刚刚的决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弯着眼睛说了个‘好’字。
韩郜直接朝鸢抛了个媚眼。
浑身一阵恶寒的鸢只觉一阵诡异的寒气自下而上直冲脑门,吓得他立刻落荒而逃。
“被偏爱的总是这般有恃无恐。”紧跟在韩郜身后走到门口的方源突然感慨出声:“你也就仗着他喜欢你罢了。”
他承认,他有些嫉妒方正。
“我会陪着他。”韩郜吐出一口浊气,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根烟,顿时,他轻笑出声:“直到永远。”
“我倒没觉得你有多喜欢他。”方源边嗑瓜子边说风凉话,“况且你现在只是个凡人,又能为他做得了什么?一个累赘而已。”
韩郜没多在意方源的阴阳怪气,他无非是在嫉妒罢了。
总而言之,他现在就是方正了,这个游戏角色,自然得好好经营。
当然,《问道》也不能落下,那个游戏是他现实经济的来源。
只有在现实中站稳脚跟,他才能安安稳稳,后顾无忧的玩游戏。
“哥,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两个妹子吧,省的你在这儿酸里酸气。”韩郜,不,是方正一脸认真:“说真的,你那个侍女着实不咋地。”
方源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
“你都没见她对我的那个态度,啧啧啧,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如果知道我是甲等资质,怕不是会分分钟洗白白躺我被窝里。”方正又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沈翠那点儿小心思怎么会看不透?
包括他舅父舅母的那些小把戏,方正根本就是心知肚明。
“给你派个年轻貌美的侍女,而给我的则是又丑又肥的老妈子,这不摆明了挑拨我们兄弟间的关系吗?”方正摊手,他相信方源是个聪明人,只是当局者迷,一时被感情蒙蔽双眼,看不清真相而已。
“为何你这般笃定自己是甲等呢?”方源当然知道舅父舅母的区别对待不安好心,可他能怎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方正微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能一股脑儿将原因推到鸢的身上:“哈,这有什么,小鸢鸢告诉我的呗,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他有一只需要使用血液喂养的蛊虫。”
“那只蛊,能够用以提高蛊师资质,只不过需要同族人的鲜血喂养。”
“同族人的鲜血?那岂不是……”方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怕什么,被抽的是我的血好不好!”方正不禁翻了个白眼:“就你那破资质,小鸢鸢还看不上眼呢。”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他会因此而残杀同族!”方源高声质问。
他清楚的看到,那只蛊所需的血液不在少数,且还附带毒素。
古月鸢有可能不顾方正的生命安全,继续抽取他的血液吗?
“那又如何?”方正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那是我们的族人,血浓于水,为什么你可以把杀人说的如此轻松写意?”方源不懂。
方正咧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你不杀别人,别人便会杀你,你难道以为过去的条条框框在这个世界也适用吗?”
“别天真了,现实从来都是残酷的,你做不到心狠手辣,做不到不择手段,那你就只能被人踩在脚底狠狠践踏。”
“别人现在捧你,是因为你表现出了超乎同龄人的早慧,可实际上你心知肚明,你只是比他们多了几十年的生活经验,清醒一点吧方源,前车之鉴你难道没看到吗?”方正指的自然是古月鸢。
“你少在那里妖言惑众,我就算不是甲等,也绝对是乙等!”方源瞬间慌了,是的,他从来没考虑过这点,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天才,毕竟,他可是穿越者啊!
“小鸢鸢还是个丁等嘞。”方正如何听不出方源的话外之意,不由摇了摇头。
“虽然我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不过资质这种事嘛,纯靠运气,很显然,你和鸢的运气都不怎么样,只是你比他强点,是个丙等。”
“这倒也不是什么太大问题,提升资质的蛊虫虽然难寻,却也不是没有,只是这青茅山太小了,家族靠血脉维系统治,讲究一个规矩,你资质不高,家族凭什么将资源向你倾斜?”
“所以,你得自己去拼,自己去博,就算去偷去抢,去杀人去放火,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闭嘴,给我闭嘴!”方源后退数步,满脸震惊,他不想听这些歪理。
“你若愿意在这个破地儿蹉跎一生,被人压榨一辈子,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方正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火,方源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看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受以前世界的束缚很大,无疑,这是个硬伤。
“重活一辈子,何必要活的像一条爬虫呢?”方正笑着,人,总归要为自己活一次吧?“兄弟,清醒一点吧,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美好。”
方源却是突然冷笑出声:“是啊,你可以尽情嘲笑我,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该在心中暗喜,终于超过我这个哥哥了吧!”
方正顿觉一阵无语:“想什么呢兄弟,我是好心提醒你,让你好有个心理准备,又不是在刻意向你炫耀,再者说,现在有甲等的潜力,不代表我开窍的时候就能开出甲等。”
“什么意思?”此刻,方源不想承认,听到这句话后,他在心中舒了口气。
“你当那破虫子只是吸点血就能有提升蛊师资质的作用?想什么屁吃呢,它吸取的是人的精元,换句话说,就是空窍的潜力,被扎一下会掉资质的懂不!”方正好声没好气的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方源无法理解,难道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喜欢,就可以葬送自己光明的未来?
“因为,这就是爱~爱~爱~”方正作深情状,果断开腔,一共六个字,六个全跑调。
“……”唱的好,下次千万别唱了。
“啊,小鸢鸢,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日月可证,此生不渝,可为什么?你这该死的负心人,偷走我的心,辜负我的情,出卖我的爱!”方正作西子捧心状,一口的朗诵腔。
方源:这怕不是个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