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你是凶手

清晨张开双臂，慵懒地呼出一口气，起身点燃铜炉里的第一缕沉香，纱笼里的残烛被熄灭。

周清涤推开窗，外面下着小雨，微雨与晨光相融，轻盈幽冷，叶子浸染了清新的空气，摘了一片搁在鼻端，深吸一口气，意醉神怡。

雾追逐风的脚步慢慢远去，鸟儿淋了雨，全都躲了起来，令这个清晨分外宁静。

撑开素雅的油纸伞，走出院子，看见微雨中伫立着一个影子，保持着昨夜一致的动作，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莺语道：“解了。”

安平仿佛枯木逢春，一下活了过来，三两步蹿入伞下，夸张地搓着手，捧在嘴边哈气，低三下四道：“夫人，为了调教为夫，你竟号令风雨相助。晓风不散夜千愁，宿雨还添泪两行，夫人，你真乃神人也！”

周清涤笑开了花，又一脸嫌弃地挥散安平蒸发的水汽，莺语道：“看你还敢沾花惹草，这次给你个警醒，如有下回，定不轻饶。”

安平一把接过她手中伞，一手搭肩，搂了过来，油纸伞倾斜过去护住她，尬笑道：“不敢不敢，天光作美，微雨漫步，神驰意舒，我陪夫人走上几圈。”

邦彦院中的园林，疏而不失宽旷，雅淡不流寒酸。

曲廊之上，伴随小雨纤纤风靡靡，二人如步入山水画中。

扫了安平一眼，周清涤似笑非笑道：“昨晚喝美了吧。”

安平顿时心虚道：“喝了啥都没印象了，倒是遇见了楚凌风跟郭葆光。”

挑了一些避重就轻的说了。

周清涤叹道：“青龙的局势，看来到了平衡的临界点，真为亿万百姓，感到忧心。”

眼见稍微糊弄过去了，安平哪敢多揪扯，朗声道：“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好久没有陪你吃早点，我们出去逛逛吧，尝尝京城特色小吃。”

路口不远，一家闻名京城的萧家混沌，二人坐了下来。

萧家的馄饨，味道鲜美，汤汁肥而不腻，据说去掉汤汁，可以煮茶。搭配以胡饼、煎饼、烧饼、汤饼等销售，其中胡饼以白面饼胚抹油撒芝麻，放炉子里烤熟，焦香酥脆。

眼见周清涤对这些饼类不感兴趣，安平殷勤道：“那边巷口，有一家糕饼铺的水晶龙凤糕、花折鹅糕、糯米糕、奶酪樱桃很不错，你先坐下，我过去给你带点过来。”

周清涤本想说不必了，可话还没出口，安平人走得没影了，就由着他去了。

细雨已经停息，安平遂拢伞而行。

经过一辆马不见了栓在树上的马车，灵敏的鼻子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其中更夹杂血腥味，从马车上溢出。

车底渗漏出的血水，触目惊心。

左右观望了一下，安平用伞尖挑开帘子，望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脸色蓦然铁青狰狞，僵在那里，极度难看。

一声不合时宜地凄厉尖叫爆起：“杀人了！”

安平纵上马车，将窗帘放下，虎目赤红，飞快给赤裸躯体，穿上散乱衣物。

外面人影绰绰，围了上来。

有人认出安平，更是群情激奋，议论纷纷。

安平取出数枝银针，飞快插入对方几个穴位，双手安放对方太阳穴四周，调整呼吸，无视外面的嘈杂，致虚极守静笃，改变脑电波的频率，运用周涌传授的方法，人刚死亡不久，利用神识之力，希望能提取到亡者死前的一段记忆碎片。

中阶修真者，就好像行走的超忆症患者，过目不忘不说，过往的一切细节，都会历历在目，高级修士，也是选择性失忆症人，他们可以将某些不想记得的事情，选择性遗忘，抹除这些记忆后，连自己都会永久性遗忘，别人探查，就更天方夜谭。

周清涤在店里听得众人议论，客人都跑了过来看热闹，遂也走了过来。

远远就透过被人拉开的车帘，看到安平神情肃穆，盘坐在马车之中。

不知哪来的一群捕快，高声喝退围观者。

周清涤一下飞跃过众人，来到马车旁，探头看了一眼车内情况，柳眉微蹙。

亡者是一名极为貌美的年轻女子，一看安平的举动，就知道此时他，受不得惊扰。

转目一群捕快，娇声道：“朱雀公主护卫统领，受命协助调查该女子死因，请诸位稍等片刻。”

一名中年捕头顿时冷脸厉喝道：“放肆，京城命案自有刑部负责，赶紧让开，否则律法无情。”

周清涤寸步不让，解释道：“诸位，里面之人，更是天德书院院长周涌的亲传弟子，医术精湛，此刻正设法读取死者的临终记忆，查找凶手，请大家给点时间，马上就好。”

这名捕头脸色微变，抽出腰刀，厉喝道：“侦缉命案自有刑部，他是天王老子都没用。来呀，这二人破坏现场，阻扰办案，将他们全部拿下。”

众捕快面面相觑，这个安平凶名在外，武力极高，凭借众人再多个百倍，也不是人家对手呀。

可上命难违，只能硬着头皮，抽刀做势吆喝。

这中年捕头看着众人怂样，只好自己带头，一刀向周清涤砍去。

周清涤眼明手快，上前一步，一手拍开捕头的持刀手腕，一脚闪电踢在对方肚子上，将对方踢飞了十数米。

那捕头躺在地上呻吟，见情况不对，取出一个冲天雷就发射求援。

众捕快箭在弦上，一见有人带头，只好纷纷跟进，杀了过来。

车上安平跃过那年海棠花开，树下一少女明媚如春光，吟唱着动人的歌谣；路过夏夜晚风吹拂，水神山上少女，手捧一弯半月，对着漫天繁星惬意轻笑；深秋的凤凰山美轮美奂，几个女子青梅煮酒，女孩喝光杯中酒，微醺中杯子扬天飞起，醉言“人声须臾一百年，且去酣畅骂万古”，肆意洒脱；终见到对方记忆中的自己，灿烂平和，如漫天星辰，而那销魂渡酒的一刻，仿佛拥有炽热温度，温暖着对方冬日的记忆，与刻下掌中冰冷的躯体，彰显强烈的对比。

最终停留在最后的那段时光，对方的记忆中，充斥着惊悚、抗拒与无助，令安平的道心，几近失守。

终于，见到那张脸，狠厉狰狞，仿佛要从对方的记忆中跳出来，与自己对视。

“轰！”

马车碎裂！

木块砰然四射!

安平横抱慕语芙的尸体，虎目泛红，屹立街头。

出手的，是楚凌风身边两名合道高手之一，矮小精壮，虎背熊腰，名离殒，正对着安平狞笑。

人群中，一脸冷厉的楚凌风寒声道：“安平你竟如此猖獗，刚从监牢放出，竟又公然奸杀工部水部司员外郎慕北峰之女慕语芙，立刻束手就擒，否则立毙当场！”

周清涤登时大怒道：“楚凌风，休要血口喷人！安平只是搜寻亡者记忆，协助追查真凶，众目睽睽之下，你休想又指鹿为马，栽赃陷害！”

楚凌风淡笑道：“周姑娘，知人知面难知心，你休要被他的豪迈外表所蒙骗。昨夜，他们二人在申屠麓府上，众目睽睽之下，就肆意苟且。可以想见，这对奸淫之徒，为蒙骗于你，相约路边马车上风流，后不知为何起了冲突，遂杀人灭口。”

对周清涤打伤十多名捕快之事，只字未提。

那捕头挣扎着跑来，不待周清涤反驳，叫嚣道：“原来你就是凶手，还不速速束手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