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患难相扶朋友仗义 情理有悖怪客行凶(一)
五人出得城来,李靖忽然带住坐骑,向玄化道:“大和尚,我有话与你说。”玄化道:“李老弟有何话讲?”二人性情洒脱爽快,相识虽然短暂,脾气秉性却甚相得,言谈之间免去尊称客套亦不觉有忤。
李靖道:“离长安城东不远,有个鹿鸣村,村中有位大侠,名叫东方一剑,家传一套神农剑法,厉害非常,不知大和尚可曾听说?”玄化道:“久闻东方大侠盛名,只是一直无缘结识,李老弟提他何意?”李靖道:“我与东方一剑交情莫逆,乃是儿女亲家,此番去朔州剿匪,正要将女儿送到他府上暂住,大和尚与我同来,何不到他府上一叙?”玄化道:“老弟与东方大侠既是亲友,贫僧有幸到此,理应前去造访。”当下五人拨转马头,向东方一剑家行来。
钟钰自从驿馆结识李香香后,便深深被她的才貌所吸引,心想:“世上竟有这般品貌双全的女子,若能与她结为百年之好,终生无憾!”后来听李靖说出已把女儿许配给东方岳的话时,不禁甚为失望,心中大有惘惘之意。转而又想:李靖身份高贵,家世隆盛,自己却出身寒微,一文不名,人家又岂能把女儿嫁给自己?暗笑自己自不量力,异想天开,心中不禁大有自卑之感。
李香香虽不似钟钰一般心情,但见他忠厚朴实,老成持重,对他也颇有好感,只是相识短暂,又深知男女有别,一路上只陪在母亲身旁,并不与钟钰闲话。
鹿鸣村离长安城约有五十里路程,顷刻之间,便即来到。但见房屋错落,杨柳依依,溪水环绕,鹿鸣呦呦,一派迷人的农家风光顿时出现在眼前。
五人进了村子,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座高大门楼前。李靖下马,上前叩打门环。少顷,门扇半开,走出一个老家院来,一眼看到李靖,不禁满面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卫公来了。”李靖点了点头,问道:“东方大哥可在家中?”老家院道:“在!在!诸位快请!”
五人随他进了客厅坐下,老家院道:“诸位稍后,我这就去请老爷过来。”说完匆匆而去。
工夫不大,只听得脚步声响,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贤弟到来,咱二人可又要一醉方休了!”随着话音,只见一个锦衣大汉一挑门帘走进屋来。在大汉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两个华衣少年。只见这大汉年约五十余岁,身高足有八尺开外,两道卧蚕眉,一双丹凤眼,紫红脸膛,鼻直口方,五绺墨髯飘洒胸前,乍眼看来,恰似那关帝庙里塑的关公一般。那妇人约有四十五六岁年纪,面容姣好,衣饰得体,落落大方,一副贤良之相。那两个少年约有二十多岁年纪,形容俊美,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来者非别,正是长安大侠东方一剑与其妻周氏并两个儿子东方雷、东方岳。
周氏一见到红拂女母女,急忙走上前去,抓着二人的手笑道:“哪阵风把妹妹一家吹来?怎么大清早赶到?昨晚在哪里住的?”又看着李香香道:“数日不见,香香愈发俊俏了!”红拂女笑道:“大嫂,我们此番前来并非是为走亲戚串门,乃是特为一桩大事而来。”周氏笑道:“什么大事?莫非是要把香香正式嫁到我东方家来吗?”
未待红拂女回言,李靖说道:“这桩大事,可比儿女婚嫁大上百倍。至于何事,咱们一会再说。大哥大嫂,我给你们介绍两位贵客。”指着玄化道:“这位大和尚可非同一般,他出家于河南嵩山少林寺,乃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玄化大师。”又指着钟钰道:“这位小哥是玄化大师的顶门弟子钟钰钟少侠。”
东方一剑又惊又喜,向玄化深施一礼道:“原来是玄化禅师法驾光临,今日得识佛颜,不胜荣幸之至!”玄化合什还礼道:“久闻东方大侠盛名,只是无缘拜会,今日得识虎威,贫僧亦是倍感欣慰。”东方一剑又向钟钰点头致意,众人彼此见过,重新落座。
东方一剑向李靖问道:“贤弟方才说是为一桩大事而来,不知是什么大事?”李靖当下将应太宗之邀去朔州剿匪之事说了一遍,东方一剑听了,不禁大感诧异。
红拂女道:“我对当家的放心不下,决定与他同行,又怕香儿独自在家寂寞,便把她带来在大哥大嫂家暂住。”东方一剑“噢”了一声,略一沉吟,说道:“你夫妇同行,愚兄又岂能袖手旁观,我也与你们同去便了。愚兄虽然不才,多少也可做个帮手。”李靖道:“如此就有劳大哥了。”东方一剑道:“你我莫逆之交,又是儿女亲家,若分彼此,岂不见外?”转面对东方雷道:“我今欲去朔州,你在家切不可荒惰,多帮母亲好生照料家业才是。”东方雷连声应诺。
东方一剑所生二子,东方雷为长,东方岳为次。东方雷已娶妻室,其妻因身怀六甲,不便见客,故一直未曾露面。
东方一剑瞅了瞅钟钰,又看了看二儿东方岳,心想:“这钟钰年纪与岳儿相仿,玄化竟然不怕危险,带他同行,这份气度实是叫人佩服。我若爱惜岳儿,把她留在家中,安全倒是安全了,却不免叫玄化小看了我!”当下说道:“岳儿,你长这么大还未曾出过远门,此番便与为父同行好了,一来到江湖上历练历练,二来一路上正好向玄化大师多加请益,有道是天下功夫属少林,你切莫错过机缘。”东方岳道:“爹说的是,孩儿也正是这般想法。”东方岳说这话其实半真半假。若说是真,他心里确实想跟众人同往朔州;若说是假,他听父亲极力称赞少林功夫,心中颇为不服,觉得自家武艺不见得就输于少林功夫,一旦有了机会,定要与钟钰比试一番。
玄化看了看东方岳,对东方一剑道:“令郎骨骼清奇,天生就是块习武的好材料,日后若能用心栽培,成就不可限量。”东方一剑道:“承蒙大师褒奖,日后在武学一道,还望多多指点才好。”玄化道:“只要东方大侠信得过,日后贫僧定然全心点拨就是。”
李香香适才听了东方一剑父子的对话,忽然心念一动,扯了下红拂女的衣袖,说道:“娘,我也要跟你们同去。”红拂女神情一愕,急忙摇头道:“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在家待着,去干什么?”李香香道:“娘也是女人,娘能去得,女儿怎么就去不得?”红拂女道:“娘大风大浪见过多少,你怎么能跟娘比?再说此去朔州并非是观花赏景,乃是剿匪灭贼,危险甚大,你若跟去,我怎能放心得下?”
周氏见状,也忙劝道:“香儿,你娘说的是,我看你呀干脆放下这个念头,一心一意在家待着。你父母此去,料来很快就会除灭匪患,不消几日就会转回,你在家有我和你嫂子相伴,决不会让你寂寞了。”李香香道:“不,我一定要去,有你们这些高手同在,怕他甚么?再说我也会个三招两式,难道还保护不了自己吗”东方岳道:“稥妹说的有理,你若跟去,我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东方一剑喝道:“岳儿休得胡说!”
红拂女看了眼李靖,问道:“当家的,你意如何?”李靖道:“香儿既执意要去,那就让她跟去便了,若是强行阻止,她在家闷出病来可就不好了。”李香香忙道:“爹既允了,娘不可再拦!”红拂女瞪了她一眼道:“就你主意正,任性刁蛮,也不怕人笑话!”李香香笑道:“都是自家人,谁会笑话!”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言谈之间,已近晌午,东方一剑叫厨下预备了酒食,摆到厅堂上来。又专为玄化准备了一桌素席,众人围坐饮酌闲谈。
东方一剑道:“朔州匪患看来势派不小,只咱么几人,力量单薄,恐怕不易施展,最好能多请些帮手才有胜算。”李靖道:“此事我倒也曾想过,只是事情多有凶险,请人帮忙,万一有个差池,不好交代。”东方一剑道:“咱们武林中人视侠义二字如生命一般,替国分忧,为义赴死,正是我辈当为之事。若然见义不前,贪生惜命,岂不叫天下英雄耻笑。贤弟无需多虑,只管捡那有肝胆有血性的放心邀请便是。”玄化道:“东方老弟所言甚是。我少林寺虽然远避深山,但也十分关心世事,对侠义二字亦颇为看重。侠义当前,在所不辞。贫僧此番下山,一来是皇上情面难却,二来实在是为了这侠义二字。”李靖拈须笑道:“二位既如此说,那我也就放下顾虑了。只是我自归隐以来,绝少在外走动,所识甚是有限,二位名重江湖,交游颇广,便请推荐几位。”
东方一剑略一沉吟,说道:“绛州龙门县刀家堡有一人,名叫刀万佛,人送绰号神手太保。此人擅打多种暗器,独步江湖,非常了得,且为人慷慨,甚是仗义;另外在XZ宁武县城南有个栖凤庄,庄中住着兄弟二人,老大名叫白狻猊杨嵩,老二叫黑麒麟杨泰,武功高强,嫉恶如仇,乃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好汉子。我与他三人颇有交往,登门相邀,料来必不至推却。”李靖点了点头,问玄化道:“大和尚在山西一带可有相熟的人吗?”玄化道:“往年贫僧曾在襄汾结识了一位开镖局的朋友,姓卢名元,江湖人称铁掌镇山西,端的功夫深厚,掌法不凡。此行路过时,我顺便也将他请出便了。”
李靖欣然道:“如此甚好!”想了想又道:“只是襄汾与龙门并非同路,若然先去龙门再绕道去襄汾,不免耽误行程。”玄化道:“那咱们只有分头走了。李老弟一家与东方老弟父子可径去龙门邀请刀万佛,我师徒二人则去襄汾请卢镖头,然后再到宁武栖凤庄杨氏双侠家相聚。”李靖点头称善。
用餐已毕,几人收拾行装,准备动身上路。周氏对东方岳和李香香千叮咛万嘱咐,又向几人说了些祝福的话,几人走出院内,上了坐骑,打马往东行去。次日出了潼关,李靖与玄化互道珍重,当下分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