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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后山

苏南市的双元路位于老城中心,东西走向,横贯整个老城区。路不宽,双向四车道,路中间有条小河,随路自始至终缓缓流淌。河岸用青石砌得参差有致,岸边种满了月季、紫薇、红枫、木槿、海棠、桂花等品种,四季开花不断。

临路两边是一幢幢青瓦白墙的老房子,如果不是路上奔驰的汽车,不少外来游客都错觉自己好像穿越到了几百年前的古城。走在这条路上,就连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人们说话也会不自觉降低声音和语速,好像这样才会配得上身边的古色古香。

双元路888号,这是一座三进的老宅,两扇黑色大门紧闭,当年房主也是非富即贵,如今被九宇服装苏南分公司租下来接待和服务客户。

李天明开到门口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他停下来,从车窗探出身子冲着大门角落里的摄像头挥了挥手,大门缓缓打开,车开进院子。前院很安静,灯火通明,在用作临时仓库的东侧屋前停好,李天明下车打开后备箱拖出两个大纸箱和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放在地上。蓝观月也从后排下了车,站在车边轻轻捶着自己的腰。

北侧办公室的门开了,缓步走出来一个寸头小伙子,到了李天明身边,问:“要不要帮忙?”说完站在原地不动,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李天明嘴里说着“不用”,勉强抱起一个纸箱走了几步,放到仓库门口。蓝观月这时走到车尾去拿行李箱,寸头一看到她顿时愣在原地,双目明显一睁,目光直勾勾地再也挪不开。

虽说从小习惯了被男人注视,蓝观月却也很少遇到这种充满了赤裸裸**不加丝毫掩饰的目光。她反感地一蹙眉,问:“你是谁?”

寸头盯着她,恍若未闻,不作声。办公室的门又开了,急步跑出一个姑娘,连声道:“蓝总,您怎么来了?这是叶总的表弟。这两天公司事多,叶总叫他来帮几天忙。”

蓝观月沉着脸:“张小小,你长本事了!”这姑娘是苏南分公司的一名销售员,她口中连声说不敢,伸手去提蓝观月的行李箱:“蓝总,您累了吧?先到办公室休息一会,您今天是住酒店还是就在后院对付一宿?”九宇公司在后院装修了几个房间,配置齐全,主要是供客户试穿衣服和短暂休息所用,有时公司员工遇到紧急加班也会住上一夜。

张小小脸蛋生得一般,天生却有一双大长腿。当初她还是一个饭店的服务员,有一次蓝观月带客户去吃饭遇到她,发现这姑娘人够机灵,身材又好,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动了善念把她招进公司。张小小也很努力,从零学起,这才两三年已经可以在苏南分公司销售部独当一面了。

蓝观月冷声道:“你先把行李箱拿办公室去,我一会过来。”张小小看她脸色不对,应了一声提起行李箱就走,临了又悄悄拉了拉寸头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跟自己离开。

李天明把两个纸箱都搬到仓库门口,回到车边,把后备箱关上,擦了把汗,说:“姐,你们公司够拼的啊。这马上要放小长假了,你们都还加班加点干活呢。您先忙着,我走了。”

蓝观月看着他那瘦小的身躯,内心忍不住一阵苦笑,“真命天子?”嘴上却道:“做服务业的,别人越闲我们越忙,没办法。那个,你自己开车回江夏注意安全。”

“姐,我今天不回江夏,我回趟老家。”李天明说。

蓝观月停下正欲离开的脚步,侧过头来:“回老家?”

“是啊,明天清明节,我回去给妈妈烧点纸。”

“你不是说你妈妈没有……?”

“没错,大家都说她死了,我和父亲是不愿相信的。可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万一真的已经不在人世,逢年过节没人给她送钱,我这做儿子的未免也太不孝。”

蓝观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李天明,道:“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李天明接过去拿出手机就对着名片拨响了她的电话,然后挂断,道:“姐,我叫李天明,天地的天,光明的明,我没名片,这是我的号码。”蓝观月微微一笑:“行,我存一下,路上注意安全。”说完转身走向办公室。

李天明发动车子调头开走。蓝观月在办公室门口的回廊下呆呆站着,目送他出了院子,直到大门关闭,摸着一点点变凉的手镯,她才长出一口气。至此她基本可以确定,这位“真命天子”黑车司机李天明是小时候母亲给她定的娃娃亲。此刻她内心犹如狂风吹过的海面,巨浪一阵连着一阵,迟迟无法平静。道士、手镯、真命天子、娃娃亲,短短三四个小时内,这么多信息,她觉得脑子有点发胀,太阳穴一跳一跳隐隐作痛。

李天明自是没看到美人的目送,前方还有八百公里长途等着自己,他只希望路上一切正常,能顺利赶回村子。

一路紧赶慢赶,只进了一次服务区,他总算在第二天早晨八点钟赶回到了位于蒙毅山区深处的小村子——三家村。村子不大,只有百来户,据说当年只有三户人家,因此得名。

李家位于村子尽西头以外大约二三百米。当年李天明的父亲到来时,村里已经没有空余的宅基地了,他先是在村长家借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未婚妻也来了,老村长大手一挥做主把村西的一块公地批给了他,还带人帮忙盖了房子。这块地比一般宅基地要大好几倍,村里有人私下里嚼舌头,老村长听到之后两眼一睁,骂道:“你要是大学生,我批给你一块更大的!”

自那以后,李家就在村子里安定下来。一开始老村长还担心城里来的大学生吃不了苦,过不了几天就得离开,毕竟别说这种小村子了,就是全县也没几个大学生。没想到这对夫妻在村里的学校尽心尽力教书育人,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

李天明把车停在家门口,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推开大门,木头大门破旧不堪,发出“吱”的一声。堂屋是三间土坯墙房子,门敞开着。

“爸,我回来了。”他人还没进院子,先高喊了一声。

“咳……咳……”随着一阵咳嗽声,一个中等身材满头雪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咳得有点费劲,等咳嗽停下,他扶着门框努力挺了挺佝偻的腰,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有点小事耽搁了,爸,您先歇着,”李天明从车上取出一堆营养品放进屋内,从地上拿起一大袋父亲准备好的纸钱,道:“我先去后山看看妈妈。”

李父默默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进里屋躺下。李天明提着纸钱走出院子,到车里又取出刚才在村东头小卖部买的锡箔和冥币,以及两瓶好酒和几样糕点。在这样的山村,原本烧给亲人的只有用草纸剪成的纸钱,近几年也出现了锡箔和冥币,李天明不知道母亲到底在何方,反正既然烧也烧了,每样都烧一点总不会是坏事。

他绕过自家院子往后走,过掉一片长长的麦田,再往前地势渐渐高了起来,李母的墓就在这后山的半山腰。此处不是村里的公墓,这块小小的墓地是当年父亲带着他拿着两条好烟去村长家求来的,村长是当年老村长的儿子,对这父子俩颇为冷淡,李天明记得自己在父亲的要求下给村长磕了好几个头。

当年李母是失踪,墓里只放了几件衣服,是名副其实的衣冠冢。在父亲的坚持下,墓碑也没有刻字。李天明清理了墓四周的杂草,在墓前点了自己带来的纸钱等物品,给母亲磕了头,然后坐在墓前发了一会呆。从这里可以远远看见自家的院子,小小的院落火柴盒般大小,孤零零地趴在那里,好像永远也融不进三家村。这些年他每年至少来看母亲一次,每次都会这样呆坐很久,满腔的话想要跟母亲诉说,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又是一个不下雨的清明节,日头越来越毒了,晒得人浑身发热。李天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便起身拍了拍屁股,提着酒和糕点,继续向山顶爬。这山不算高,海拔也就四五百米,村里人不知道它的名字,也没人关心它的名字,祖祖辈辈都称之为“后山”。

到了山顶,李天明微微有些气喘,眼前出现一块平地,有几株古树稀稀拉拉地站着,古树林中间是一座道观。从他记事起,道观就那么小那么破,村里人也说不清这道观是何时出现的,供奉的是哪位大仙。由于距离村子有点远,很少有人上来。

迈入道观,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臭道士,俺老李来啦。”以往他只要这么一吼,迎接他的一定是一声笑骂“臭小子,滚蛋,说了多少遍,我不是道士!”今天这道观却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穿过前殿,到了院内,李天明推开旁边一扇屋门,那是本道观唯一道士的住处。屋内没人,床上的被褥叠地整整齐齐,他把酒和糕点放在床边的方桌上,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块巴掌大的青石板,下方露出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上面用铅笔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老子去也。再一看被石板压着的那块桌面,显然道士已经走了一段时间,桌子上其它地方的灰尘已是厚厚一层了。

“臭道士走了?他能去哪里?看这样子是不会再回来了。”李天明沮丧地想着,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十岁那年母亲失踪之后不久,他第一次见到道士。

那天他放学回到家里,看到父亲和一个道士分坐在堂屋的门两边,也不说话,父亲的脸色有点阴沉,道士笑嘻嘻的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显然二人刚经过一次不太愉快的对话。

看到李天明,道士冲他招了招手,待他走到跟前,道士问道:“小家伙,你可愿拜我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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