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想要剔除未来会让段殷失控屠杀师门的龙骨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是段殷心甘情愿把它给人，也就是要得到他全然的信任，或者说……他的心，除此外的强抢必将被反噬。

而向他说明……这世界上有人会听别人说几句话就相信自己活在故事里还愿意咔嚓断一臂吗？

怎么可能。

来之前郁容没想到段殷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么无情又不诚实。

什么夜盲，当初硬闯晚晴洲以下犯上斥责自己的时候可是大晚上，他可是健步如飞。

不归峰的修身校服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就那么笔挺地立着，眸色深沉，面冷似冰，强硬地请已经躺在被窝中的郁容起来听自己汇报外门弟子的惨状。

郁容茫然地披着外衣坐在屏风后听少年冷若冰霜的声音，她长这么大从没被谁训斥过，要不是“心智成熟”“性情坚韧”该当场被他训哭了。

虽然现实差距也不大。

眼看段殷要走，郁容暗骂他无情，但还是小跑追上去，继续努力装可怜：“可是师兄，好黑啊，我第一次出门好怕，你帮帮我吧。”

段殷脚下稳如老狗，脸上还装着瞎子，心道这招式太老套了，他一个月总要遇到十次八次的，若当真都不记得回缥缈峰的路，不归峰该被缥缈峰的女弟子住满了。

但大多见他不理会抱怨几句也就走了，所以段殷不打算管。

郁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们不归峰的外门弟子都说你心热，你居然……见死不救！”

段殷觉得这个师妹有点乱用成语，“师妹应当了解一下内门师弟妹们的看法，他们都说我难以接近。”

果然他说完之后，女孩的声音就消失了，身后的脚步声也不见了。

段殷挑了下唇，小骗子。

他脚步放缓，沿着石阶悠然地晃悠，然而晃悠了没几步女孩又出现了，这回她坐在路边被梨子树落在花朵的石头上，见他走来睁大一双秀美的眼睛，垂下眉毛，语气软而清脆，夸张道：“哎呀，我摔倒了。”

段殷忍俊不禁，他真是第一次见到盘腿摔倒的。

只夜盲还不太够，段殷做眼瞎耳聋状走过，直到一把剑横在了自己身前。

方才拦路的少女退去一脸装出来的可怜巴巴，像只骄傲的白猫，仰着小脸道：“你送不送我？”

段殷惊诧，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强行碰瓷的，还如此理直气壮，长眉微挑，伸出一根修长匀称的手指在剑波粼粼光滑明洁的剑身上敲了一下，道：“非比试不可拔剑是天华的规矩，师妹这是……”

恰在此时有几个弟子路过，先是对着拔剑的郁容一愣，紧接着看到被她拦住的人居然是段殷，惊讶地窃窃私语。

“这师妹谁啊，找三师兄比试？”

“看样子是缥缈峰的，”

“生得还很可爱的。”

“那可是三师兄啊，最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郁容生了一双杏眼，大而润，眸色又淡，黑眼珠像一汪泉水流淌，澄澈而光华流转，看人时难免有一种稚气感，她道：“对啊，就是要比试嘛，我赢了你要送我回去的。”

段殷觉得她孩子气，也不想和女孩子动手，摇了下头，无奈道：“小师妹，天色不早了，我记得缥缈峰可是要查寝的。”

说完见女孩烦恼地蹙眉，“就是啊，我要迟到了，”她叹气，“可是我真的不认识路。”这话其实是真的，她的确是第一次出门，不过出的是不归峰的门，也的确不认识缥缈峰的路，因为没去过。

段殷只觉得她在骗自己，因为他被骗的实在太多了，且每次帮了就脱不开身。

师弟们都说他不理师姐妹，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其实不然。

段殷也曾对柔弱的女弟子们有求必应。

但师姐妹们找他却通常不是为正事。

甚至有一次被一位师姐抓去被一群女孩子围着剥了半晚上核桃，女孩子们围着他吃零嘴聊天，想和他搭话又一个个羞着脸不好意思，偏偏还不让他走，段殷只能给自己找事干缓解尴尬，于是他剥核桃，女孩子们吃，剥到最后，师姐妹们吃撑了，他手指抽搐，还是借尿遁逃走的，回来对着师兄弟们暧昧的目光都解释不清了。

所以段殷能躲则躲。

然而刚走了两步，耳边的剑风袭来，段殷连忙旋身避开，而女孩再次持剑袭来。

周围很快有人偷摸看热闹。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快来看—”

段殷本不想用青鸾鞭，想着她大约是个爱玩闹的性子，自己和她过几招陪她玩了也便罢了，却不想这女孩人瞧着不大，实力却是不低的样子，剑剑袭来巧而有力，都是很秒的招式，渐渐地段殷也起了几分认真的心，当真有了几分过招的意思。

短短几息，两人过了几十招，段殷不欲急着打败她，希望她和自己打累了就能乖乖回去。

而少女的攻势也的确慢慢缓了下来。

郁容忽然气恼地收手。

段殷没料到她忽然停手，鞭子险些收不回来，重重地在女孩脸侧甩出冷厉的破空声，带着鬓边几缕柔顺的发丝飘动。

女孩下意识地闪避了一下，紧闭双眼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愣了片刻后似乎发现没有受伤，在脸上蹭了两下后放下手去。

段殷觉得手里的鞭子有些烫：“你……”

“罢了，不必了。”少女还维持着持剑的姿势站在不远处，既没有了那种故意做出的可怜也没了骄气，睫毛像被雨打过的叶子，簌簌地颤了颤，抬眼时眼眶还有些红，“我不强迫你们任何人，我自己走……”

段殷微怔，看着她像落败的流浪猫，灰头丧气的从自己身边走过，但即便是肉眼可见的委屈，腰也挺的直直的，唇也紧紧抿着。

不高的个子纵使挺直了身子，背影看着也单薄，这个样子难免有几分可怜兮兮，比装出来的要真实好几分。

段殷迟疑了下，却还是没有追上去。

他看着她消失在黑暗的小路上，犹豫着转身沿着回去的路走。

围观的弟子们见热闹散了而段殷师兄也如传说一般钢铁直男，也唏嘘着纷纷离去。

有师弟心疼女该的追上段殷问：“师兄，刚刚最后一下你打到那个师妹了吗？”

段殷淡淡道：“没有。”那一鞭落在她的鬓边，没有伤到她，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失误。

“哦，我看她好像哭了，那大概是被吓到了吧。”

“跟段师兄打架是吓人啦哈哈。”

段殷忽然道：“别说了。”

那师弟连忙闭嘴。

恰在这时，前面的草丛忽然动了下，段殷立刻停下脚步看过去，抬眸望去，心中暗道：又来？

然而不是，只是一只白猫从草丛窜出来，喵呜两声，头也不回地又窜到另一边去了。

段殷：“……”

师弟迟疑道：“那……师兄，我先走了，天太黑了，一会该看不见路了……”

段殷：“嗯。”

师弟出于礼貌问道：“师兄，我们一起……？”

”

段殷：“不了，我还有点事。”

他本想去找落景熙，落景熙急匆匆地走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也的确在这路上越走越远，但那个女孩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又总是会莫名浮现，还有惊慌地捂着脸的样子。

一颗石头不知因何被少年抿着唇踢走了。

段殷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郁容站在通往试炼台的阶梯底下看着架高的烛□□自伤心，感觉如果低下头就要落下泪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和段殷套近乎了，可段殷为什么不理她呢？明明每次她装可怜师尊都会妥协的，可段殷不仅不理她，还和她打了一架，打完了也不理她。

郁容落寞地垂下头，她的计划第一步就失败了，她该怎么办呢？

如果自己失败了，那以后岂不是还是会被杀，还有师尊会被囚禁，师兄弟姐妹们也会被害。

郁容烦恼地挠头，眼前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要不……

先回去睡觉吧。

她直起身来，用袖子胡乱地擦脸上的泪水，决定先睡觉，明日事不能今日做。

段殷找到她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女孩面对着台阶下空茫山谷，粗暴地擦泪，神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殷喊她的时候，她似乎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到他时眼睛倏地就亮了，下意识地走来两步，不过很快就收敛了，强装不在意道：“你来干嘛？”

段殷将她的举动都纳入眼中，从石阶上走下来，垂下眸子道：“忽然想去缥缈峰一趟，能劳烦师妹带个路吗？”

女孩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她一开心就很明显，眼眸璀璨，嘴角忍不住上扬，整张脸上都有了光彩，手上整理着不需要整理的袖子，“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点完后似乎怕他没看见又重重点了一下，“好吧，正好我要回家的，我可不是故意等你哦……”

段殷笑起来，他本就生的眉目含情，一笑起来犹如春风拂面，轻声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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