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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鬼打鬼

自古以来,乡野间鬼狐怪谈横行。

即使很少有修士会在俗世中现身,百姓们仍然对神鬼之事深信不疑,甚至讳莫如深。

由此衍生出许多荒诞离奇的忌讳。

譬如半夜忌讳对镜梳头,吃饭时不能将筷子插进饭中,问病不过午,入殓时忌人影入棺等等,各种禁忌遍布世间的各行各业。

俗话讲,有人的地方就有忌讳,尤其是在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里。

在这些稀奇古怪的忌讳和禁忌里面,有的是山里代代古老相传的习俗和迷信,但更多的,还是山民们对未知与无法理解的现象的骨子里的敬畏。

当然,以上都是站在凡人的角度。

平凡地出生,平凡地成人,平凡地结婚诞子,平凡地老去,最后平凡地死去,这就是绝大多数凡人的一生。

平平无奇,少有波澜。

可以说,有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出过远门,只窝缩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根本不知道天下究竟有多大,更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光怪陆离、广袤浩渺。

对于这些人而言,眼前所见,便是世界的“真实”。

他们生来就没有选择。

当然,季陵作为一名跳出凡俗桎梏的修士,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自然远比常人深刻得多。

三百年来,他四处奔波流浪,混过宗派林立的北原,到过佛蛮争雄的西漠,也下过群魔乱舞的南洋大海。

他的见识、经历之丰富,是远非枯坐求真之辈可以比拟,乃至想象的!

在浮烟山打坐的二十年,季陵早将周围情况摸了个透,可谓了如指掌。

而这座名为“兰若”的荒庙作为附近仅有的几处诡异之地之一,自然也逃不过他的关注。

这是一座破败多年的佛寺,具体建成了年月不知,但至多不超过两百载。

因为其内蕴生出来的鬼物,最大也不过一百五十年左右。

没错,这座荒庙里确实有鬼,而且还不止一只。

季陵回到浮烟山的第一天,便用神识在这庙里来来回回地仔细扫过三次,将其内情况尽览无余。

这荒庙内鬼气的源头来自一具埋在地下的枯骨,应是某个不知名修士的遗骸,从种种痕迹来看,至少已经死了四五百年。

根据他的推测,大约在四百八十年前,有修士重伤至此,最终不治而亡,因含屈而死,死后怨魂恶煞凝而不散,久而久之,化为厉鬼。

期间有僧人来此建了一座寺庙,没过多久便被鬼气所冲,寺中生灵尽皆遭难,死于非命,从此庙宇便荒败下来。

多年过去,那厉鬼每夜吸食月华凝聚阴气,业已小有气候,期间不断收纳山中横死之人的亡魂,将之转化为供其差遣的鬼奴。

至今,麾下已有大小鬼奴三十六。

当初季陵之所以没有下手将此鬼拔除,除了因为大限将至,无心顾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对方无法威胁到自己。

四五百年前死在此地的修士只是练气修为,其魂魄含冤化鬼短短百余载,不过堪堪凝形,与炼气初期修士相当。

这种货色,若换作之前,季陵连多看一眼都欠奉,更别提为了除去它专门走一趟了。

说句不好听的,挥一挥袍袖便可将之殓灭,如同踩死一只蝼蚁!

除非此鬼胆敢惹到他的头上,否则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

季陵现在成了“凡人”,又有一伙不长眼的山匪登门拜访,忽然想起破庙所在,正好借庙中之鬼将这几个亡命徒除掉。

既免了动手之劳,又不用亲自毁尸灭迹,岂不美哉?

于是季陵故作不知,领着瘦鬼五人在山岭间转悠了多半天,将其一路引到了破庙前。

果然不出他所料,憋了一肚子邪火的五个胡匪一见到破庙,想都没想就直接闯了进去。

“唉…看来你们今日合该葬身于此地,此乃天意啊…”

季陵负手站在树后,眼睁睁望着瘦鬼五人一脚踹开紧闭的堂门鱼贯而入,摇头轻叹一声。

庙中厉鬼虽然只有炼气修为,到底也是鬼怪,不是区区几个凡人可以抵挡的。

可惜了。

兀自叹惋之际,只听堂屋中传出一声刺耳到破音的惨叫:

“救命啊!真的有鬼啊!”

声音之凄惨,可谓惨绝人寰,令闻者无不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几乎在同时,又有四道凄厉的惨叫声接踵而至:

“你们不要过来啊!”

“这群死鬼!别咬那里!”

“奶奶饶命呐,俺再也不敢了!”

“谁来救救我…”

没过多久,堂屋内的求饶声渐渐平息,破庙周围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夜风寂寂,古柏无言。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季陵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确认里面彻底没了动静,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没走几步,忽有一阵阴风吹过,两扇堂门猛地洞开,黑黢黢的屋内伸出几十只如鸡爪般干枯的鬼手。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从阴影中款款走出一位及笄女子。

一身素锦宫裙,腰束青缎,勾勒出婀娜高挑的身段,乌黑油亮的秀发挽成云髻,上插一根木簪,更衬的肌肤赛雪。

女子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柳眉烟目,皓齿琼鼻,眉头微蹙,双眸氤氲,似怨似嗔,可谓我见犹怜。

真如从画卷中走出的神妃仙子一般!

只见那女子轻摇莲步,微晃裙裾,袅袅婷婷地行至季陵身前停下,委身做了个福,朱唇翕动,声音犹如清泉流响,叮咚悦耳。

“奴家清漪,这厢有礼了。”

“不知前辈光临鄙舍,未曾远迎,多有怠慢,还望前辈见谅…”

说到这,女子怯生生地看了季陵一眼,美目似有涟涟泪光,而后缓垂螓首,雪腮恰到好处地染开两酡醉人的羞红,勾人心魄。

“勿要怪罪…”

季陵置若罔闻,完全不吃这套,把眉头一挑,奇道:“哦?你认得我?”

清漪轻轻颔首,柔柔弱弱地开口解释道:“二十年前,前辈曾路过此地,因此记得前辈气息。”

它说的很委婉,其实季陵当时动作十分粗暴,甚至可以说是毫无顾忌,直接用神识将破庙翻了个底朝天。

就像是把女子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扒去,连一件底裤都没给人家留下,将其浑身上下来回看了三遍,这才扬长而去。

“原来如此。”

季陵向来厚颜无耻,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感慨道:“二十多年前的事,你竟然还记得…”

清漪见状,以为他生气了,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急忙伏下身去,露出胸前一抹刺目的雪白,显得愈发楚楚动人。

“前辈切莫多想,奴家只是单纯地仰慕前辈的绝代风采,绝无他意…”

“量你也没那个胆子!”

季陵哑然失笑,没想到这鬼东西还颇通察言观色,竟与常人无异。

“差不多得了,起来吧,我没有怪你!”

他故作不耐地挥了挥手。

女鬼清漪闻言松了口气,这才施施然起身,仍不敢直视季陵的双眼,低眉敛目,一幅百般依从的柔弱模样。

面前的女子虽然秀色可餐,内里却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狰狞恶鬼,就算不是,数百年的修道生涯,也让季陵早就没有了那种世俗的**。

世间女色,红粉骷髅而已。

任其如何伪装变幻,我自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这时,身后的堂屋内忽然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吞咽之声,是什么不用多说。

清漪也听到了动静,白腻的脸上红晕更甚。

“辛苦你了。”

季陵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在它肩上拍了两下,便要转身离去。

刚走了两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

“对了,有个事要麻烦你。”

清漪心头紧了紧,贝齿轻咬朱唇,“前辈有何吩咐?只要奴家办得到,自然万死不辞。”

季陵自然毫不客气,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可知道那几个汉子的身份?”

女鬼一愣,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知道,几人都是北边铁驼岭上的胡匪。”

“奴家刚刚吞噬了他们的魂魄,获取了他们的部分记忆。”

“那就好。”,季陵嗯了一声,“你去帮我个小忙,把那伙绺子灭了,挫骨扬灰那种。”

他说的轻描淡写,如同掸去衣袖上的灰尘。

清漪心中本来万分忐忑,还以为面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筑基大修是想让自家去送死,担惊受怕了半天,没想到只是去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就这?

吓死鬼了…

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它笑靥如花,委身作福,俏生生地道:“能为前辈效劳,奴家荣幸至极!”

“好,那我就告辞了。”

季陵对它的回答很满意,摆了摆手制止对方相送,转身前递给它一个“觉悟很高,我很欣慰”的眼神,便潇洒离去。

独剩女鬼一个孤零零立在原地,饱含深情地目送季陵的佝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之中。

路上,季陵哼着欢快的小曲儿,神色优哉游哉。

书灵元宝只告诉他不能动用自身的修士手段,可没说不能指使别人使用修士手段。

嗯…没毛病!

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了属于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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