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章 活下去

疼痛，一次强过一次的疼痛。

如果要形容的话.........我想想，大概就是涨潮时候的那种感觉吧。

说实话，李叙并没有亲眼见过，甚至连海边都没有去过，但这时候却莫名想起了这些。也许是平时电视上看到的吧，又或者是某个记忆深刻的镜头，让自己此时产生了些许共鸣，不过多半处境不相通的。

李叙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但也只能在心里这么做，他已经没有能做出表情的力气了。

至于原因，多半是那钻心刮骨般的疼痛吧。原本他以为被火焰灼烧身体这件事，已经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极限了，与之相对的身上开几个洞还显得更仁慈一些，那种死亡就蒙在脸上，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天空变得更加遥远的感觉，也比时刻体会着痛楚，顽强又扭曲的等待着死期来临要好得多。

原本他以为是这样的，直到体会到现在这些之前.........

身体每一寸的骨头、肌肉、神经，所有承载着生命重量的东西，都在不断的重复着碾碎和重构的过程，最初的时候，他因为这非人能忍受的疼痛昏死过去，但几乎是在同时，他又醒了过来，虽然脑袋还是浑浑噩噩的，反复几次之后，他的大脑反而变得更清醒了。

这种状态让疼痛的等级也提高了许多，他也有想过自我了断之类的，但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些不甘心，这些不甘心的念头就像暴雨下坚强生存下来的树苗，虽然并没有粗壮的躯干和坚实的根须，但它还是在那天空投下的无数标枪中活着。

我不想死，我不想以这种方式死，不想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死掉.........

这个想法守住了李叙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守住了李叙生的希望，但这些李叙本人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窝囊的死掉，他可什么都还没做啊，只是承受了无数的痛苦而已，只是面对着无尽的黑暗而已，只是..........自己只是一个嘴皮子利索的人么？

不对，这不是完全的我，只是我的一部分而已，我还.........我还不能放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这片空间里，李叙无法感知时间，但这些李叙都不再关注，只是将心神收纳进深处，孤独的感受了生命跳动的脉搏，一次又一次，即便疼痛时刻在追赶着他，想要用更为难忍的苦楚将他唤醒，将他拉回受难的地狱。

可渐渐地，那些疼痛开始减弱，最终彻底消失在了他的感官里。

这时的李叙才睁开眼睛，这次他看到的世界也变得有了些不同，他变得能在黑暗中视物。一圈奇怪的东西越过他的头顶，他低下头看去，那是一个大概的人形的轮廓，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褪下来的皮一样，但其实这是由李叙身体碾碎后的碎片组成的。

他在强大的求生欲迫使下，掌握了摆脱疼痛的方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亮光闯进了李叙刚好重构的眼睛里，在这片黑暗到极致的空间里，这片光亮说不出的显眼，李叙眯着眼朝那边看去，瞧见那一片如同极光般扭动的光带，其中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李叙原本还想再多看看，但他的身体飞快的穿过了这片光带，这时候他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是处于一个运动的状态当中，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处于静止中的。这也难怪，毕竟在没有参照物的空间，加上他身体在不断的被摧毁和重建，体感早就乱七八糟的了。

在穿过那片光带之后，李叙前进的速度好像加快了一些，他穿过一片荒芜的区域，这片区域有着些许细微的光粒，这些光粒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东西，只是独自悬停在那里，有的身体偶尔会鼓胀几下，看起来像是在进食一样。

李叙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心里觉得莫名的惊奇。

但他的旅程并没有到此为止，他还在前进。很快，他又来到一个新的区域，这片区域一改之前的平和，出现了类似于掠食者的生物，之前看到的光点正在一个个被其吞入腹中，其中有些好像察觉到了李叙的存在，冲向了李叙在的方向。

这些东西的速度很惊人，竟然隐约有追上他的趋势，这让他有些紧张。好在这时候他的速度再次拔高，将那些东西给甩的远远的。李叙这才松了口气，这时候他才回忆起刚才那些东西的模样，之前有几个从两侧过来的，因为离得并不算远的关系，所以他看的比较真切。

那些东西长得特别想大虫，但不知怎么的又有些动物的特征，可要他说的话又说不出像那种动物，最起码不是他见过的那种动物，他可不认识有什么动物有昆虫一样的四瓣口器。

在脱离这片区域之后，他又穿过了很多片类似的新区域，但每一次都能有新的发现，他就像是这个世界的观察者一样，在名为时间的轨道上见证着世界的变化。

但渐渐地，四周的景象不再如之前那般巨大变化，而是变成了海洋一般的广阔水域。在这片水域中，向上能看见水面外投进海里的光线，光线七扭八折的，照亮着这片水域，向左右两侧则能看见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说是生物可能不太恰当，用抽象来形容可能更合适一些。

像是长着数根长鼻子的海龟、有八对锋利鱼鳍的长毛海兽、嘴里布满一圈圈倒钩利齿的海星、同房屋大小色彩斑斓的巨型水母、由无数快如出膛子弹般小鱼组成的鱼群水涡..........眼前所看到的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新世界。

他再一次感叹世界的奇妙，虽然不知道这些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但如果存在的话，他还是由衷的想要去这样的世界看一看，即便是虚构的，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也无妨，人生本就短暂令人遗憾，梦里和梦外的界限又何必分的如此清晰呢。

就在这些想法还萦绕在他脑海中的时候，他的身体正在朝着别的方向前进，从方向来看并不是想要离开这片区域，而是向着海洋更深处的地方，这个过程其实很短暂，等到李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周围的光线已经稀薄到近乎消失。

黑暗再次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黑压压的充满了压抑的气息，但这对李叙来说不过是再重新回到最开始的状态罢了，他现在已经不再那么惧怕黑暗了。

随着身体还在不断的下沉，一阵阵轰隆的巨响传入了他的耳中，就在他好奇海里怎么能听见声音的时候，几颗气泡从他身旁浮了上来，一股滚烫的水流也同时升腾了上来，李叙侧头从另一侧向下看，瞳孔却猛然一缩，只见红色的光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是一座座正在喷发的火山，炙热的岩浆从喷口中溢出，优雅而又缓慢的侵蚀着海床。

而能让李叙有如此表现的并不是这些，他真正震惊的，是一只无比巨大的眼睛。

那只眼睛在火山群的边缘地带，大半隐于遮人眼目的黑暗之中，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暴露了出来，不是刻意去看的话，很容易将那看成是某种会反光的矿石。要不是李叙正好侧头看向那个方向，再加上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眼力，恐怕也不太容易发现它。

李叙的眉头皱了皱，他可不觉得那只眼睛是装饰品，就他现在所看到的，那巨眼后蛰伏在黑暗中的身体，更是巨大到难以想象，这已经是超越了正常人类认知的水平，已经达到世外的境界，只能用妖来称呼这样的生物。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那金色的巨眼有些莫名的熟悉，就像他们之间有着什么联系一样。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只眼睛动了动，接着看向了李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