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虽然计划经历了挫折但今晚的第一步还是顺利完成了的。

郁容紧紧跟着送自己“回家”的段殷，满意地弯了下眼睛。

这计划实施起来好像也不那么困难，得到龙骨看来也就是时间问题。

如此想着郁容深觉自己的计划真是完美无缺，不由地忘我地盯着段殷的右臂出神。

段殷感觉到一股火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侧俯首一看就见到女孩直直地看着自己手臂，面带盈盈笑意，脸颊还有点红。

段殷被她露骨的视线和羞赧的神情看得也有点脸红，转过头不看她道：“你看什么，我把你送回缥缈峰我就走了，你别想别的。”

郁容正畅享着美好未来冷不丁被他说了，浅色的眉头一拧就不愿意了，但转而一想人不能逼得太紧，计划实施的不容易，以后自己还要和他好好相处的，遂忍了脾气，弯着眼睛规矩地两手相握起来，“我没想别的呀。”

她心平气和地说话还是挺甜美的，声音也甜蜜，更何况带着讨好的意味，虽然是忽悠人的话，但她说起话来娇滴滴地语气听着倒听顺耳的。

段殷狐疑地看她，见她若无其事地向自己眨眼睛，浓密的头发盘成的发髻被两峰之间的风吹得有些凌乱，发丝糊在脸上，脸颊却是一边红一边不红。

段殷疑惑地偷偷斜眼看她两半红白分明的脸，等到被风吹了满脸才恍然，她的脸是缥缈峰顶上带着冰雪的风吹红的，不是看自己看红的。

想想方才说出那番话的自己，这实在有些尴尬，段殷暗自呸了自己一口。

缥缈峰上女弟子偏多，穿过试炼台的走过千层梯紧接着就是女弟子们常待着的地方。

天华宗和凡人交好，除了不归峰峰主不和凡人来往外，其他三峰都有凡人常上去做生意。

两人从阶梯下来便看到缥缈峰的百里梨花林里少少女们穿着宝蓝色姜红边的校服像蝴蝶一样嬉笑着穿梭在身前摆着扁担的小商贩间。

少年对老人说：“大伯，我要两钱。”

女孩锤他胸口：“两钱怎么够我吃？”

拿着长杆称的老人打趣：“哈哈哈年轻人给小仙子多买点吧。”

被打趣的少女红着脸跑掉了少年拿着蜜饯去追。

他们像一阵风从郁容段殷身边跑过，郁容有些茫然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她从小在不归峰长大，没有幼时的记忆，师尊常年都不会笑一下，不归峰上下也冷冷清清，她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几年，缥缈峰的热闹像来自世界以外的东西。

段殷自己走出百米才发现人没跟来，回头去找，发现女孩还在桥底下，眼睛亮亮地看着蹲在摊贩们跟前的人们，自己却一动不动地站着，那种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局促。

这个词一出，段殷自己笑了，想想刚刚和自己打架样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局促？

他走到女孩跟前，在对方眼前打了个响指，“不是让我送你回去吗？怎么不走了？”

郁容眨了下眼睛，回过神来，指着不远处问道：“那是什么？”

段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商贩，他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糖葫芦，你不认识吗？缥缈宗的弟子应该没有没来过晚市的吧？”

郁容状似没有察觉到他的试探，摇头：“我师尊不让我出门。”这话半真半假，她的师尊的确不让她出门，但这个门还是指不归峰。

段殷却是心中微动，因为平心而论，这个女孩的种种表现都不像作假。

“我们走吧。”郁容转而又扬起了笑脸。

段殷没说什么，跟在她后面，却见她一步三回头，极为好奇地细细看着每一个小摊，装作不在意地大步向前，却是满脸写着向往。

她这副神情比此前装出来的可怜巴巴要可怜多了，段殷面不改色地看了一路，终于要在走出这梨花林的时候受不了了，他握住郁容的肩膀把人拽回来，把郁容带到最近的梨花树底下，“在这里等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郁容像一根禾苗一样被他拎起来又种地一样放下，疑惑地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和速度太快在风中荡起的长发。

“干嘛啊？”

等了一会儿后，在树底下罚站一样站了很久的郁容被梨树掉了满头满身的梨花，段殷还是没回来，她恍惚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段殷跑了。

郁容当即瞪大了眼睛，拔腿就要去找，但还没迈出步子，就见到一个长身上年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一只手臂间环着大包小包。

郁容直到被段殷塞了满怀的零嘴还不可置信。

段殷把整个夜市都跑遍了，这回儿还有点喘，半张着唇用袖口擦额头，笑道：“不是想吃吗，怎么？傻了？”

郁容的确傻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吃的玩的，师尊从来没给过她，甚至她偷偷玩弄点什么还可能挨打。

于是段殷看到她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激动的红晕，抱着一堆东西不会动了一样抬头很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段殷被这一眼看得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眼里看见这么纯粹又杂多的情绪，感激、兴奋和快乐混在一起，也没想到有人会因为得到了零嘴而给予别人一个这样的目光。

他想说什么却看到女孩蹲下去，把东西挨样摆在身前，一样一样拆开来看。

段殷也在她身边蹲下，好笑道：“怎么？你要摆摊啊？”

郁容当然不摆摊，她陷入沉默，把十几样零嘴都翻出来，挨个啃了一口，又认认真真地把零嘴们装回去，动作的时候头上的梨花扑簌簌地往下掉。

段殷真是头回见过这么纯然的巨大喜悦，莫名地觉得荷包瘪地不算亏。

虽然这女孩是个陌生人，但只这一次，自己又不会回回给人当冤大头，如此安慰自己，他倒也能心安理得地欣赏女孩的快乐。

郁容把所有零食都尝了一口，拎到糖葫芦了，她把那层米纸撕下来吃掉，然后把糖葫芦送到段殷唇边，“你吃。”

段殷眨了下眼，侧过头去，“我不要，你吃吧。”

郁容把糖葫芦拿到自己唇边，横着咬了一口，酸甜在唇间绽放，她眼中盈着光点去看段殷。

段殷却拍着自己膝盖哈哈大笑起来，“哪有你这么吃的，看你的脸哈哈哈。”

郁容一抹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糖，茫然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和糖葫芦，“啊，好粘。”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笨？”段殷拿过糖葫芦，笑道：“我教你，你这样……”

说完他从最上面叼下来一个，一边咔嚓咔嚓嚼着一边递还给郁容，郁容见他清爽干净的吃法，立刻学会了，也从头开始一个个吃，但吃到第三个的时候，尖端变长了，她又陷入了思考。

段殷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奇怪地笨，接过来把底下的山楂球都撸到了前面，“喏，好了。”

郁容用沾着糖浆的嘴唇去接。

有少年少女们从他们身边路过投来暧昧的视线。

“瞧瞧人家小道侣给女朋友买了这么多，再看看你！”

男孩不服：“那个师兄一看就有钱啦。”

“那你看人家那么体贴。”

男孩嘻嘻笑。

郁容对这等对话无感，都不觉得说的是自己，段殷却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把人抓回来解释他们是清白的，他只是被这师妹抓来陪行的壮丁。

不过这话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就是了。

到女弟子们住的山下时，郁容借口山上不让男弟子进，在门口和他道别，她把一堆东西都放在储物戒中，站在几阶台阶之上欲言又止。

段殷站在台阶下望着她，他常年和男弟子一起，其实不是那么心细的人，也没在意她的欲言又止，摆摆手就要走了，临行前还不忘嘱咐她：“既然不怎么出门以后出来就该找个师姐带着你，切不要独自出门了。”

郁容当然不会照办，但也不会反驳他，她点点头，头上剩下的梨花扑簌簌掉在少年的脸上。

段殷闭上一只眼任由这些粉白芳香的东西落在自己脸上身上，无奈道：“我让你在树下站着你就真站着啊。”

郁容歪头：“那不然呢？”我想坐着也没地啊。

段殷笑着摇摇头，“好了，我走了。”

眼看他真要走，郁容几步追上他，握住他一只小臂，说道：“师兄，你真好，我误会你了。”从前觉得你很讨厌，还欺负过你。

段殷不知道她误会了自己什么，但也不在意，只说道：“师兄当然很好啦。”

郁容笑起来，从他身后探过头来，“师兄，你还没问我的名字。”

陪行壮丁和赔钱冤大头段殷只想当一次，因此也不想知道对方名字，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师妹我们再回。”

郁容却不放他，向他眨眼睛自顾自道：“师兄，我叫小眉，眉毛的眉。”

小眉是她的小名，是郁容对童年唯一的记忆，除了师尊没人知道这个名字。

段殷下意识去看她的眉毛，嘴上念叨：“小眉……害，眉毛的确挺短小的。”

不仅短小还很弯，眉尾还偏长，被晚风吹得动来动去，在一张浓艳漂亮的脸蛋上俏皮搞笑地可爱。

段殷觉得这名字非常形象，形象到搞笑，他忍俊不禁，但女孩两耳一竖，狐疑道：“你说什么？！”

段殷不知为何怂了一下，连忙：“没，我什么也没说……”

小眉这才满意地笑起来，她在身上翻来翻去想找点什么来感谢他，但她什么也没有，末了把手腕上的手带接下来送给他，这是她亲手绣的，但师尊在的时候不让她带这么艳丽不端庄的东西，所以她虽然很喜欢很喜欢却没机会带，今天是第一次。

郁容把它塞到段殷的手里，甜美地弯着眼睛，眼中有星光流落：“师兄，我也送你礼物，我们就是朋友了……”

女孩走了以后，段殷坐在山低的石头上看那条手带，手带是枣红色的，上面绣着萤虫和小蜻蜓，底纹是花，针脚细密，绣工很好，整条手带非常漂亮非常夺目。

段殷收到过不少女孩送的礼物，但女孩们送的都是他的喜好，要么鞭套要么荷包之类的，这么私密好看的东西还是第一次收到。

这个年纪再怎么洁身自守，也难免带着一点慕艾和好奇之心，他在无人的谷中把手带在天空微弱的光下细细看了一遍那上面的绣花，末了嗅到一股女子的香味，香味甜淡缠绵，于是这条手带上仿佛立即带上了皮肤的温度。

段殷顿觉罪过，授受不亲。

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石头上蹦起来，把这条红手带系到了头顶的树上，红手带在树上柔柔地随风飘扬。

段殷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自己触摸过手带的手心，却不想忽然在一只手上看到了可疑的鲜红之物，他自觉没有受伤，于是凑近闻了一下，这是……口脂！

脑海中不由地浮现起不久前女孩粗暴的擦脸上的泪水的场景，段殷将那条手带解下来看，果然在某个地方看到一点更深的红色。

一条带着红润口脂的手带挂在树枝上飘摇，还是自己亲手系上去的……

又是段殷在走出几步之后不知抱着什么心态，又回去把手带接下来一点不漏地塞进了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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