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地不仁

只见陈倩和汤彩儿一个坐在书案前摆弄一条白绫，一个坐在床边摆弄一把剪刀。

“相公，你回来了？你受什么伤了这是？”

陈倩放下白绫，一把扑到李信面前。

“我没受伤”，李信看了看身上暗红的污渍，“这是别人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他又指着白绫说道。

陈倩低头不敢看她，转身坐回案前摸着白绫默默流泪。

汤彩儿拿着剪刀来到李信面前，仰起脸来满脸郑重的问李信：“少爷，二柱说你被红娘子抓去做压寨相公了，回来收拾东西准备落草为寇，是不是真的？”

这个二傻子，李信心里骂道。

“你们肯定是误会了，这事情还没那么严重，落草为寇是真的，但是做押寨相公的事还没那么急”。

“少爷，你真要去做叛贼吗？‘事君无二志，勤身以事君，忠也’。我汤家世代忠良，请恕彩儿不能陪少爷继续走下去了”，汤彩儿一边哭，一边把剪刀架到脖子上。

李信一把冲上去夺过剪刀，她一个没功夫的小姑娘，自然没有李信敏捷，“我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整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谁说落草为寇就是要做叛贼？咱们只是出去避一避，你就当是出去度假散散心，大明朝的事用不着你关心，皇帝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少爷不要唬人，我虽然年纪小，却也读过书。少爷的功名是皇帝给的，少爷要去做匪寇，便是不忠不义，所谓‘主辱臣死’，这个孽障就由彩儿来还吧！”

她冲上来想要夺剪刀，李信把剪刀往墙角一扔，一把抱住汤彩儿，“你既然读过书，也应该读过‘夫为妻纲，出嫁从夫’，以后你就别姓汤了，你跟我姓，你就叫李彩儿！”

汤彩儿拼命挣扎，奈何她那小小力气怎敌得过李信，两只胳膊都被李信牢牢锁住，只能用脑袋顶李信的肚子，“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汤家不出乱臣贼子！”

这都什么事儿啊，李信一阵头大。

明朝的女人里真是有不少狠人，舍命赴国难的还真不少。李信没想到汤彩儿竟是其中一员，就算现在把她劝住了，等大明亡国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一出？

得想个办法把她忽悠住啊，李信心里想。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回头一看，陈倩还在翻弄那条白绫，李信顿觉心里一紧，“倩儿，你又是闹哪一出？”

陈倩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举着白绫问李信：“相公，你跟红娘子成亲，还有咱们的活路吗？”

“怎么就没有呢？”李信用一只胳膊夹住汤彩儿，另一只手抢过白绫一把扔掉，“我都说了这事还有转机，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你们先收拾东西跟我走，咱们在路上再好好解释，行不行？”

陈倩一脸迷茫：“相公，你真的不是要扔下我们？”

“怎么会呢？”李信一把揽过陈倩的肩膀，“要是让我在红娘子和你们之间选一个，我肯定选你们啊，都说了这事情没那么严重，咱们就是先去鸡公山躲一躲，至于跟她成亲的事，以后再看，要是你们相处不来，就不跟她成亲，大不了咱们一起死！”

他*的，老子这俩老婆可是老天爷给的，说什么也不能弄丢了，就算老天爷想要回去，也得先经过我的同意，李信心里想。

“呜呜呜……相公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不活了”，陈倩抱住李信哭道。

陈倩那边缓和了一些，汤彩儿这边又拼命挣扎，“成亲的事就算不是真的，落草为寇却再真不过，鸡公山那些人都是强盗，我就是死也不去做强盗”。

这小姑娘是真倔啊，要不是她现在跟个小豆芽似的，李信真想试试物理疗法。都说通向女人心中最近的路径就是进入她的身体，只要在床上压服了她，就会老老实实任你摆弄。

李信前世虽然没老婆，但他也不是处男，心里对这种理论多多少少是有点相信的。

不过这个方法现在用不到她身上，李信被闹得有些心烦意乱。

要不就试试以毒攻毒？

“汤彩儿，你可知道你家沦落到现在的地步，罪魁祸首是谁？”

汤彩儿停下挣扎，满脸疑惑的抬头看李信，“不是我爹赌钱输的吗？”

“哎”，李信叹了口气，“是周县令，那赌坊是周县令的产业，他用了手段骗你爹欠下银子，目的是逼他把你卖了”。

汤彩儿彻底懵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爹……”

“我爹呢？”她又问。

李信略一犹豫，到底告不告诉她呢？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别又来个要死要活的。

他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爹上吊了，把钱还完死的，可能是觉得对不住你”。

“爹……”汤彩儿抱着李信大哭。

她这一哭，反而不寻死了。

李信看看以毒攻毒的计策有效果，便转头跟陈倩说道：“这回是新仇旧怨一起算了。周县令收了银子抓我，我又被红娘子救走，其实是相当于他们合起伙来坑我，红娘子那边一帮强盗，咱们现在对付不了，周县令却没防备，我直接就把他给宰了，所以咱们现在得赶紧跑”。

陈倩又吓了一跳：“相公，你竟然杀了县令？”

李信点点头。

“那咱们赶紧走吧”，陈倩终于也不纠结李信跟红娘子成亲的事了，抓紧时间在屋里收拾东西。

“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李信抬起汤彩儿的小脸儿，用衣袖帮她把眼泪擦掉。

“呜呜呜……”她也不说话，就是哭。

“你把她的东西也收拾一下”，李信对陈倩嘱咐道。

陈倩叹了口气，点点头。

好不容易哄得两个老婆不再寻死觅活，李信不放心家里的准备，抱着汤彩儿在庄子里巡视了一番，又吩咐下人把一些日用工具农具打包装车。

等到全部收拾停当，他又来到村子里安置灾民的地方，把所有灾民聚集起来。

李信放下汤彩儿，朝灾民们大喊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大明朝没活路啦！别说你们这些佃户，家里没了壮丁就被赶出来等死。就是我李信，一个家财万贯，良田千顷的大地主，也是说话间就被抓去砍头。就连我这小妾汤彩儿，她可是忠良之后，祖上是开国大将汤和，如今也被逼得家破人亡，卖儿卖女。

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过不下去啦！老子不伺候啦！也不瞒你们，之所以给你们施粥，救你们，是因为你们拖家带口的有很多孩子。孩子有什么用呢？救你们的孩子，不是拿来吃的！是要教他们识字，教他们练武，让他们跟我这个举人一样文武双全。文武双全有什么用呢？不是要去考状元，做大官。世道变啦，大明朝这些年天灾**的没有个消停，一个人活不下去，咱们得抱团！一个人文武双全屁用没有，一群人文武双全，那就能把天给捅破喽！

当然，咱们聚起来一堆人，也不是真要杀官造反，咱们只是找条活路，让咱们有地方安心种地，安心吃饭，不能今天来个贪官就欺负咱们，明天来个恶霸又欺负咱们，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就有粮可吃，有衣可穿，有地可种，就没人能欺负咱们！

今晚咱们就走，愿意跟着我李信走的，我李信把他当家人一样对待，你们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们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我李信不能保证将来咱们这些人都能大富大贵，但是我李信可以保证，只要我李信还活着，跟我走的人，老有所养，少有所教，都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

不跟我走的，我李信也不强求，可以留在李家村种地，也可以自己找活路，路就在你们脚下，怎么走，你们自己选！”

李信说完就抱起汤彩儿，转身对李福说道：“福伯，这些灾民要走的，你给收拾一下，让他们几个人跟一辆大车，腿脚不便或者年纪太小的就坐车上，不想走的你也给安排一下，别叫村民给欺生了。”

李福点头答应。

李信还没走远，就听灾民们纷纷喊道：“李大官人，我们跟你走。恩人救了我孩儿一命，孩儿的命就是你的了”。

这年月的人呐，心里还是很朴实的嘛，李信心里想。

其实他让灾民们自己选，可灾民们没得选。李家村都是李信的佃户，李信跑了，这个村子归谁还不一定呢。

一般人总有个从众心里，特别是走投无路的人，能有个人依靠那就恨不得死死抓住，李信虽然嘴上说跑路，几十辆大车却也不是闹着玩的，看着就叫人安心。

汤彩儿趴在李信的怀里，弱弱的问道：“少爷，我爹他葬在哪里呢？”

李信一愣，卧槽，当时光想着宰周德发，竟然没问。

“对不住了，彩儿，我也不知道，周德发也没说。咱们现在着急走，也不能再回县城了，等咱们安顿好了，我再找机会打听，一定让你有机会给你爹上坟”。

“嗯”，汤彩儿答应一声，又把头埋进李信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