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城隍
天色渐暗。
平安县城门处,有守卫把守。
面对守卫恭敬的态度,成仙道长作了个道揖,随后矜持着走了出去。
道童不解问道:“师父,事情已经办完,反正今晚过后,您就要神功大成,成了真仙,我们为何还要和那门卫这般客气,直接杀了不就成了?”
幸好身旁无人,不然闻道童所言之语,恐怕难以与其稚嫩的面孔相联系,听起来实在太过悚人。
“成仁,戾气不要太重,为师毕竟即将登天成仙了,你该收敛脾性了,再者说,杀了这门卫,闹出事端来,耽误了成仙大事,那可就不妙了。”
成仙道长一副仙风道骨,一手抚摸细长的白胡须,另一只手小心攥着一个白玉盒,慢悠悠说着话。
旁边的道童一听,低下头来,不露声色地撇了撇嘴,还好意思说我戾气重,简直是脱裤子放屁。
等祭祀那阵仗,道馆不直接暴露在世人眼中,那才叫完蛋。
不过表面上仍是谦卑地候在一旁听着话,对于成仙道长所述,连道徒儿知道了,师父圣明之类的话。
这马屁拍得成仙道长心情舒畅,他自然知道底下收的这群弟子言行所示,与内心所想并不相同。
但也不以为意,待大事一成,一切不足为虑也。
成仙道长略显遗憾地抚摸着白玉盒,方才平安镇内,围观人群之中的青衫道士,气息深不可测,令他暂时改变主意,不敢太过放肆。
到头来,本是到来往人数极多的平安县来敛魂,却变成了敛气,虽说是完成了,却是没有达到书中所述。
不过应该影响不到晚上的大事。
行人被敛走了精气,只会身体疲惫无力,使不上劲来,可要被敛走了魂魄,那可就容易诸事不顺,导致殒命。
没有人因此丧命,朝廷也查不到长生道馆的头上来。
黑风山上,雾气蒙蒙。
李云舒不能笃定雾气还有无另外的,于是运起清秋道派独特的法诀,全身被薄如蝉翼的灵力包裹。
这样一来,雾气就无法侵入周身。
耳边有风“簌簌”吹动茅草的声音。
李云舒静下心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却发现身后有人朝这边走来。
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转身而去,一瞧原来是林长流,头发缭乱,衣服上沾有掉落的树叶。
林长流喘着粗气,他的本意是在身后远远跟着,且看看这世间的真面目,也算是涨涨见识。
可是突然就在一处地方走了好几遭,仍然是走不出去,这才意识到可能是中了鬼打墙。
最后林长流受不了了,精气神涣散,头晕目眩,咬破舌尖,鲜血吐在拳头上,往四周肆意挥拳,还真让他给逃离了鬼打墙。
疯的似的向上跑去,前方出现青山道长的身形,顿时欣喜若狂,只是方才所遭遇的事,又让他疑惑不定。
李云舒蹙眉看去,放在剑柄上的手并没有选择转移位置。
“不是让你离开这里了吗?”
林长流调整好心态,忍着舌头上传来的疼痛发麻,握拳道:“我知道,可哪怕有再大的危险,我也想上来看看。”
李云舒沉默片刻,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向上走去。
望着青衫道士的背影,林长流的心犹如沉入了万丈海底,很想出声让道长留步,只是这个时候,强烈的自尊心使他放弃了。
忽的,耳边飘来了道士的声音。
“遇到危险就马上跑,到时候我可顾不上你。”
林长流仿佛整个人从深渊中,被拉了上来,背后乍然冒出冷汗,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来,看来赌对了,不由松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忽然,满山的雾气,被突如其来的大风拨开,显露出其面貌。
峰峦叠嶂,碧水如镜,两岸的景色仿若天上的画廊。
灌木丛边,似乎站着个人影。
李云舒眉眼直跳,手于后背做了个手势,示意大汉站在原地不要乱动。
那道人影,似乎是第一次遇到人,唰的一下,闪至两人面前。
李云舒拉开绑着布袋绳索,露出了剑鞘,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方,只要人影有任何的不轨行迹,立马就拔剑而出。
与此同时,林长流不动声色地挪动步伐,来到道士的背后。
“小道长,莫要冲动,吾乃平安县的城隍,可不是什么魑魅魍魉。”
靠近了后,人影也显现了真容,方形脸看起来不怒自威,气质不凡,就是外形落魄了点。
李云舒随手捏了法诀,见城隍魂魄尚且牢固,这并不符合身份。
城隍看出了道士的疑惑,只好回答道:“吾被手底的判官陷害,得了鬼修的协助,合力把吾囚禁在城隍印中,还好吾对城隍印的炼化掌控已达炉火纯青程度,才偷偷化出分外身逃离了城隍庙。”
“那你为何会出现于此,不去大商状告,或是传信于山上宗门”
这边距离平安县虽说有点距离,但总体来说还在范围之内,呆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判官给发现。
城隍脸色黯然,叹了口气,解释道:“分外身的实力薄弱,吾连维持魂魄尚存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向本地县令通传此事了。”
李云舒追问道:“那你为何不向侍奉你的灵祝传递信息,是信不过,还是不愿意脱她下水。”
闻言,城隍欲言又止,踌躇片刻,张了张嘴,被李云舒打断了。
“那可是你的女儿,小道不信城隍大人不会留下防备手段,可依小道来看,灵祝早已不是灵祝了。”
面对道士的嘲讽,城隍神情变得又惊又怒,想起如今的地步,压下怒火,低沉着声音,“吾不信小女会出事,他们合力封印吾,没有精力去管外事,吾女必定有所发现...”
越到后面,声音变得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后边可能是反应了过来,语气声音提高了不少。
“但是吾能肯定,他们断不可能有那功夫,腾出手来,更别说现在变得一团糟的阴府了。”
李云舒皱眉道:“暂且不论这些,那依你所知,那柳府的千金前不久上了此山,为何会变得浑浑噩噩”
一听,城隍脸色微僵,口中言道:“这事吾不知,并未见过,还望小道长记得通报朝廷,吾累了需要休息。”
说罢,城隍便躲了起来,不再出现。
白茫茫的雾气,静谧的山林。
李云舒其实对于城隍的身份信了七八成,只不过最后柳家的问题,显然与之有关,这不禁让他联想到了城隍的姓氏,同样是姓柳。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明朗了起来。
那这柳家千金一事,就像是挖好了坑,等着他跳进去。
冥冥之中,仿若一条存在于迷雾内的明线,若隐若现的。
李云舒忽然想起了离开柳府之前,柳老爷给的宝珠,眼珠子一转,故意从袖口拿了出来,仔细观赏起来,察觉到了躲藏于白雾后边的隐晦窥视。
原来如此,柳老爷早早把宝珠赏给了他,为的便是这城隍。
难怪喊了如此之多的人,是想鱼目混珠,也不怕真正的修士过来抢占宝珠为己有。
李云舒把玩着散发彩光的宝珠,暂且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随手就扔向了懵圈状态的林长流。
林长流满脸的问号,却又不得不两手捧住,生怕给摔坏了,那就算是把他给卖了,都不一定赔得起。
此举,让城隍就按捺不住了。
黑影一闪,阴气袭来。
李云舒早有心里准备,迅速捏了剑诀,青光乍现,剑意围拢住城隍。
城隍暗道不妙,疯的似的往外跑,却没曾想四处早已是天罗地网,实乃瓮中捉鳖。
对此,李云舒施展拘拿术,直接将城隍的分外身束缚住,浑身动弹不得。
可被逮住的城隍,却不慌张,反倒是淡定自若,讲起了条件。
“道长,还请把气运珠交予吾,事成之后,待吾脱身,剿灭叛贼,既往不咎,还会向朝廷禀报尔等功劳。”
李云舒听完,冷然一笑,懒得再听下去,先回县城再说,取出符箓,把城隍的魂魄禁锢其中,不顾城隍的劝阻。
“条件还可以再商量的,事了宝珠给你,吾劝尔等不要欺人太甚了....”
声音愈发尖锐,而后消散。
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
林长流看得目瞪口呆,咽了口唾沫,指了指那张符箓,声音略微战栗。
“道长,这可是城隍老爷啊。”
李云舒瞥了他一眼,说道:“怕了那就现在离开这里。”
“有道长在,在下不怕。”
“那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