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男人的情调
在这个世界，大范围、高杀伤力且算作远程攻击的手段其实非常稀缺。
最常见的就是各类高级魔法道具，其原理和魔法师释放法术差不多，只不过是将人体魔能回路换成了些杂七杂八的魔力材料。
这种转换方式的威力自然不如魔法师亲自动手，且那种足够高阶的魔法也只有等级达到一定级别的大法师才能释放.....所以压根不存在什么能弥补实力差距、逆转乾坤的“魔法卷轴”。
原因无他，一是因为绝大部分使用者都没有那么强大的魔力，即使有，也很难把控。二嘛......当然是因为能承载那种夸张的魔力回路的材料还没造出来呐！要是这方面的研究真有那么超前，罗莎琳德还至于用古涅的血作为载体去代替火药吗？
在人类这几千年的蓬勃发展史中，魔力无疑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可就在魔力的地位变得愈发举足轻重、不可动摇的同时......科技，也就是各种异世界类型的武器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明明当年人类的领导者也是个穿越者。
所以，维系国家安稳的中坚力量还是人，强大的人类！能够达到魔力临界、半人半魔力化的高端存在！
即使是大力开发人体改造技术的赛提斯帝国，也只是依靠各种“奇巧淫技”让本该没有魔力的人，“获得”了行使力量的权限。这对整个世界的科技革新其实没有半点帮助，甚至还有越引越歪的趋势。
而古涅的这个“发明”虽然绝对威胁不到那些人，甚至就连他自己说不定都杀不死........但却足够新颖，甚至还有不少能够改进的地方，为这片死气沉沉了几千年的领域带来了久违的些许新鲜空气。
那是变革的味道。
普通士兵们很单纯，见识到那比魔导炮也不遑多让的威力后就自觉地爆发出一阵如雷声般的欢呼。甚至都没让古涅准备已久的托儿发挥！显得极为配合。
但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无论是来自圣国北方行省的高级军官、还是北境自己培养出的优秀士官、抑或是颇有见识的贵族青年.....都陷入了长久的缄默之中。
‘这怎么可能？！’
‘除了最后的爆炸，我根本就没感觉到丝毫的魔力波动！’
‘那威力几乎跟媲美高级火球术了！少爷可真是造了个了不起的玩意！’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那所谓的“转轮式火炮”开炮了，但巴斯特还是忍不住心生悸动，用颤抖的右手假意揉搓着眉头，以遮盖自己此刻的表情。
他其实一直都相信北境会获得最终的胜利，即使理性与事实告诉他——兽人拥有超出十倍以上的兵力，防守住都已经算是千难万难，获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并不是因为他拥有什么高尚的信念，或是什么足以看穿剧本的眼光.......原因其实很简单：
“神谕永不出错。”他握住胸口的纯银十字架，轻声默念。
“你在说些什么？”亚瑟诧异的眼神直勾勾地射了过来，他今天一直在暗暗警惕着这个命人在铸造厂附近四处打探的圣教大主教。
比起不正经又从不按套路出牌的古涅，还是此神棍更像一个蓄谋已久阴谋家。
“没什么。”
“可我刚才清清楚楚地听你提到‘神谕’这几个单词了！”
“潘多拉贡队长.......你莫非以为自己升迁神速就有资格跟本主教这么放肆了吗？！”巴斯特的表情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但双目中却毫无疑问射出了两道极具压迫力的视线！
该死！这人居然有如此实力！亚瑟只觉得浑身一僵，就连手心上渗出一层细汗！他，圣罗兰学院实战成绩前三的剑士居然在一个神职人员的目光下动弹不得！
也不想想格里高利家族的人能是什么寻常的酒囊饭袋吗？他上次对战西蒙·格里高利时还只是险胜，而如今直面的却是这个古老家族的第一继承人！
“咳咳！古涅勋爵正在致辞，您能不能适当表现出点贵族的修养？格里高利大主教？”爱妮薇突然横插一杠，话语中带着明显到爆炸的讥讽，甚至还给古涅加上了尊称！
“阿瓦隆的小姑娘.......”巴斯特也换了个腔调，“若是亚历山大家族倒台，我们说不定还会收留你们家族，只要你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完婚。”
“呵......抱歉，你在做白日梦。”
亚瑟顿时被晾在一旁，望着相互嘲讽的两人不知该如何插嘴，只得感激地望向为他出头的少女。
“......相信各位也见到这门新武器的威力了，像它这样的还有好几门！我们拥有最先进的武器与最骁勇善战的士兵，何愁不胜！”
古涅还在继续着他那与实际情况完全脱离的说辞，手臂在胸前不停地摆来摆去，酷似一个指挥观众何时欢呼的马戏团领队。
“嗯.......天色不早了，明日或许还有一场恶战，说完最后一件事后我就不耽误大家宝贵的休整时间了。”古涅眯着眼瞄向已经几乎看不到轮廓的太阳。
你也知道自己在耽误时间啊！
“作为康斯坦丁家族的继承人、拥有最高级别指挥权的鄙人，要向全军宣布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台上的古涅突然面容一肃，用与平日迥然的严峻语气大声说道。
基层士兵们傻眼了，开始跟身边的人大眼瞪小眼。
搞了半天，原来新型武器在您眼里还算不上“大事”啊！虽然忍不住在内心中这么呐喊的人不在少数，但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的服从性还是让他们将嘴巴闭紧，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腰板。
“相信这位大家都很熟悉了，没错！正是亚历山大家族的大小姐、圣教圣女、十字军团长、我的好~朋友——奥菲利亚·亚历山大殿下！”他边说边侧身让开一个身位，将主位让给了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少女。
“嗯？！”即使沉稳如她，也被这突然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话题惊了一跳，挑着秀眉诧异地望向老神在在的古涅，意思不言而喻——“你又在搞什么？这段可不在咱们的计划范围之内！”
可某人却似乎完全没能理解，反而还提高了音量：
“圣国目前的情况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西部战线需要防备赛提斯第二集团军的入侵，无暇分身。而奥菲利亚小姐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带领着她手下的士兵，不远千里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进行一场正义、荣誉的反侵略战争！真是让我好生感动！”他的声音忽地声情并茂了起来。
“虽然前来援助的十字军算上异端审判厅的执行官们还不到三百人，也就相当于我们的一个中等规模的编队......”不知是否有意为之，他在这个地方停顿了两秒后，才抑扬顿挫地接道：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礼轻而情意重。请大家为这些可敬的国际友人们鼓掌！谢谢你们的援助！”他带头鼓起掌来，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哦对了，还有北方行省的三万援军们，也多谢你们！”
他这番话让底下的士兵们更加蒙圈了，不知是该跟着他不阴不阳地鼓掌，还是对着那些面色发黑的圣国人发出饱含讽刺的“嘘”声。
就连他提早安插在各个方位的那些“托儿”都傻愣在了原地，心中所想和奥菲利亚一模一样——剧本里可没这出戏啊！少爷您可别再即兴发挥了！
还好奥菲利亚早就见惯了大场面，疑惑转眼间就被压在了心底，摆出平日里的那张任意场合都适用的三无脸，嘴角微微翘起，朝台下的士兵们亲切地挥了挥手。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军官可都认识奥菲利亚，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脱帽致敬。
一是因为人家那尊贵的身份，二则是为那有目共睹的贡献。
古涅虽然嘴上说的很轻巧，但大部分曾出席过作战会议的军官们都对这个被燕飞煌频频称赞的贵族少女印象极为深刻。
和资质超凡的妹妹不同，奥菲利亚虽然也拥有远超常人的战斗力，却更擅长文书规划、行军布阵、后勤管理之类的“琐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光她一个人的实际作用堪比两三个古涅！
再加上自家少爷对她那明显与众不同的态度作为参考.......已经足足有七八种版本的“古涅与亚历山大姐妹的三角恋始末”在整个营地内不胫而走。
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因为编排贵族的八卦自古以来就是平民百姓排名前几的兴趣爱好，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心智正常的贵族们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战在即，大家的精神压力都很大，古涅自然不会制止，不如说他本就乐得所见，甚至还有那么几条就是他本人传出去的呢........
“奥菲利亚同志的指挥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人品实力容满俱是上上之选，所以.......本人以康斯坦丁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宣布！”他深吸一口长气，也不顾对方那骤然扩大的瞳孔与在身后乱舞的双手，将自己的决意隐藏在话语之中：
‘他！他不会要......’虽然本能地察觉到事有蹊跷，但少女却还是感觉双颊发烫、心跳加快，宛如发高烧一般，双眼黏在古涅的脸上难以分开。
“我决定，将我本人麾下的战力以及苍狼骑士团的指挥权暂时过度给奥菲利亚·亚历山大！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这一战，你们绝大部分人都要服从她的调度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这回可不是刚刚那种整齐有序可控的“惊讶”声了，而是纷乱嘈杂的质疑声。
人类在表达惊讶时大同小异，可在表达质疑时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让别人难以琢磨。
“不行！我侍奉的是康斯坦丁家族！”
“万万不可！她再怎么优秀也是个圣国人！还是圣女！”
“少爷您.......这回可真是有点过了........”
“大小姐呢？通常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她来管事吗？她人到底在哪里？”
这些纷纷扰扰的声音并没有灌入五感敏锐的奥菲利亚耳中，她此刻既松了口气，又打心底觉得很失落，只得抬起头怒嗔了古涅一眼。
而古涅只是在嘴角勾勒出一抹坏笑，静静地等待着底下的士兵们将情绪宣泄完毕。
“我的天呐，我还以为他这是要求婚......哎呦！”亚瑟直到这时才缓过味儿来，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感叹，果不其然，被爱妮薇赏了一记暴栗。
“那个色心不改的男人！你……最好不是跟他站在一边的！”
亚瑟在这般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只能将揉完后脑勺的双手举过头顶，边做出一个国际通用的“投降”姿势，边苦笑道：
“放心，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古涅他就是个胆小鬼，就算真有那种念头，词蹦到嘴边也会卡住的......喏，现在不就是这种状况吗？”
这话倒是让怒气冲冲的爱妮薇皱起了眉头
“你说他胆小？呵呵.....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人！”她恨恨地说道。
亚瑟叹息一声，用一种极为惆怅的语调轻声说道：“唉......女人是不懂男人的情调的......啊！别打我了！停！我错了！”
看样子他也同样不懂女人的情调。
就在那两人在后面打情骂俏之际，台下总算是逐渐安静了下来，但古涅还是能从那几万双眼睛看出“不服”的意味。而令他倍感欣慰又略显蛋疼的是——这种“不服”并不是在针对他。
“咳咳！我知道诸位都很难接受，但请你们记住，这是我的命令！不是什么可以协商的请求！而且我以我的名誉保证，她绝对是一个比我称职百倍的指挥官！”
他板出一副冷酷的面容强调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力。
“这是原则问题！她姓亚历山大，不姓康斯坦丁！”一位身份看上去不低的大龄军官跳将而起，纵声喝道。
“噌！”
冰之傲慢倏然出鞘，从那冰蓝剑身中四溢而出的寒气让最挨近城墙的人们情不自禁地同时倒退了一大步。
“既然言语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让咱们用刀剑说话吧！”
猩红的瞳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片大地，就连奥菲利亚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