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破天
李天明鼻孔被堵着无法呼吸，胸膛被拍得砰砰响，一霎时吓出一身冷汗，用尽全身力气摇了一下头，企图摆脱那两根手指，却无济于事。
倒是那壮汉感觉到手上的动静，吓得一下子缩回手，呆在原地。
李天明已经有点清醒过来，努力睁大双眼，待他看清眼前人，气得大吼一声：“铁牛，你干什么！”
“天、天明哥，你没死？”
“你才死了！”李天明气得牙根发痒，抬脚踹了壮汉一记，“我睡得好好的，你又是堵我鼻孔，又是擂我胸口，倒是差点被你杀死。”说完还想再踢，壮汉起身躲了开去。
“铁牛，你今天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看我怎么收拾你。”李天明起身站在地上，仰头拿手恶狠狠指着对方，壮汉比他高了足有一头。
“哥，别、别生气，”壮汉自知理亏，硬着头皮解释，“俺娘说看到你的车了，你肯定是回来了。俺知道你铁定要给李婶上坟，到了坟前没找到你，俺就寻思你可能上来找道士了。谁想到进门看到你直挺挺躺在床上，没有呼吸，心也不跳。俺可吓得够呛，以为你死了呢。”
“那你干嘛拿手指头戳我鼻孔？”李天明恨恨地问。
“俺拿手指头探不到你的呼吸，就想探得深一点说不定能探到呢。”壮汉一脸委屈，又补了一句，“谁想到你还活着。”
李天明看见一万只羊驼从面前狂奔而过，留下自己在风中凌乱……
“汪汪汪哈呜”，一阵狗吠声传来，可听上去咋就那么像是嘲笑呢。二人看向门外，大黑狗正端坐着瞅过来，眼神意味深长。李天明心道这狗日的真是成了精了，正一肚子无名火无处发泄，回头看着壮汉道：“铁牛，晚上我们吃狗肉火锅。”话音未落，那狗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哥，哥，叫俺大名，石破天。”壮汉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嗬，长本事了啊，”李天明像发现了新大陆，“几个月不见，你这胆是真肥了。我非要叫铁牛，铁牛，铁牛。”
石破天歪着头“嘿嘿”笑了两声：“哥想咋叫就咋叫吧。”
“……”李天明一阵无语，“你当我是驴呢，想咋叫就咋叫。谁给你出的主意，还要叫大名，叫铁牛就不是你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你那大名也不咋地。
石破天祖辈都是石匠，没什么文化，当初他爸石山想给他取名石头，遭到了孩子娘的强烈反对，理由是：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满眼都是石头，你还没看够？你的名字我听了都闹心，儿子的名字绝对不能再让我闹心。
石山无奈走出家门，听人说看到啥就可以给孩子取啥名，可看了一圈，不是箩筐、驴车就是石墙、石屋，这可都不好听啊。
再抬头一看，晴空万里白云朵朵很是好看，就给孩子取名石天。当天李校长前来道贺，得知孩子的名字，一撇嘴道：“这名字也不咋地，随便加个破字也比现在好。”于是，石天就变成了石破天。这个故事村里人不少人知道，到现在还有人会拿出来取笑石破天。
李天明想到这个典故，自顾自笑了一下。
石破天脸红了，扭扭捏捏道：“是小爱教俺的。”
“小爱？哪个小爱？等等，崔家那个鼻涕妞？”
“就是她，人家现在不淌鼻涕了。”
“是吗？”李天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拉长了声音：“你——俩……”
石破天脸更红了，点点头：“俺俩定亲了。”
“混蛋玩意，你才几岁？过年时还没动静，这就……就这么急，就不能等我回来？”李天明说着又是一脚踹过去，这次石破天没躲，结结实实受了这一脚。
“哥，俺今年19周岁了。”
李天明沉默。时间过得真快啊，一不留神，曾经天天跟在自己后头的小跟屁虫都订婚了。
他内心尚自感慨万千，却听得石破天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哥，你是不是睡觉时拉屎了？只听说尿床，还没听过拉床呢！”
李天明立马原地暴走，一蹦老高，撸起袖子，目光一秒钟内把屋内上下左右寻了个遍，想要找个趁手的家伙好好教训一下这不开眼的玩意。
石破天吓得双手抱头，大喊：“别打，别打，你自己闻，你身上臭死了。”
李天明停下动作，抬起胳膊嗅了嗅腋下，“呕……”，他差点没忍住吐出来，那味道像是汗臭但比汗臭不知浓郁多少倍，只需闻一次可保终生不忘。
他又把手伸进衣服在肚皮上一搓，摸了个小指头大的泥球出来。
“赶紧下山，我得洗个澡。”李天明说着一只脚迈出房门，随即缩了回来，走到床边把秘籍和九张半红票子收起来，又吩咐石破天把桌子上剩下的酒和糕点拿着，自己到门外把录音机提在手里。
“怎么拿回去了？不给道士了？”
“道士走了，边走边说，”李天明说着就往外走，到了前殿才想起来还有一只狗不见了，于是叫了一声，“那个叫啥啥啥的死狗呢，快出来跟我下山。你留在这里饿死可别怪我。”
大黑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眼神警惕，远远跟在二人后面，始终保持十来米距离，不愿靠近，李天明也懒得搭理它。
回到家，李天明烧了一大锅热水，把自己认认真真洗了好几遍，肥皂用了大半块，身上的臭味和油泥才算洗干净。穿好衣服把秘籍和半张纸币小心收好，到了堂屋，石破天已经从家里提了五六样饭菜过来。父亲常年抱病，吃了几口便说饱了，起身去休息，留下两个年轻人努力干饭。
石破天的饭量从小就大，一顿七八个馒头轻轻松松。可李天明越吃越觉得不对劲，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桌上的饭菜全都吃完也才半饱。对面的石破天都看呆了，道：“哥，你现在这饭量可以啊，比俺吃还多，是不是二次发育了？你吃这么多咋还这么瘦呢？”
李天明心说你一个初中毕业生倒是懂得不少，有点好奇地问道：“铁牛，我这次回来发现你知识见长啊，都是小爱教的？”
“嘿嘿，小爱说俺读书少，叫俺没事就多看看书。”
“以前我爸那么认真教你，也没见你好好学……行了，你先把你家的碗盘拿回去，过会再来找我。对了，这一千块钱你拿着，给三婶。”说着递给石破天一沓纸币，其中九张是道士留下的，那半张被他收起来了，另放了一张进去凑成整数。
石破天正要开口拒绝，李天明又说：“必须拿着。我这趟回来得急，啥都没买，这是我孝敬三叔三婶的。”石破天道声谢接过回家去了。
看着石破天走出门外，李天明的眉头皱了起来。
自从石三叔开山时被石头砸废了一条腿，他家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铁牛刚成年，也就是跟着长辈在采石场干些杂货，赚不到什么钱，那崔家出了名的嫌贫爱富，会看得上他？
思索间，隐隐听到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传入耳朵，他起身出了大门，远远看到石破天壮硕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过来，此时天已快黑了，看不真切。
李天明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自己的听力何时变得如此聪敏了？莫非跟下午自己出的那身臭汗有关？难道说自己在山顶睡觉时进入了炼气期？
这时石破天已经走到跟前，他无暇继续想下去，道：“铁牛，咱俩去后边走走。”
二人在屋后的田间小路并肩走着，倒是石破天这个闷葫芦先开了口：“哥，俺想跟你去江夏混。”
李天明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道：“也行，你能吃苦，饿不着。你能舍得你的小爱同学？”
夜色中看不清石破天的表情，声音听上去先是有点不好意思，“哥，你别笑话俺，”后又颇为坚决，“是舍不得，可是哥，没钱就会被人看不起。”
听他这么说，李天明内心五味杂陈，曾经的小跟屁虫长大了，可最纯真质朴的一面也在慢慢消失。
二人本来就是饭后漫无目的的散步，走着走着，李天明发现到了当年玄元子传授自己预备式的山脚下了。
他心念一动，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开口问道：“铁牛，想不想学功夫？”
石破天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天明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屏幕上亮着“蓝观月”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