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因后果

书生朝青衫道士那边，挪动着身子，慢慢凑近了过去，小声询问，生怕被旁人给听见。

“道长，你说我可以相信你吗？”

李云舒停了打坐，转头看向言语之人，心中虽有疑惑，却也看得出书生那纠结的表情，歪着脑袋，以示不解。

林志学深呼吸了一口，平静烦躁的内心，再道：“道长，我能相信你吗？”

“不是我这人值不值得相信，而是你信不信你自己。”

倒不是李云舒重活一世成了道士，变得神神叨叨的，而是情况无法明确，方才有此言论。

不远处，火堆内木柴烧得噼啪响，夹杂着外头的风雨交加之声。

林志学宛若福灵心至，毫无顾忌身旁有无其他人，站立起来，拱起手来，深深地弯下腰来，态度极为诚恳。

“还望道长救我！”

这副姿态，仿佛得不到回应，就不会起来。

如此情况，一下子便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毕竟能让天生高傲的书生做这般姿态，说出这般话语，事情不小啊。

眼见书生行如此大礼，李云舒此时坐不住了，颇不自在，随即转身面对。

“你说便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小道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尽力帮你。”

听了这话，林志学紧绷的身躯终于放松下来，满脸的感激。

“多谢道长。”

随后立马将这几日的亲身经历，如同倒苦水般，一一倒了出来。

原来，林志学确实是为了不久后的诗会作准备，同好友游行赫赫有名的横岭山，却不料运气不佳，正巧被山中虎君所碰见。

即使身为读书人，习以君子六艺，可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那虎君远比正常大虫子高壮不少。

本来闭目就做好了丧命的准备，没曾想虎君倒是没有一口吞下两人，反倒是用尾巴缠住，带回了洞穴之中。

只见虎君盘窝于地面，将钢筋般的尾巴松开，将两人放于地面。

见大虫子没有伤害的意思，林志学原本恐慌的内心，缓解了不少，也让他顾得上周围的情况。

发现好友昏迷不醒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轻声唤其姓名，久久不见回应。

这个时候林志学反应过来，友人本就体格尚弱，因爬山失去大多的体力，还未好好休息，又经此一事，恐怕早已承受不住了。

林志学不由悲从中来，内心极其地后悔，早知道命中有此一劫，就该顺从自己的内心，拒了好友的建议。

想到家中一切，想到还有很多典籍尚未看完，学识尚未完善，不能就这样死去，必须要活下去。

林志学最终还是缓了过来，收拾好心情，回神见洞内的环境颇为干净，不像是野兽的习性，不由好奇起来。

突然附近传来了低沉的中性声音。

“没想到会这般不经吓，着实扰了本君的兴致。”

这里凭空无故地怎会冒出声音来，难不成还另有他人。

不对。

林志学瞪大了双眼，躯干格外僵硬，慢慢挪动脑袋，看到那慵懒的大虫子，摇晃着脑袋，对此不甚满意。

“怎的，这么没世面，没见过老虎说话不成？”

虎君嗤笑着，没有再搭理他，转而看向没了性命的那人，一时之间，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管懵懂之时所做了何事，自从开了窍，便自恃已是脱胎于凡虎，反正是不食人肉。

之所以将人抓回来，不过是要吸取其身上的精气，却也不害人性命，到了极限，就会放之回去。

在此之前，是不会轻易放人离去。

以往有一次，快要忍受不住原有的兽性，想要吞噬人肉，被所抓住的教书先生，一通慷慨陈词之下，就放弃了。

其实是因为打不过，只好乖乖收着性子，忍耐着**。

而这一口流利的北皓洲官话，便是从那时才学会的。

林志学有点怀疑人生，大虫子竟操着满嘴的北皓洲官话，这世道究竟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建国之后，不可成精。

着实是没见过这么大的老虎，实在是惊人，更别说听见大虫子说话，又想起所逝的友人，心情显得复杂。

“小子，此人你应认识，待你离开之后，把这点钱物替吾托付于他的本家，也算是吾的心意。”

言罢，虎君尾巴一甩，不知从何处取来的数十片金叶子，轻轻放于地上。

林志学出身于钱塘郡林家士族，家族于本地颇有名气，平时自是看不上眼下的黄金。

可眼前的虎君既会人言，又这般行事，让人琢磨不透。

“阁下，不伤我性命？”

“笑话，食人终究是野兽行径，本君既然觉醒了灵慧，那就不会去做。”

“那..那虎君为何要裹挟我与好友前来洞穴。”

林志学一想起好友之死，往日相交的心底有了勇气，问出了疑惑。

虎君一听，微微叹了口气，道：“吾修行至今，到达了极限，遭遇瓶颈堵塞，不得不依靠人之精气尝试突破，冥冥之中牵引我出了洞穴，碰见了你二人。”

话音刚落，友人的尸体渐渐有了青僵变化，这下引起了虎君的注意。

“原来是这样，只是在下并不知晓其家所在何处。”

林志学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一场无妄之灾，只恨世上没有后悔药，可惜友人的家所在地，未曾得知，就算是给了金叶子，也无法交付于其家人啊。

说来也巧，这名友人是前些年于酒馆之中所识，当时可谓是一见如故，觉得才学经略，句句入心怀。

否则，一般的情况下，同籍寻他外出游玩，都会被拒绝。

突然，林志学感觉到背后有响声，转身看去，没有动身，已逝的友人僵硬而起，肌肤一息之间，便由方才的青僵转变为黑，又由黑转变为白。

虎君面色凝重，沉沉呼了口气，甩出钢筋铁骨的尾巴，将那人卷起，躯干被瞬间拧得皱巴，血肉之躯化为了纸人，瞬间被碾碎。

林志学面色铁青，身形摇摇欲坠，最开始那遇见了知音的喜悦被一扫而空，没想到好友竟是个纸人，想着以往的促膝长谈，反倒成了个笑话。

虎君鼻子微嗅，脸色一喜，靠近了张开血盆大口，咬碎了纸人，瓶颈有所松动，咀嚼片刻，把纸残渣吐了出来，上边所涂抹的人样，已经消失不见。

“原来本君突破的机缘就在于此，妙哉妙哉！”

虎啸之声充斥在整个洞穴内。

林志学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忙道：“既然虎君已经摸到了松动的瓶颈，何不放在下离去。”

虎君摇了摇硕大的头颅，“不急，该到离开的时候，自然就会让你离去。”

自此之后，虎君为了寻求突破瓶颈，时不时会汲取林志学身上的精气，这也就导致了其面色苍白无光，脚步虚浮无力。

不过好在虎君不会让林志学出去觅食，而是亲自涉猎肉食，令他好好补身子，以至于不会出现多出不进的状况，容易就此猝死。

直至今日，悠闲的日子到了头，虎君命他来到破庙之中，暂且稳住庙内的人，切勿让他们偷跑出来。

可当林志学淋着大雨来到了破庙，了解了情况，尽管并不受待见，所幸无人愿意出庙。

前因后果尽数说了出来。

李云舒从中剥丝抽茧，立刻意识了过来，方才庙外接连传来两股不同野兽的嘶吼，有可能是有其余的妖兽入侵了横岭山，这就相当于来了虎君的所属地盘，属于是赤裸裸的挑衅。

另外观察林志学的神情和语气，其所说的话，应该不假，值得相信。

其中的蹊跷，如镖头等人，反应了过来，不食人，不伤人性命的妖怪，派遣林志学前来，自然是有它的缘由。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让庙内的绝大部分的人变得容易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