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雕像下的对话

“少年，你想当魔法皇帝？”清亮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特纳尔一回头，看到一个非常高大的身影，比特纳尔高出不止一个头，目测有两米以上的身高。

“哇~”特纳尔忍不住感叹，同时抬起头，看到一双蓝紫色如同宝石一般的异常清澈的眼睛。那人的脸也和眼睛一样无瑕，隐隐有宝光浮现，脸上的笑容灿烂又纯真。

“嗯，我会成为魔法皇帝。”特纳尔微微低头回答道。他没来由的有些心慌。面前的明明是个年轻男性，却让特纳尔有种偷看修女小姐时的感觉。

年轻男人用手轻轻扫去花坛边缘覆盖的灰尘，随意的坐在花坛上，问道：“会成为魔法皇帝啊。”男人笑了，他的笑容引得附近的少女偷偷观看。

“我发现你身体的魔法回路有问题，比别人少了一些。缺少魔法回路，你几乎使用不了魔法吧？”男人笑道。他的语气中没有嘲笑，他只是在表述一个客观事实。

“是的，我一个魔法都用不了。不过，您为什么能直接看出来我魔法回路有问题啊？”特纳尔问，他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启蒙老师确认的了好久才确定他身体问题的。

“因为我是个医生啊。”男人说道。

特纳尔看着男人的装扮：衬衫、领带、黑色马甲当中露出一根金色的怀变链，手指修长白皙，脸上也是斯文柔和的模样，确实像是卢克说过的王都医生的样子。

“我不会魔法，但我能当上魔法皇帝，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特纳尔斩钉截铁的说道。

“哦。”男人的回应很平淡，他拿出怀表擦了擦，又把怀表揣进兜里说道：“用实际行动证明，那么？是什么样的实际行动呢？”

特纳尔觉着眼前的男子刨根问底很奇怪，但却没感觉出他有什么恶意，便回答道：“我加入骑士团，保卫国家、保卫国民，把威胁国民的人全都打垮、抓起来。最终被国民认可，成为魔法皇帝。”

“这样啊。”男人看着特纳尔的眼睛又问道：“你刚来圣格洛林吧，你有没有看过魔法皇帝的雕像？”

“看过，已经看完了。每一个我都看过了。”特纳尔满含憧憬的回答道。

男人点点头，说道：“那你觉得保卫国家、保护国民足够当上魔法皇帝么？”

不够！远远不够！特纳尔被男子的问话问住了，他刚要回答，却见男子摆摆手，没让他说话。男子继续问道：“我们换个问题吧，你能告诉我魔法皇帝雷丁先生的称号‘屠龙者’是什么意思么？”

“‘屠龙者’的意思？”特纳尔下意识反问，他不明白男子要问什么，‘屠龙者’顾名思义，意思都在字面上，根本不需要问。但却隐隐约约知道男子想说什么了。

“‘屠龙者’的意思就是屠杀巨龙的人。”男子仰望着还未雕刻好的雕像，幽幽说道：“‘屠龙者’这个称号，代表着大英雄雷丁先生带领着人类的英雄们为了人族的生存灭绝了龙族，从龙族手中拿下红河这片土地，建立了格洛林王国。你要成为的是这样的人么？”

男子将‘立国者·屠龙者·红河解放者’以白话解释出来后，竟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只听男子继续说：“‘铁血’又是什么呢？铁是战争，战争带来泼洒的鲜血，而鲜血是铁锈的味道。你明白么？”

“巨龙是吞噬人类的怪物，人类想要生存，就必须驱逐这些怪物。”特纳尔决然道。

“少年，不要一口一个怪物。你知道么？巨龙是有名字的，它们的智慧很高，那头匍匐在雷丁先生脚下，被铁血之矛刺穿的巨龙叫奥杜因，是最后的巨龙。”男人说道。

“您想要说什么？”特纳尔皱眉说道，他觉着面前的男人充满了古怪。

“现在巨龙已经灭绝；冰原巨人也已经退居极北，仅一百多只残存；女妖仅剩几百只成了人类贵族的玩物。大陆之上已经没有食人的怪物了。你想要成为魔法皇帝，哪个非人种族会成为你开疆拓土的对象呢？”

男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此话一出口，特纳尔立刻觉着自己像坠入冰窖一般，寒气直逼入了骨头，特纳尔的灵魂在大声咆哮‘快跑！快跑！会死的！快跑！’。类似的感觉在直面‘天体魔法·星爆’遇到过，现在又再次出现了。

男子看了特纳尔一眼，面露惊讶：“你的魔力应用竟然已经到‘天眼’的程度了？”接着立刻双手合十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吓唬的，只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冰冷刺骨的感觉瞬息间褪去，特纳尔此时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仅仅流露出的杀意就让自己的直觉预警，一眼看出特纳尔的身体状态，好恐怖的家伙啊！

特纳尔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谁？！”

男子前后摇晃着身体，话语轻松的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是个医生。另外...”男子直视特纳尔：“我的外祖母是鲸人。”

特纳尔张大嘴巴，这是他第一次接触长生种。男子外祖母是鲸人，那眼前的男子有四分之一长生种的血统，怪不得他会对人类与魔法皇帝抱有一定敌视。

特纳尔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没想伤害谁，只想保护王国、保护人民。骑士，是为了守护。”特纳尔说的很真诚，他确实从没想过主动去伤害谁。

“你这样不行啊，这样的你当不上魔法皇帝的。”男子一脸认真的说道。

“成为魔法皇帝不一定非要伤害别的种族，鲸人、魔女、暗夜精灵都是爱好和平可以沟通的智慧种族，我们可以通过沟通与理解促进和平。”特纳尔说道：“现任魔法皇帝古斯塔夫阁下和三大长生种签订了长期和平协议，严禁对长生种的绑架和伤害，这些就是未来和平的证明。古斯塔夫阁下正在为和平努力，我也会尽我所能为和平努力...”

特纳尔说了很多，对长生种有一点点了解，也从人们口中听到了古斯塔夫阁下与长生种的和平协议。他不希望有人受到伤害，特别是那些一直在传说中被人喜爱的精灵、鲸人等其它智慧种族。

男人看着特纳尔，看到面前少年眼中的真诚，认真的听他说完。然后，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图，交给特纳尔：“这是十年前的格洛林王国地图。”

特纳尔接过地图，把地图展开。男人指着地图白沙湾的的位置说道：“你刚来王都，肯定带来地图吧。你比较比较，两张地图有哪里不一样？”

特纳尔犹犹豫豫的拿出地图，将一新一旧两张地图平铺在自己的面前，进行比较，特别比较了鲸人的故乡白沙湾。特纳尔的心沉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在新地图上，格洛林王国的国界向海边延伸了一大截。与之对应，白沙湾缩小了很大一部分。

男子拿起地图，把地图折起来放进口袋，神色复杂的看了特纳尔一眼，缓缓说道：“古斯塔夫先生和鲸人签订协议，以示和平。签订协议时，重新划定了国界，将白沙湾北部全部纳入格洛林王国版图。为了‘和平’，鲸人们丢掉了四分之一的领土。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纯色之森和翡翠森林，纯色之森被人类称作‘魔女之森’。三大长生种，为了与人类的‘和平’，献出了总共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我外祖母的故乡就在白沙湾北部，那里曾经叫做‘艾尔尼娅’，意为‘珍珠之乡’，现在叫做珍珠镇，是格洛林最大的珍珠产地。你去找找五十年前、一百年前、三百年前的地图，翻一翻历史文献，看看曾经的白沙湾有多大。”

男人说完，轻轻哼起了歌，声音缥缈却又厚重，就像航海者远洋时听到鲸歌。男人的歌声悠远悠长，满含着对家乡的思念，对亲人的依恋。男人的声音伴着歌声悠悠传来：“小朋友，你说在雕像雕好的时候，会给古斯塔夫先生刻上什么称号呢？鲸人的驱逐者·魔女的猎杀者·精灵的毁灭者·所有魔物的终结者·魔法皇帝·古斯塔夫.格洛林。”

空灵的声音传入特纳尔的耳中，没有半点杀气，也没有半点焦躁，但却让特纳尔寒毛直竖，他仿佛闻到了从未穿越时空飘荡而来的铁腥。

路人被男人的歌声吸引，纷纷驻足聆听，摇曳着身体配合歌声的旋律。他们听不懂男人歌词的意思，也听不到那随歌声传出的话语。他们在悠长的歌声沉醉、忘情，甚至忘了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

“不会的！我希望的是守护、是和平，不是侵略与战争。”特纳尔略显痛苦的回答道：“我会成为魔法皇帝，我会改变这一切。”

特纳尔紧紧攥住拳头，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他觉着男人说的是对，英雄总与征伐相伴，这便是人类的英雄史！

“我希望的是守护、是和平，不是侵略与战争。我会成为魔法皇帝，我会改变这一切！”特纳尔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没有理会特纳尔，他继续唱着悠长的歌，一曲终了。男人站起身，向围观的人群行礼致意。热烈的掌声响起，人们在为他优美又忧郁的歌声喝彩。

男人也对特纳尔微微欠身致意，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加油吧，少年！你要做的事情难度很高，比成为魔法皇帝难得多。以后你要是以和平的方式站在世界之巅，干脆别叫魔法皇帝，叫‘魔法之神’吧！’”

男人顿了顿，面向雕像略显郑重的轻声说：“我希望的也是和平啊~”

男人走向人群，人们边鼓掌边为他让开道路。

“先生，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特纳尔冲男人的背影喊道。

“不用知道名字了。你看？我不也没问你的名字么？希望我们希望的和平能快点到来吧。”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