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雪落北境
就在蒙州那场一锤定音的大战结束的同年，十万妖族大军攻入京畿道，兵临渝京城。
雍常卿率军攻破芜州城，挥师西进，兵锋直指盛州，二十余万大军驻扎在北门关外。
万小飞亲率五万嫡系大军悄然开赴盛州。
妖皇刘澹御驾亲征，妖族倾尽全族之力，调动三十万大军南下。
在盛州一线的人妖边境上双方囤积了八十万大军。
北境苦寒，雪一落就停不下来了。
当妖族大军攻破北门关，压境盛州城时，已经是深冬时节。
湛王府……
今年的湛王府中有许多人。
有湛王赢修然，有蒙州将军许抚州，有盛州将军李用楫，北境郡主赢惟，盛州刺史陆康，虎豹骑统帅沈轻舟，北境骑军大统领刘祁，雁门重骑统领王锋，天雄营骑军统领李延宗，盛州副将董尽宗，先锋营骑军统帅聂天义。
有杨兴，陈芷，周舒辰，顾平，姜清堰，萧山，邱楚君，陈甫捷。
有紧急从京畿道赶回来的李平。
有棋圣宋禹声。
有统帅盛州两千白马游骑的高月。
有带着一万译州步军入盛州的译州将军孙安来。
北境排得上名号的文臣武将云集湛王府！
北境四州，唯有芜州没有一人在场，不是芜州没有排得上号的文臣武将，张兴，温平生，徐锡南，徐锡湟，张用……他们其实不输在场之人，但是无一例外，都死了。
赢修然相比之前，多了几分儒雅。
他披着白色裘衣，如果是先去，批不批裘衣差距不大，反正有那身修为，但现在不行了。
盛州刺史陆康开口说道:“王爷，如今妖族大军攻破了以北门关为首的四座关隘，四座关隘，一万八千盛州军，四千虎啸军，都没了。盛州以北仅剩灵武，雁门两座关隘。”
“盛州城还有多少人？”赢修然问道。
陆康答道:“盛州城城内除去七万八千盛州军，还有六千无当飞军，三千先锋营骑军，一万虎啸军，六千天雄营骑军，五千龙骧营骑军，八千虎贲营骑军，许将军从蒙州带来的三万挡骑营，孙将军从译州带来的一万步军，近十二万步军，四万骑军。”
赢惟淡淡补充道:“盛州城东北的神武关有一万两千虎啸军，一万四千缺月铁骑。盛州城西北的雁门关有八千雁门重骑和九千王骑。”
许抚州接着说道：“灵武雁门两支骑军已经各自主动出击过两次，战果不大，但是迫使妖族大军没敢放开手脚围城而攻，否则给那千架投石车全线拉开，别说打盛州城，就是打渝京城也很有气势。在此期间，妖族出动一支人数三万的轻骑，试图截击雁门关骑军，给咱们灵武关的缺月铁骑找到机会，他们没能打出围城打援的效果，反倒是被我们轻松宰掉了六千骑，如果不是万小飞让人接应，咱们还能多吃一万人。我们骑军向北推进到北门关一带，人手一颗妖怪首级齐齐丢掷出去，王爷你是没看见前线上那帮妖怪的脸色，跟憋了好几个月没能拉出屎来。”
赢修然会心一笑，问道：“刘澹在盛州关外那边具体战损是多少？”
李用楫爽朗笑道：“在盛州关外，已经过三万了，盛州关外增补了两州的十余万军镇兵力。其实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那两州兵源本该是给蒙州的，结果这么早就用上，在妖族内部存在很大争议，都在骂雍常卿拆东墙补西墙。”
赢修然看着沙盘，点头轻声道：“咱们在盛州先不急着打那种一锤定音的大胜仗，一点点耗掉妖族的耐心就可以了，沙场一直是庙堂的延伸，我们争取这场仗在景明二十五年的年末，成功打到刘澹失去信心，这一仗就算我们北境赢了。接下来的整个景明二十六年，可以轻松很多。”
赢惟悄悄点头，赞同赢修然这个分明有“无过是功”极有保守嫌疑的说法。
许抚州看了眼沙盘上的盛州城，“那么这就得先保证盛州城不失，不让雍常卿喘气。”
赢修然平静道：“所以盛州城不管守不守得住，都得守！以前盛州城是用来做隔断盛州关内关外的大戊堡，如今不一样了，你们都可以死，但是盛州城绝对不能丢。因此每当盛州城有失守态势时，不论用什么方式，都必须立即让知道，然后我们就算用上雁门灵武两支兵马，也要为他们减缓压力。甚至连那一万四千缺月铁骑和八千重骑兵，在关键时刻都可以一并用上。”
杨兴和几名功名显赫的将领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在北境既定方略中，在损耗一定妖族兵力后，蒙州城以北所有戊堡都可以丢，而盛州城以北关镇城池也可以丢，不存在不计代价死守到底的情况。
为了一个雍常卿，值得吗？
刘祁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默默推敲战局和权衡利弊。
周舒辰下意识望向蒙州将军许抚州，照理说许抚州最该反驳这个提议，但是周舒辰眼中的许抚州，没有言语，而是双手十指交错在腹部，视线在沙盘上快速游弋。
在这种连许抚州都不开口说话的时刻，大概也就只有赢惟敢出声了，她皱眉道：“盛州城的定义做出更改，整个盛州防线就要随之变动，这对后方译州的影响极为巨大。”
赢修然回答道：“就算徐北枳掏空整座译州和译州周边地带，也会让盛州粮草运转无碍。”
王锋自言自语道：“战于盛州关外吗？虽然这是我王锋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但对于之前都在不遗余力扩大纵深的北境来说，真的合适吗？”
这肯定是赢修然第一次在边关事务上表现出一种毋庸置疑的强硬姿态。
湛王府内气氛格外凝重。
姜清堰懒洋洋的说道:“不仅合适，而且我们必须这样做，现在人妖双方都已经把重心放在盛州城了，妖族倾尽全族之力，赌上国运，在盛州关外屯兵六七十万，咱们北境最后的一点香火也都在盛州，盛州城破了，这仗就没必要打咯。”
周舒辰站起身，抱拳道:“王爷大可放心，末将不会让雍常卿全力攻城。”
陈芷见状也站起身，“王爷大可将骚扰妖军的事交给缺月铁骑。”
王锋朗声道:“王爷，灵武，雁门两座关隘对于妖族来说战略目的其实不大，所以他们不会举大军来攻打两座关隘，顶多派出骑军牵制咱们，必要时刻，末将能拼掉妖族两三万精锐骑军。”
这一年的深冬，人妖双方皆是孤注一掷，盛州关内关外，屯兵八十万！
前几年那场三族大战，盛州北门关，蒙州蒙州城，芜州阳城，北境边军人人奋不顾身，妖族士卒也同样轰轰烈烈而死！
第三次人妖大战，从蒙州合城到盛州关外，四座边境雄关，再到芜州人人死战，每一处战场，敌我双方，俱是杀得荡气回肠！
与往年的冬季没有什么区别，这一年，雪落北境。
只不过，寒意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