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廉价的工业糖精
那女人随后并未多言，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刚刚因为过于恐惧而略微抽筋的手脚，便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而钱总编辑则迎了过去，点头哈腰地跟着对方离去。
直到两个人消失在门口，白杨才忽然有些后知后觉。
“刚才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他发现自己忘记问对方的名字了。
“不清楚，应该是蓝田集团那边的人吧。”
雷雨平日里专注于内容生产，也不关注这种大佬级别的人物，他嘟囔了一句。
蓝田集团是《江城晚报》的投资方之一，也难怪钱总编辑会对那位女士这么恭敬了。
“你今天忙吗，如果不忙的话，就稍等片刻，我已经叫责编回来了，待会儿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内容，顺便把合同弄了。”
雷雨的态度俨然有些改变，他客客气气地对白杨说道。
而孔卓，这时候也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扶了扶眼镜。
“呃，我们这边还在谈他叔叔的广告......”
他弱弱地说道。
“广告？什么广告？”
雷雨厉声问道，大有一种你要是敢阻拦我，就当场手撕了你的感觉。
“就是，就是那个扑克牌的广告，本来今天他们来报社是为这事的。”
孔卓声音立刻变小。
“哦，这好办，咱们《新世界》不是有广告版面吗，到时候低价给他们弄个位置好的。”
雷雨当即说道。
“可是他们应该......最近就需要打广告。”
孔卓又解释了一句，还看了白杨一眼。
“怎么这么多事儿，这样，报纸b4版那一块我记得暂时还没有买家吧，我们《新世界》包了，预算找我要，给他家打广告，有什么问题，就让你们老大来隔壁找我雷雨。”
雷雨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事情，他大手一挥，直接帮白杨把广告钱都包了，随后又看向白杨，语调激动。
“我们去会议室等吧，顺便聊聊漫画内容的事情。”
“好呀，不过我得先和我叔叔交代一句。”
白杨也没料到雷雨这么大方，本来他还琢磨着用什么办法能省点钱，这下可好，直接全包了。
他和雷雨打过招呼，又与孔卓回到了隔壁的报社编辑部。
任长秋坐在接待室里，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在阅读，他听见开门声，抬起头。
“任叔，已经搞定了。”
白杨第一个走进来。
“哦，漫画的事情弄完了？对了，快看这里。”
任长秋应了一声，又摊开报纸的其中一页，指着其中一个小豆腐块，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小孩子一般笑着说道。
“我发现这个地方打广告不错，面积不大，位置也还可以，这一页的新闻虽然一般都挺无聊的，但对面那页是社会聚焦，读者应该挺容易停在这一页的。”
看来他刚才翻阅报纸，就是为了挑选哪里打广告最经济实惠。
“不用挑啦，任叔，刚才那边的总编说直接资助我们打广告，算是给我的赞助。”
白杨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一点点心酸，他按下报纸，说道。
“真的？”
任长秋还有些不敢相信，白杨就过去打了个招呼，怎么对方就直接资助了。
“真的，他们很喜欢我的画，不信你问这位小哥。”
白杨指了指身边的孔卓。
“啊这，是的，白杨的画，很厉害，我们老大都折服了......”
孔卓不敢回想起自己看到那幅画的记忆，只能连连点头。
“任叔，我简单写一下广告方案，你和孔先生讨论一下具体的细则，我还得过去找总编聊聊漫画的事情，可能要一段时间，你到时候不用等我，直接回厂里吧。”
白杨又说道，他简单在纸上写了几段文字，交给任长秋，他估计雷雨正在兴头上，肯定得要一段时间，让任长秋等着不太好。
“行，你到时候弄完了给我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
任长秋也很相信白杨，答应道。
白杨离开，孔卓凑了过来。
“你家的孩子还真是厉害，他画的那画，嘿，就连我们老大都被吓到了。”
孔卓立刻吹捧道，从雷雨态度就知道他对白杨的重视，这时候搞好关系肯定没错。
“这么厉害？哈哈，我早就知道他行的。”
任长秋掩饰不住喜悦，他笑道，整个人又精神起来，打开白杨交给他的纸，看到上面的文字，他又忽然有些疑惑。
“这是？”
...
...
“您慢走啊，慢走。”
车窗外，钱总编辑连连点头，恭送着田谷雨离开。
她打过招呼，等到车子发动起来，才缓缓摇上车窗。
窗外的风景流转，市中心广场周末热闹的人潮汹涌，但与她无关。
感觉有些疲惫，她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说实话，田谷雨现在还不敢回忆刚才看到的那幅画的细节，生怕恐惧再度涌上心头。
她今年二十三岁，在十岁那一年，战争尚未结束，家里还没发达的田谷雨曾经遭遇过虫子的袭击。
那可能是封锁线的漏网之鱼，也可能是利用某些特别的方式来到居民区的刺客，总之，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她与几个好友在外面玩耍，面对那狰狞可怕的虫子，一群孩子哪有什么还手之力。
很快，同伴与好友一个个被虫子撕碎，恐惧占据了田谷雨的全部身体。
直到死到临头，那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才令她拿起棍子，与虫子搏斗。
好在值守的士兵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及时赶到，才救下田谷雨。
从那之后，田谷雨就变得坚强起来。
连生死都经历过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三那年，父亲病重，集团里各个势力交织，试图攫取利益，篡夺权力，田谷雨站了出来，以强硬的手腕终结了纷乱，开除了一批遗老，令公司稳定下来。
在这期间，她受到过言语威胁，也曾经被围堵，只是田谷雨克服了这一切。
本来这一次，她来到《江城晚报》只是普通的商务会谈，可没想到，那叫做白杨的年轻人的一幅画，就打破了田谷雨的心理防线，直接将她带回了那虫群肆虐的日子。
从口袋里拿出那一张扑克牌，另一种充满希望的情感又涌现出来，令田谷雨更加确认，这个男人画的东西，有一股超凡的魔力。
这样的人，将来肯定能缔造一番事业，如今将他拉拢到《江城晚报》旗下也是正确的策略。
只不过......
“他以为他是谁啊，当众喂我吃那东西就没考虑到我的感受吗......”
低声嗫嚅道，田谷雨轻轻抿了抿嘴唇。
廉价工业糖精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那上面，甜腻，浓郁。
但田谷雨倒是也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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