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季谷雨明心问道

进来了十四天，回去的路程是另外一条线路，有三个试炼点。

季谷雨无心试炼，也不知道要不要先出去，慢悠悠的走着。

无精打采的样子气到了白狐，“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只要修为比别人高，谁能杀得了你，一个破诅咒而已。”

季谷雨本来有些话想和她说，不单单是这个，刚好说道：“我不想修炼了。”

“为什么，你不想回去了？”白狐一脸疑惑。

季谷雨把在妄分别里经历的和她说了一下，这些虽不为真，但只要回去了，多半会是一角未来。

白狐听完没有再言语，她修道多年，对幻境的理解认识远胜一般修士，知道这里面蹊跷很多，只是理不出个所以然。

夏至受的伤比较轻，此时也跟了上来，远远喊着：“李道友要是不赶路，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啊。”

季谷雨对他印象不错，停下了脚步等待。

白狐这时似有所得，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人故意让你看到这些，不想你回去。”

季谷雨一声苦笑，“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回不回去有什么要紧的。”

言语消沉，妄自菲薄，白狐再次气上心头，冷笑道：“你重不重要，只有天知道。但对某些人而言，你肯定重要。”

季谷雨不为所动，拿出葫芦喝了几口。

夏至走上前来，没注意两人在说些什么，道：“请李兄再赏壶酒喝。”

四十九个葫芦这些天已经喝了三十个，余下的一天一壶还有多，拿了一个葫芦出来。

白狐也要了一个，继续说道：“路是自己选的，也是自己走的。我要走了，以后你自己小心。”

季谷雨有些像鸵鸟，遇到问题只会逃避，这时心里更失落，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嗯”了一声。

小白转身欲走，想不过又说了一句，“你是大傻子！”

心里气愤他从来不知道问下要去哪，去干嘛，头也不回的离开。

夏至在旁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尴尬的闷头喝酒。

两人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季谷雨不像之前活泼，夏至心生奇怪，问道：“李兄进去出来后宛若两人，是洞里发生了什么吗？”

季谷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会想到这，一会想到那，真龙血咒倒不是很担心，大不了一死。

反而是要不要回天元？为什么回天元？以及为什么修炼？

才是他最关心的，没管夏至的话，转而问道：“夏兄你为什么修炼？”

夏至楞的一下被这个问题问住，半天不知如何回答。

胖子伤好后也跑了出来，刚好听到，远远就笑道：“你怎么不问我？”

一张欠揍的脸凑上前来，季谷雨强忍动手的心，“那你呢？”

胖子摸了摸下巴，神情凝重有些凝重，想了一下，半天才说话，“你给壶酒我。”

两人以为他有什么高深之语，正翘首以盼，不想是这句，都要动手打人。

胖子忙做防守状，嬉皮笑脸道：“拿壶酒来，这种问题，没点醉意，怎么能深入交流。这就好比和女孩子，你不喝点酒，直接就说想一起看日出，那不是讨打吗！”

接着又叹道：“季道友，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季道友三个字，听得夏至一脸疑惑。

胖子补充说：“夏兄不是外人，剑仙弟子，必然是人品过硬像我一般的人物，告诉他真名也无妨。”

死胖子确实贱，要说也是自己来说，季谷雨一阵腹诽，忙拱手道：“夏兄见谅，不是有意欺瞒，只是已经撒了一个慌，必须一直圆下去了。”

说完以酒代酒，走了一个，算是表达歉意。

“那承蒙两位不见外，以后有别人在场我还是喊李道友。”夏至并不在意，笑着说道。

两人哈哈一笑，异口同声“聪明。”

季谷雨实际算下来只有十四岁左右，方舆洞里出来的时光是白白剥夺的，一句年轻，心理和生理上都符合。

胖子所说话语虽然粗俗，但还蛮有道理，应该还有高见，又道：“别光喝，你继续说。”

这问题看似简单，但直击灵魂深处，胖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略一沉吟后说：“我辈修道，当为成仙，至于成仙以后的事，那是成仙以后的事。这又好比喝酒，喝酒是为什么，尝遍天上地下美酒吗。真有这么多美酒摆在面前，要么没了兴致，要么一时半会也喝不完。那是为什么喝，为的是现在，有你们两人，想喝。”

夏至闻言哈哈大笑，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元道友说得好，好一句酒为当下而喝，道为未来而走。”

“是你总结得好。”胖子又补充道：“还是好比酒，最烈最美味的酒要备着，即使有时候时机不合适，想喝的时候一定要有，比如现在，要是你没带酒，我们三人该是多么孤单寂寞。修炼一途也是一样，横行天上地下不是必要，但是想横行的时候，谁都不能拦着，比如有人揍你，我要是打不赢那人，喝酒不是都不开心了。”

季谷雨听他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也不继续追问了，还是先喝个痛快。

三人不再赶路，坐着把夏至送他师傅的另外一只野鸡也安排上。

胖子对他的手艺越来越佩服，直叹身上的这些肉都是白长的。

第十七天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回去路上的第一个试炼点。

季谷雨不想试炼，在外面等二人试炼完一起上路。

等了一天，胖子先出来，一身是伤，惨不忍睹，急忙问他遭遇了什么。

胖子喝了口酒后直骂道：“真是见了鬼，被神仙追杀了。”

“那你怎么能活着出来？”季谷雨不信，死胖子一直都是鬼话连篇。

胖子还有后怕，继续狠狠喝了几口，“我哪知道，我还以为是被你拉出来的，听到有人喊死胖子才清醒过来。”

季谷雨在外面等待的时候一直在研究天命经，这功法自他学了后跟没学一样。

不知道怎么用，也没什么用，体内平白多了一个破球，并没有想其他，自然不是他喊的，问道：“你这是什么试炼？”

“妄识幻境。”胖子咕哝着嘴说道。

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多说。

九大试炼，能有术法感悟的只有法、境、识三个，胖子看来有所得。

情、有、心是对道心的磨砺，走出后也是受益无穷，不知道夏至参与的是哪个。

至于分别、执念、语言三种，怒长老并没有太多讲诉，只知道这三个稍稍有些诡异。

其中执念和语言好像和人体九大宝藏有关，比较少见。

又等了一天，夏至也出来，他经历的是妄法试炼。

两人好奇，问他学到了什么。

夏至笑着摇摇头，“不过一套剑法，出去后耍给你们看下。”

胖子对剑法不在意，大呼没意思。

季谷雨想学剑法，好配合破剑用，他猜想破剑出去后多半还是会回到身边，心中渐渐有了方向。

第二十五天的时候，三人来到了第二个试炼点，这是此行最后一个试炼点。

接下来的那个试炼，时间不够，得留充足时间出去。

季谷雨不想遗憾，决定也参加。

他路上有时难免露出消极神态，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现在愿意试炼，都感到高兴。

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把季谷雨深深震撼到，他曾在千刃崖边和小师妹一起见识过大海，虽然那时远隔千万里。

这还是第一次亲临其上，他坐在一叶小舟上，无风飘荡，茫然不知方向。

大海风平浪静，充满诡异，小舟不知时间的飘着，好像一动不动。

眼看日升月落，春去秋来，仿佛过去了无尽岁月，穿过了无边汪洋。

终于在茫茫大海上看到陆地，一座座岛屿。

岛有小有大，季谷雨不知选择哪座，控制小舟飘向那个最小最近的岛。

岛上寸草不生，比之谜雾沼泽更是荒芜，更有一条条巨大的沟壑横穿竖插，惨不忍睹。

他在上面走着，就像刚才在海上飘着。

眼睛看到的远方就是前方，心中想的方向便是方向。

小岛虽小，却一直走不到头。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天上日月阴晴圆缺变化了几轮后，前方一堵高墙拦在路上。

说是高墙，其实是一面巨大的石壁，石壁上隔天穹，下绝去路。

心想这就到头了吗？

抬头看着石壁，隐约可见石壁上刻着几个血红大字。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

心里默念这几个字，季谷雨不禁冷笑道：“呵呵，万物成，既然万物成，又为何损有余补不足；既万物成，又为何以不足奉有余。天道茫茫，人道渺渺，不都是道？”

这一刻，他有点明白在方舆洞中那穿过岁月长河，于无尽时光前传来的话语是什么意思，道茫茫，道渺渺，不过也是路线之争。

九天上受这话语有感，风云变幻，万丈闪电布满天空，丝丝劫雷降落。

这时有无上声音从古今未来，四面八方响彻，“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哈哈”，我道日兴隆，想到自己勤修十年，修为不增反退。

新修淬体，练到三阶也无路可走。

就是上了这个岛，前路还有遮天石壁阻挡，季谷雨破口大骂，“兴你妈个锤子的道，夫道有情有信，自本自根，你这样坑我？”

骂完还不解气，擒龙手抓起远方一块石头，对着石壁扔去，这一年来受的气都在这个石头上。

石壁巍然不动，上面又闪现出几个金黄大字，“内直、外曲，天人之徒”。

季谷雨现在看到什么天道人道就一头火，连带这两个字遭殃，恰好出现的位置较低，捡起一块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这几个字抹掉。

“什么内直、外曲、天徒、人徒，我内直外曲，成而上比，敢与天齐。”

不曾想自己口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觉得颇有道理，在抹掉的位置，把这几个字刻上去。

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虽不美观，但也气势十足，开心一笑。

是时大道震怒，雷云密布，仿佛灭世劫难降临。

岛上凭空卷起风沙，遮天蔽日。

原本不可见的大海掀起滔天巨浪，汹涌朝陆地而来，想要毁灭这一切。

幻境外浓雾成风，席卷四海八荒。

沼泽内所有参与试炼的人幻境破碎，跌落在地，就是无尽岁月前迷失在里面的也都掉了出来。

北海海眼打开，巨大漩涡里射出一道金光，刺破苍穹。

沉星海落砂河边一个绿衣女孩正在河边水浪濯足，看着天空轻轻说道：“这就开始了吗？”

声音婉转悠扬，连绵不绝，传至九州四海，诸天万界震荡。

灵兽山万兽奔腾，哀嚎之音响彻天地，末日雷劫再次布满上空。

陨仙地的碧落海难得风平浪静，无所作为，上面的一叶小舟随风飘动。

舟上的男子听到这话，对天划上三剑，青芒剑光隔绝一方天域，雷劫受此侮辱更加暴动，终是不能降下丝毫。

淡淡说道：“一朝拔剑起，苍生百世劫。鄙人不才，问天三剑，守下界百年太平。”

他旁边一个紫衣女子轻语道：“耗半生修为，换百年时光，值吗？”

男子右手负剑而立，看着远方，没有回答。

季谷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阻挡在眼前的石壁突然碎成三截散落一边，眼前豁然又有了方向，出现了一片泥泞之地。

他继续朝前走去，有方向即可，即使没有路，一直往前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