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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冬至

古涅掷出冰之傲慢的行为并非心血来潮,相反,他这次的确有自己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依据就是几天前他与父亲的一番对话。

让我们将时间回溯到那个深夜,翡冷翠的苍狼之堡内。

父子二人酒足饭饱,一些比较沉重的话题也因为没有了酒而失去了继续谈论下去的兴致,古涅霍然起身,决定就此告辞,回屋睡大觉。

“那我就去睡觉了。”

“咳咳,稍等一下,我亲爱的儿子。”

“你还有什么事?我可不像某人一样,能‘悠——闲’地宅在城堡里。”古涅指着自己的鼻子揶揄道。

“我明天还要奔赴太初关呢,赶紧长话短说。”说完还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哈气。

“好吧,你的这把剑.....”莱昂的目光黏在了古涅腰间的那把银色长剑上,久久不能分开。

“嚯嚯嚯,你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吧!可真是能忍啊!”

古涅其实也有些奇怪,父亲也算是进过红堡的人,虽然这只算那把“冰之哀伤”的三分之一,但他怎么会不闻不问呢?

不可能是禁制的原因,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进入者”,只要不提太过深入的话题,稍微谈论一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是她第二挂念的东西......”

位高权重的康斯坦丁大公那永远带着威严的眼眸中居然出现了一丝落寞与回忆,他轻轻呢喃着那个名字,目光失去了焦距点,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停止了运转。

古涅默不作声,作为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多年的人,他很清楚“她”指的到底是谁。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身上才会出现那种长辈应有的沧桑与时代的厚重感。

这种沧桑的氛围来的快,去的也快。莱昂很快就发觉了自己的异常,收拾了一番心情,落寂地笑了笑。

“哈哈,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拿到这把剑的?”

古涅情商爆表,连忙将话题往一个更加沉重的方向推去,妄图以他在红堡内的灰暗经历能打破现在这种萧瑟的气氛。

“不好意思,不想。”莱昂摆了摆手,意兴阑珊。

“喂喂!刚才暗自神伤的是你,问起这把剑的还是你!我好心缓和气氛,你这厮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也就是他,才敢跟声名在外的康斯坦丁大公这么没大没小,换了别人恐怕连城堡的大门都迈不出去了......

莱昂也不恼,反而还大点其头:“

“哈哈,人到中年总会平白无故地神伤,你这年轻人可得多多担待一些。”

“哼,这个时候倒是倚老卖老起来了!”

古涅早就看穿这些“老东西”其实都是一丘之貉了。平时扮成二十几岁的帅小伙招蜂引蝶、更有甚者还直接装成幼女卖萌!

不过到了他们理亏的时候,就会掏出他们搁置已久的特权——“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将之前的装疯卖傻全部抛到脑后,简直手心手背都是他的理!

真是无耻至极!

不过经过这顿插科打诨后,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刚刚那种仿佛死了老婆般的沉闷感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想跟你探讨那把剑的过去,只想和你交流一下它的用法。”莱昂故作轻快地说道。

“还能怎么用?将魔力灌进去后直接向下一劈不就行了?”

“这可是‘冰之哀伤’!水元素之剑!不是什么砍柴刀!”莱昂听到这种堪称“毫无技术含量”的用法后,气得吹胡子瞪眼。

“嘿嘿,现在它改名叫‘冰之傲慢’了。”古涅有些志得意满地说起他那古怪的命名方式。

“......不管它叫什么,你的使用方式都太粗糙了!”

莱昂轻抚额头,感觉跟古涅的对话又让他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那你有什么好方法吗?”古涅满怀期待地问道。

‘来了来了!这就是那种剧情吧!老头子应该会从某个犄角旮旯掏出什么神功秘籍了!’

果不其然,莱昂的双手从背后伸出,慢吞吞地揭晓了答案

“抱歉,我也没有好的办法。”他摊了摊手。

“我靠!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把康斯坦丁家族的秘技传给我吗!”

古涅从凳子上蹦起,目眦欲裂。

莱昂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很理所当然地应道

“你这把剑以前根本就没有人用过,我也只是见过一次,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提议?”

这句话太有道理了,顶的古涅哑口无言。

“再说了,家族的秘技不是早就传给你了吗?”

“呵呵.....那你对我就没用了!”古涅转身欲走,不想再陪着这个老头子发疯了。

“不过......一点个人见解还是有的。”

这句话又将古涅的刚刚抬起的脚拽了回来,恨得他牙根直痒痒。

‘你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少年转过头恨恨地瞪着自己的父亲,下定决心如果这次他再不说出点有价值的情报,就直接炸了他的酒窖!

莱昂似乎也察觉到了古涅的恼火,也不再逗他了,正色道:

“你本人和剑鞘的功能其实差不多,都是在抑制这把剑的魔力,你想想最开始遇到它时是什么场景就能大致明白我的意思了。”

古涅眉头一皱,顿时回忆起了红堡内那宛如冰之地狱的大厅,忍不住打了两个冷战,手指在袖口微微扭动。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莱昂见古涅脸色发青,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不会是........”

“没错,只要离开了你这个现任主人,这把剑就会像匹脱了缰的野马,很快就会恢复它真正的威力。”

莱昂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仿佛带着重若千钧的压迫力。

“遇到紧急情况不妨直接将它扔出去,然后离得远远的!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主意了。”

“但你绝对要铭记一点——这剑可不分敌我!使用时要看好时机!”

而这句最重要的话却被古涅当成了耳旁风,他当时满脑子都是酒精,挥了挥手,从这间充满葡萄酒香气的会客厅内走了出去。

。。。。

“嗖——”

冰之傲慢带着势不可挡、石破天惊的势头,射向了那只犸猛象!只见一道蓝光闪过,犸猛象的脑袋就瞬间被穿透了一个大洞!血流如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应声倒地。

本该是这样的。

古涅想的很美好,但现实却挺残酷,人家那么重要的攻城巨兽,怎么可能没有专人防守呢?

几个披着法袍,拄着法杖,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的兽人法师在几个呼吸间完成了咒文吟唱,一道无形的魔法向冰之傲慢射去。

他们很明智地没有尝试用魔法击落那把看上去就无比诡异的冰剑,反而是用魔力给它加了一把火,让它的飞行方向朝左侧偏移了少许。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这一点点偏移就让冰之傲慢失去了准头,斜斜地朝左侧山壁飞出。

只听“嗤”的一声脆响,锐利的冰刃就仿佛是切开豆腐般插入了石头中,剑身全部没入石质,只留下纯冰剑柄暴露在空气中。

“嗷嗷嗷!干得漂亮!”

“人类的花招也不过如此!”

见这势若雷霆的一剑被己方的法师轻松化解,兽人们发出了兴奋的嚎叫。

‘不!不!不是这样的!那把剑!它在........’

桑格是这支军队唯一一个三十级以上的高手,兽人敏锐的感官让他察觉到了那股来自灵魂的悸动。

也只有他才能从山体细微的颜色变化中看出那毁灭的前兆。

“后撤!后撤!”它大声呼喊,声音甚至盖过了犸猛象的咆哮和投石的发射声。

令行禁止的狮族子弟兵虽然不解,但出于对自己族长的无条件信任,他们还是齐刷刷地后退了十几步。

“他娘的!这群狮崽子要跑!懦夫!”

“我看是他们领头的,被那放不出半点屁的招数吓尿裤子了吧!”

作为援军的绿皮兽人捧腹大笑,各种诋毁纷至沓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要做逃兵吗?”

那两个绿皮将领大声质问桑格。

但桑格已经顾不得这些诋毁与质疑声了,他心急如焚,就连快要抵达兽人阵线的人类军队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殊不知这种变阵是接触战前的大忌!

“族长,咱们不应该.........”

一名万夫长虽然服从了桑格的军令,但心中却颇有疑惑,不过他的问题只问了一半就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

霎那间!仿佛有成千上万只无形的手同时攥住了所有兽人的心脏,一股足已冻结一切的寒流从左侧涌起!那个领域将空气冻结,涨破了兽人法师们的防御结界!

冰之傲慢的领域剥夺了整个空间内所有的热量,气温在不到几秒钟之内就跌破零度,寒气瞬间将所有的水汽冻结,甚至就连雪花都停止了下落。

以那把冰剑为圆心,方圆一里内的球型空间内,一切都被寒霜覆盖,北境引以为傲的寒冷在这种领域面前不过是一片小雪花而已。

兽人的声音、动作、表情,乃至于生命都戛然而止,这般威势,宛若冰雪女神的叹息!

正如这把魔剑的名字,那些没有撤退的绿皮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了代价。即使是生命力强横如他们,在“水”元素的概念体前也显得那么脆弱!突如其来的寒流让他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躯化为了一座座活灵活现的冰雕。

不再需要封印那颗心脏并且失去了古涅和龙鳞的掣肘后,冰之傲慢终于展露出了它那峥嵘、可怖的一面!

即使只剩三分之一,即使常年没有上一任主人的魔力滋养,它还是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水元素之剑!

兽人左翼的阵型被撕扯出了一个大窟窿,再加上狮族兽人的后撤,这一击带来的效果绝佳!

“他们的阵型乱了!兄弟们,上!”

“不要浪费少爷给咱们争取的机会!”

北境士兵士气大振,势如破竹,挥舞着长矛冲向犸猛象。

犸猛象此时也在发出哀嚎。冰之傲慢蔓延开来的领域冻住了它的一只前脚。它发疯似地摇晃着自己的身躯,企图将自己的脚从寒冰中解放出来。

伴随着“撕拉”这一让人头皮发麻的肌肤撕裂声,这只巨兽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叫,殷红的鲜血从它厚重的毛皮下汨汨渗出,露出其中鲜红色的血肉。

皮肤撕裂的剧痛让它发狂,它剧烈地扭动着粗壮的象鼻,将身前的兽人军队甩飞,如同秋风下的落叶。

投石机上的巨石也被发疯了的犸猛象震落,好巧不巧地将身后的那个隘口堵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兽人不仅要面对失去控制的巨兽,而且还毫无退路了。

桑格看着自己的同族一个个倒下、被犸猛象扫飞,仿佛有几百根针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头。

那些狮族勇士,他们骨骼碎裂,鲜血飞舞,化为肉泥.......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不是作为兽族战士光荣地战死,而是被己方的战争巨兽残忍地虐杀!

他的同族正在毫无价值地死去。

而他在一个小时前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下达这种命令!

“撤退!我们撤退!”

没有人反驳他这个决定,所有兽人都看出来了,他们这仗已经输了,输的无比凄惨,毫无荣誉可言。

“出口被石头堵住了!”

“快!快把它挪开!”

那两个绿皮将领慌得六神无主,争先恐后地朝身后的山口挤去。

“呼呼......你们几个!快给我把这块该死的石头搬走!”

“不行啊,大人!太重了!至少需要二十分钟!”

“你们这帮废物!”

绿皮将领六神无主地望着距离自己不过六七百米距离的北境武士,对桑格大吼道

“你...你快带着你的人去给我们争取时间!”

“没错!你们才是先锋军,我们不过是援军,理应前军变成后军断后!”

这两人丑态毕露,就连周围的绿皮士兵都皱起了眉头,而狮族兽人更是露出了獠牙,像一只只嗜血的雄狮般爆发出低沉的怒吼。

“好啊。”

桑格点了点头,顺从的态度让周围的兽人大吃一惊。

“哈哈,算你小子识相,还不快.........”

那声音就像是一声哨响,既清脆又急促,绿皮将领还没有说完这一整句话,他那颗丑陋沉重的脑袋就被弯刀连皮带肉地砍了下来!

“你........”另一个绿皮刚刚张口就被桑格那双巨掌捏住脑袋,从平地上揪了起来,两腿乱蹬,双手不停地抓在那只鬃毛旺盛的大手上,却没有让那只手有任何反应。

“噗!”

脑袋被捏爆的声音就像是西瓜摔在地上,唯一不同就是绿皮的血是绿色的,并没有西瓜那么水灵红润。

桑格甩了甩手中的血,扬天大吼道

“不怕死的跟我来!我们去拖住那群人类!为后军争取时间!”

他张开了双臂,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拥入怀中;他大口呼吸着风雪,举起弯刀发出狮子般的咆哮!

兽人的尊严仿佛被点燃了!跌落低谷的士气转瞬之间回升到了顶峰!

咆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宛若涨潮的海浪。

那是野兽被逼到绝路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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