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绝望的元丑

茫茫山脉迎来渐渐泛白的日色，耳边传来一声鹰鸣，高居枝桠的元丑睁开双目，贪婪地吸了一口略带潮湿的空气，庆幸又活过了一夜。

自从遭遇追杀至今，已过了整整三月。

二哥失散了，大哥请来的护卫仅余六人，而对方还如噬血之蛭，紧追不放。

透过叶缝的阳光，显得斑驳疏离，不禁忆起当年自己在尧山堡追逐猎物的日子，刻骨铭心又耿耿于怀。

当元丑跳枝落地的声音响起，树上顿时接连跃下六人，聚拢而来。

仿佛这声音就是黄钟大吕，时刻牵连着他们的命运。

元丑望向为首的上官慕池，微微一笑，心里狂涌感激之情。

上官慕池，年约四旬，身材魁梧壮硕，做为扎根京都附近云霄山春秋宗的金丹长老，往日里常刀口舔血屈敌从我，早生死看淡。

此时取出一张地图，钉于树桩，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直线，朗声道：“走这里，离最近的大城蒲田城只要一日路程，入了城又可潜藏一段时日了。”

他虎目从五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定在一个年约二十二的瘦长男子身上，沉声道：“小乙，你往这里斜方向跑，跑出一刻钟后，制造动静，吸引他们过去。”

小乙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数月相伴即将永别，仿佛要将众人相貌刻于脑海，轰然应诺，毅然转身，飞速奔驰而去。

余者不忍之色一闪而逝。

收拾心情，数人快速跳跃，向着蒲田城如惊鸿飞掠，又寂静无声。

黎敏神情散然，正坐在离蒲田城千丈之外的茶肆饮茶，不徐不疾。

身边伴着三十名筑基、一名金丹初期，神情肃穆。

拥有金丹中期修为的他，有句名言——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故而，孩儿们对他甚是信服。对那入山大海捞针的黑道豪雄楼炎冥，他嗤之以鼻。他深信对方终将在此出现，已是在这里待等了三日。

望着山中冲出的六人，其风尘满面，略带憔悴，他笑了。那笑容，充满一切本该如此的深刻自信。

目光炙热，他缓缓起身，领着众人施施然傲立大道中间，像是一道坚厚无比的千斤闸。缓缓抽出法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立功捞金的富贵时刻，到了。

审时度势，上官慕池狂涌死志，蓦然转向元丑道：“今日就是我杀身成仁的日子了，我们缠住他们，答应我，若有机会立刻就逃，绝不可令我兄弟四十人，死得毫无价值。”

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抛弃战友逃离，决不是他元丑为人的信念，生而何欢！

一声暴喝，将寒风呼啸的迎面之刀一下格开，一脚猛踢对方胸口，将对方踹飞数米，呕血瘫软在地。低头避开砍向头颅的凄厉一刀，跨右弓步急速靠去，右肘重重暴击对方左胸，顺手扯过这具心脏破裂的尸体，飞速挡向怒刺自己左肩的一剑，元丑一剑将对方的脖子削断半边。

想要我元丑性命的，拿命来赌，这才是我做为男人，最璀璨的体面！

上官慕池电光火石暴斩两人，寻上了黎敏。高手有高手的自傲，小子，既然敢来，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二人一下刀剑重击，黎敏目光凛凛，连退数步，二人同为金丹中期高手，但实力上还是略有差距。豁出一切的上官慕池，狂暴悍勇，气势显然锋芒更甚。

然而战场之上，没有英雄主义，它决不是光明磊落的切磋。

一刀一剑向着上官慕池后背、右肩疾劈而来。

上官慕池如鬼魅般向右侧一闪，飞砍刺向自己右肩之人，将其手臂一下斩断，而黎敏已是杀上前来，一剑向其右腋刺来。

上官慕池虎目一眯，刀锋精准砍在其剑宽的下九分处，又手腕灵活一转，刀锋砍在他剑宽的上九分处，将剑带动，狂旋呼呼而起。

黎敏一下没握住，法剑已是高高飞起，而欺身上来的上官慕池已一掌狠拍对方胸口。

“砰砰砰！”

掌掌相击之音骤起。黎敏运掌仓促，又处于守势，明显跟不上对方节奏，嘴角顿时泌出鲜血，受了重伤。

而上官慕池对背后飞来的一刀，已是躲闪不及，尽量向前方一挪，后背还是被划出一道半尺长的血口。

虎目一缩，上官慕池飞速回转而返，一刀将偷袭之人右肩膀拉到左腋下，将对方一刀斩为两半，鲜血狂喷，场面极度血腥。

放眼一望，帮中子弟又被杀了二人，此时哪有悲戚四起的闲情，上官慕池冲入人群疯狂砍杀，一将对方杀散，一声呼喝，四人向着城门疯狂而逃。

刚刚舒缓一口气，此时哪肯善罢甘休，黎敏率着仅剩的十八人，急速追击而来。

守卫城门的战士，望着众人厮杀，津津有味，不知是早已司空见惯，还是收了谁的好处，根本置之不理。这时眼见双方都要竞相入城，笑容骤变冷厉，大喝一声道：“城里不许械斗，少给老子耍横，入城后都老实点，否则，就别怪爷爷刀剑不长眼。”

元丑四人眼见对方不阻拦，已是谢天谢地，哪管得了对方言语的些许暴戾。老老实实收了刀剑，入城之后，撒丫子就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疯狂飞奔。

黎敏更是恼怒，黑道有时捞点钱财比白道还不容易，这要打点，那要孝敬，是个披着官皮的都敢跟你龇牙咧嘴。此时脸如黑碳，狂追不舍。

眼见那四条疯狗狼奔豕突，慌不择路穿越一条弄巷，黎敏顿时一阵狂喜，作为地头蛇，他最是熟悉地形，已是命人超了近路，两边合拢将对方瓮中捉鳖。

大步上前，一声狞笑道：“小子，闯荡江湖，有错要认，挨打站稳，基础而已，这都学不会，还敢招惹强权。别垂死挣扎了，劳力伤身，将这天大功劳，送了哥哥可好！”

四人俩俩背靠背而立，元丑呸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懒得回应。目光狠厉，缓缓抽出法剑。

面对迎面而来九人的疯刀乱剑，一下招架，迅捷贴靠石墙，反手握剑，一下将一个对手的脖颈动脉拉破，电闪雷鸣间，又以他为障碍物，遮挡对手进攻路线，飞快从其腋下透剑而过，将一人胸膛刺穿。

此时，左胳膊已被那名金丹初期高手，划出一道血口。

这种以命搏命的要命时刻，斟酌得从来都是以最小伤势换取最大成果，哪有畏首畏尾的空间！

而身边战友此时亦是杀了对方一人，却躲闪不及，脑部被对方刺穿。

上官慕池眼见今日情景如此难斗，豁了出去，一掌将旁边的石房打穿，拉着二人穿墙就逃，一路打穿数面石墙穿墙而出，来到外面大道。

黎敏率人绕过房屋，追杀而来，众人在大道上大打出手，引得路人惊慌失措，夺路狂奔。

而城中的护卫军正集结杀来，誓要拿下这批亡命之徒。

众人的搏杀已是轰塌了数十栋房舍，穿越了三条大路，这时元丑身边就剩下二人，而追杀的人还有十二个，而后面脚步声轰隆隆，无数城卫军正蜂拥而来。

丧家犬都没有他憋屈！

众人又一间屋舍疯狂械斗片刻，元丑三人筋疲力竭，又都被砍中数刀，不免灰心丧气，起了绝望之念。

“轰！”

屋舍轰然坍塌，冲出残砖断瓦，大道上一辆奢华马车顿时映入众人眼帘。

数百禁卫军已手持劲弩对着己方，眼神森寒冷厉，只待主将一声令下，瞬间可将双方十数人射成刺猬，成就他们悍勇无情的背景布。

狼就是狼，即使满身伤痕，濒临死亡，亦是嗜血的猛兽。

眼见今日难有幸理，元丑流露微微苦笑，突然嗷呜一声怒啸，剑花一挽，就欲拉了几个人垫背，成就不屈美名。

军伍为首之人缓缓拉开面罩。

众人只听元丑一声惊呼炸响：“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