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的第一天（1）

落地窗前聚集无数飞舞的蚊子，它们在拼命寻找可提供食物的宿主。一只青蛙在下面虎视眈眈，舌头伸缩间就收割几十上百蚊子的生命。它体型如猫，就那么静静地趴在地上，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绿光。在这里它可以随时有享之不尽的饕餮盛宴。

男人认真地盯着这一幕已经许久未曾动过哪怕一根手指。男人蹲着身子，眼睛圆睁生怕错过一丝精彩或许说一丝细节。

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入侵进来，给黝黑的地板劈出一条明晃晃的分界线。青蛙在那头，男人在这头。

这是午后的阳光，炙热而艳丽。

男人头顶的天花板上蛛网密布，已经有数不清的蚊子尸体覆盖在蛛网上。一只体型不弱于青蛙的蜘蛛正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男人，它已经咬过男人十几次了，但这个“食物”依旧生龙活虎。它对自己的毒很有信心，但男人还没死，这让它疑惑又遗憾至今为止没有享用到那看上去极致的美食。

他醒来的时候头脑昏沉，两眼发痛，肚中饥肠辘辘。用一切狼狈之词形容他丝毫不为过。

他在屋子里游荡，希望能找到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但所有房间毫无例外除了蜘蛛网便没了其他东西。没有食物，也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这似乎是个破败的世界，莫名恐惧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间，他歇斯底里，内心焦灼，终于，在那个最角落的房间里，他看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正聚精会神蹲在地上而对他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的男人。

他激动颤抖着想要开口说一声你好，但他的喉咙不允许他做这样的事情。他只能“嗯嗯啊啊”两声，声音枯燥苍老得让他自己听着都很害怕。

男人发现了他，“你醒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觉得自己置身天堂。

男人微笑着，就如同看青蛙一样看着他。

……

他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吃食垂涎欲滴，难以置信。这个除了破败还是破败的地方还有这种美食。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立即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男人只是微笑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加入他跟他一起享用美食。

十分钟后，他开始放缓了进食的速度。对面的男人微笑着看着他，从第一句“你醒了”开始到带着他来到这个地下室之后这个男人一直没有说过哪怕一个字的话。

他努力挤出“谢谢”两个字，但眼见男人只是微笑并未搭茬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用以回应。

“这真是一个怪人。”他心想。

半个小时后，男人开口：“感觉怎么样？”。

他停下筷子，喝了口水。

很清凉，很甘甜。

他从未喝过如此拥有说不出美好感觉的水。这是天然井水？

他暗自猜测着，至少两者都是他未曾喝过的。只能如此猜测。

“好多了，谢谢。”。

他终于能勉强说一句完整的话，这让他又开心不少。

男人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回话的意思。

然后男人站起身，开始仔仔细细收拾桌上的杯盘狼藉。

男人的动作很轻柔，面对狼藉的桌面像是对待着许久未见的情人。

“我许久没有收拾过东西了，当然，在你没醒之前我是不用收拾这些东西的。这些被你们称之为垃圾的东西。”。

男人边说边做，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怪异。

但他并没有深思，只当是自己唐突，不顾忌造成了乱糟糟的桌面。他有些内疚。

“这是哪里？”。

他发问，为了缓解那种尴尬的情绪。

男人并没有迟疑，而是很干脆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原谅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或者说应该怎么称呼这个地方。”。

他有些不满意，怎么会连个地名都不知道？

但男人的语气很诚恳，脸上一成不变的挂着微笑。

收拾完，男人进了一个房间，片刻之后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一丝不挂的。

就在刚刚，他赤裸裸地在这个男人面前狼吞虎咽，一滴油甚至不甚掉落在本不应该掉落的地方。

他红着脸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衣服。

红脸是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但男人却如同视而未见。

“你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边穿边问。

“我能告诉你的是，从这里往东一直走，走到尽头就是大海。”。

男人看着他，看着他终于套上了外套。

“那我该怎么回去？”他有些慌乱。

但他并没有奢望从男人嘴里听到关于家的消息。

一个连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又怎么能知道他家乡的位置呢？

果然，男人的回答并没有脱离他的猜测。

“回去这个词对我而言很陌生，但我希望你不要抱有能再回去的希望。”

男人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瓶红酒，一个红酒杯。

他没见过这种酒，瓶身落满了灰尘，标签很破旧，整个瓶子上他只认识1982四个阿拉伯数字。

杯子倒是很干净。

开瓶以后，酒香四溢，整个地下室里都似乎徜徉在浓郁的酒香之中。

“这酒，光是闻着都有些让人醉了。”。

他是个爱酒的人，不得不承认，这瓶酒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尽管他曾经自诩为酒神。

轻轻呡了一小口，醇厚的酒香在他的舌尖化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灵魂都仿佛被酒精包围着。

“你好像并不好奇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男人开口，又给他倒上了一杯。

猩红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照射下显得十分诡异。

“我是怎么来的？”。

他突然想起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个可怕的事实就是他记不起他的过去。

这让他痛苦，他陷入沉思。

但很遗憾，他能记起的事情很少。

一切都只是他的本能驱使。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当然也包括他并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

“我希望你能断了回去的心思，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给出了一个建议。

一个他并不知道好坏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