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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双破鞋引起的鄙视

道士很瘦,胡子邋遢脸色苍白,一头乱发随便挽了个发髻插着根木簪子。他说着探出手想去摸李天明的头以示亲热,李天明却往后退了退,目光里满是警惕和疑惑。

自从母亲失踪后,李天明幼小的心灵总觉得整个世界都和以前不再一样了,好像每个人都不再友好,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恶意,好像每个人都有秘密在瞒着自己。

有时从村里走过,看到大人三三两两地聊天,哪怕他们用余光扫自己一眼,李天明都会觉得他们是在讨论自己,他们一定在说自己是个可怜的没娘的孩子。

一向勤勤恳恳的父亲每天都在学校工作到很晚,尤其在母亲失踪之后这几个月里,他从未在天黑之前回家,今天居然比自己到家还早。显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天明,不得无礼。这是后山的玄元子道长,”父亲说着把儿子拉到身边,轻轻搂着,李天明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你愿意跟道长学习本领吗?”

“爸,后山什么时候有了道士?学本领?什么本领?那我还要上学吗?”十岁男孩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学,自然还是要上的,你这个年龄当然是上学最重要。不学知识长大了能干什么!”父亲轻摇了一下头,没有回答后山何时有道士的问题,也许在他看来这个问题不重要,也许他也没有答案。他更在意的是上学这件事。作为老一代大学生,他这半辈子见到过太多不尊重知识和科学导致的悲剧,因此他对知识和科学充满了信任和崇拜,“一个人没有知识,连瞎子都不如!还记得吗?你妈妈也希望你能考上大学。”

“李建设,”对面的玄元子面色一板,双目微睁瞪了过来,“说好的让孩子自己选,尔欲食言?”

小学校长李建设听玄元子这么说,马上讪讪闭口不言,目光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

说好了?让我选?让我选什么?李天明无比纳闷,转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玄元子。

李建设的脸上有一丝尴尬,目光躲闪着不去看道士。

玄元子深深看了父子俩一眼,把上身往后一仰靠在身后的土墙,目光移到屋檐下一队蚂蚁身上,蚂蚁们分工有序,有的背着食物有的负责开路有的负责殿后,整支队伍看上去匆匆忙忙却又井然有序,此刻在他眼里那蚂蚁也比这父子俩要有趣得多。

李天明盯着道士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对面道士那看似和善的微笑后面藏着说不清的冷漠。似是觉得盯着别人看不礼貌,他又低下头看着双脚,两个大脚指头快要从洗得发白的布鞋里钻出来了。

心念一动,他又看向玄元子的脚,道士脚上的鞋子更破,鞋面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两个大脚指头早就突破了鞋子的束缚,上面满是乌黑的泥垢。

这个道士过得还不如自己呢,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本事?有本事的人会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吗?李天明几乎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他抬起头对玄元子说:“谢谢道长,我还是想跟着爸爸上学。”

李建设听到儿子这么说,欣慰地一笑,略带得意地看向对面,仿佛在说:“怎么样,我的儿子我知道。”

玄元子好像并不意外,把目光从蚂蚁身上收回,依旧盯着地面,冷冷道:“也罢,若非……”他停了一下,“这样吧,李校长,令郎先天受损,自幼体弱,待会叫他跟我到后山,我传授他一套……嗯,拳法,每日打上一遍,自可强身健体。”说罢,起身离去。

儿子先天受不受损李建设不清楚,妻子怀孕时经常吃不饱饭是事实,或许是这个原因导致儿子先天性营养不良。自幼体弱倒是真的,这些年孩子三天两头大病小病,夫妻俩确实被折腾得够呛。他无暇思索更多,出于礼貌也跟着站起来,微微躬身道:“还是要多谢道长。”然后推了一下李天明,示意他跟上玄元子。

李天明跟在玄元子屁股后头,二人一路无话。到了后山山脚一个僻静的地方道士停了下来,他回过身紧紧盯着李天明,道:“你这小娃娃……可知道……唉,罢了,终是缘分没到。”他原本想要自我吹嘘一番,可想想对着个孩子说那么多有什么意义,索性掐了话头。

李天明听他说话吞吞吐吐,心道:这个道士怎么奇奇怪怪的,说话也听不大懂,明显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别是个神经病吧?可既然父亲发话,总要跟来看看。

道士没再废话,说:“你看好了。我教你三个动作,我先做,你再做给我看。”李天明点点头。

第一个动作是双手高举,同时仰脸向天。第二个动作是两脚前后弓步,右手朝天左手朝地。第三个动作是双手抱圆置于下腹前。玄元子先演示了一遍,又把动作分解开来给李天明仔细讲解,何处该如何变化,呼吸该如何配合。

李天明虽说上学不太用功,而且从小体弱,可毕竟是山里的孩子,没少爬高爬低,肢体也是相当灵活协调。再加上他越看越觉得玄元子有点奇怪,只盼着及早学会回家,远离这个怪人,所以学得是相当用心,比在教室里听课认真多了。不到一个小时,三个动作李天明已经练得颇为熟练了。

玄元子也有点意外他这么快就能学会,说了一句:“没想到你天资尚可。”

这句话李天明听懂了,他点不乐意了,回道:“这也叫拳?这还没有广播体操难呢!”

玄元子一愣:“广播体操是什么?”

李天明心说果然是个神经病,也没回答,鞠了一躬:“谢谢道长,我先回去了。”话音还没落,撒丫子就往家里跑去。玄元子看他跑那么快,也没多想,径自上了山。

一路狂奔到家,李天明累得气喘吁吁。

李建设看儿子累成这样,有点心疼:“什么拳法累成这样?”

“爸,我是一路跑回来的,跑累的。什么破拳法,一共就三个动作,还没广播体操难呢。我打给你看。”李天明一边说一边施展动作。

李建设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没看出名堂,叫儿子又练了一遍,边看边仔细琢磨,到最后也没看出什么不妥,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道:“既然玄元子道长说了每天练习可以强身健体,你就坚持练吧。”

“爸,那个道士奇奇怪怪的,你说他会不会是个神经病?”平日里听村里人和同学总是骂人神经病,在李天明小小的世界里,神经病已经是了不得的大麻烦。

李建设笑骂了一句“也不知你小脑袋里整天在琢磨什么”,出门又去学校忙了。

从那以后,每到逢年过节,李建设都会叫儿子拿些酒菜上山,一是感谢玄元子对儿子的传授之恩,二是将心比心地认为自家从三口人变成两口人纵然凄惨,可玄元子一个人在山上更加孤苦伶仃,儿子去了好歹能带去一些生气和乐趣。

一来二去,李天明和玄元子就混熟了,一般来说他也不再觉得道士神神叨叨地像个神经病。有一次道士心情好的时候很认真地告诉他自己不是道士,李天明才不管那么多,住道观穿道袍不是道士是什么?难不成是和尚?真是好笑!于是他又偶尔觉得道士还是有点不那么正常。

虽然每年李天明只能上山两三次,可细细回想,十几年下来,二人也见过几十次了。自己给玄元子送了那么多次酒菜油盐,如今他走了都不提前打个招呼,真是太不够意思。

李天明想到这里,从桌上拿起一瓶白酒,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

好辣!他张大嘴巴“哈嗤”一声,又吐了吐舌头,缓解一下辣意,摇摇头又喝了一小口。也许是酒精起了作用,他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跟玄元子相处的种种场景。

“臭小子,你的拳法练得如何了,打一遍给我看看……”

“臭小子,这个野果很好吃的,来,本座赏半个给你吃……”

“臭小子,这是我自己酿的果酒,给你喝一小口,只能喝一小口啊……”

……

不知不觉一瓶白酒喝了一大半,酒意也渐渐上来了,李天明一边喝一边忍不住回忆,越想越觉得伤感。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想想自己当年虽然没有拜玄元子为师,可他终究是传了自己一套拳法,也算是有师徒之实,这些年来勤练不辍,自己的身体确实也健健康康没再出过问题。

想到这,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玄元子的床磕了三个响头,嚅嗫着叫了一声:“师父”。此时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低落的情绪里,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根本没有看到门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起身后,他又继续把一口一口喝着白酒:好久没有醉过了。今天,一个人喝醉也不错。

就在此时,门外先是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哒,紧接着玄元子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哈哈哈哈,臭小子,你终究还是磕了头,那就是认我为师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亏待于你。”

没走?李天明提着酒瓶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待他看清眼前的一切,顿时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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