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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春廯

从南三所出来,庆嫔便取笑她,“小气鬼今日怎变得这样大方那可是五两银子呢。”

郁宛羞羞脸,“姐姐就别拿我寻开心了,难得做点好事还不行么”

虽然一下子舍出来五两银子的确有些肉痛,可看着八阿哥脸上欢快的模样,郁宛觉得这点钱花得挺值的。

况且她手头的银子本来也都源自乾隆,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吃亏。

庆嫔定定地看她片刻,感叹道“我真不知你是什么样人。”

看起来明哲保身又向往富贵,只知邀宠别的一概不管一概不顾,但偶尔却会有一点慈心,譬如教十二阿哥骑马,譬如救治十四阿哥吐奶,以及对没娘的八阿哥这样照顾。

甚至强行分派到她宫中的兰贵人,她似乎也半点不介意,还格外体贴周到,有什么好事都不忘拉上。

和她一对比,庆嫔就觉得自己境界太低了。

郁宛

她真不是有意为之,就是闲来无事而已,反正费不了多少时间,总比倒头大睡强点罢。

庆嫔含笑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你这样的才叫真君子。”

郁宛捂着脸,再夸下去她就得找块豆腐撞墙了,别把她说那么高尚成么她就是个简简单单普通人,不是观音菩萨

看她窘迫难当,庆嫔总算歇了作弄她的心思,“不跟你闹了,这都过晌午,快回去用膳吧。”

她就懒得到永和宫去了,才在舒妃宫里抄了半天女则,又在阿哥所累出一身汗,她只想快些回自己宫中洗澡再好好补个觉。

郁宛不便强留,遂让小桂子把绿豆汤送到启祥宫去,好歹让庆嫔解解暑气。

她自己则立刻叫膳房传午膳,饿到现在,给她一头牛她都吃得下。

因想起兰贵人亦未用早膳,便叫春泥去西配殿请人过来。

小钮祜禄氏架不住盛情难却,只能姗姗前来,脸上却蒙着块包头布,鼻子以下全都盖得严严实实。

这怎么打扮得跟阿拉伯妇女似的郁宛笑道“又没外人,还怕见光”

强自给她扯了下来,哪知这一瞧却不得了,小钮祜禄氏脸颊上满是稀稀落落的红斑块。

郁宛愣怔刹那,“这是酒疹”

可她记得昨晚兰贵人昨晚就抿了小一口,那么点分量看起来不会有很大影响,何况要发作当时就该发作了。

春泥也有点被吓着了,“莫非是春廯”

她们家乡的人也是一到春天就容易长这种红斑块,多为季节性的,等这阵过去就好了。

小钮祜禄氏说她也寻了治廯斑的药在擦,请郁宛不必担心。到底羞于见人,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回寝殿去了。

郁宛只能让春泥送些饭菜过去,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钮祜禄氏并非完全不在意相貌。

只是这春廯也长得太巧了些,偏赶上搬来她宫里就发作了,莫非永和宫的时气不太好

郁宛又有点担心会被传染,干脆让小钮祜禄氏这几日都留在西配殿,缺什么短什么她自会差人送去。

还问新燕太医院能否有预防廯斑的药膏,兰贵人那模样实在令她心有余悸。

新燕无奈道“主子放心,这种病一般是不会传染的。”

不过她却是觉得兰贵人的模样有些奇怪,春廯多发在腮边,兰贵人却连鼻梁两侧都有红疙瘩,难道仅是个人体质殊异

但既无确凿证据,这话也不好说得。

郁宛每日晨起如常到舒妃宫中请安,有庆嫔这位楷模,郁宛也不觉得大声诵读女诫多么丢脸了,就当早自习背书麽,大家伙儿都在一起,有什么可害羞的

当然只是机械式地念诵,里头的道理她是万万不肯学的。

郁宛现在也学乖了,每日晨起先用一顿丰盛的早膳再出门,坐轿就不用了,干脆走着去,既能呼吸早上的新鲜空气,又可散步消食。因着嫌舒妃宫里的茶难喝,她干脆自备茶饮,还让春泥捎了个小炭炉,这样随时都能喝到热腾腾的茶水反正宫规里没说不能自带装备。

其余嫔妃亦有样学样,要不上怕包子豆汁儿之类气味太大,真想把早膳也带来。

舒妃看着这副其乐融融景象,心里可半点高兴不起来,她叫这些人是为立规矩的,怎么能叫她们过得舒服那这几天的工夫不都白费了么。

偏偏庆嫔跟多贵人的举止都无可挑剔,庆嫔一脸高贵冷艳在那儿抄书,仿佛身处佛寺而非闹市,郁宛则背书背得比谁都认真还是声音最清晰的那个,谁叫她嗓门天生比旁人大。

舒妃无可奈何,只能将目标转向郁宛身侧的小钮祜禄氏,恶狠狠道“兰贵人,你为何遮着脸,这是向本宫请安应有的礼数么”

小钮祜禄氏嗫喏起身,“嫔妾仪容不雅,怕冲撞了娘娘,故而才以布巾蒙面。”

舒妃冷笑“荒唐本宫什么没见过,还能被你给吓着少寻借口”

强自将缠在髻上的面巾扯下,哪知这么对眼一望,舒妃便吓得花容失色,险些栽倒在地。

其余嫔妃循声看去,亦个个惊得捂住嘴。

郁宛皱眉,这怎么两天不见,小钮祜禄氏的春廯发得更严重了,从额头到下巴密密麻麻尽是鬼风疙瘩,她不是说在擦药吗

小钮祜禄氏局促难安,显然知道自己模样何等骇人,她本来是想留在寝殿休养的,奈何舒妃非得将嫔妃召来集会,只能腆着脸出门。

看她的样子,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郁宛赶紧将那块头巾为她披上,轻轻道“我带你回去。”

小钮祜禄氏顺从地点点头,任由她牵起自己的手。

郁宛让春泥将书册纸笔装起,正要离座,身后一个声音却开口道“博尔济吉特姐姐,兰贵人在你宫里出了事,你难道不该给个说法”

说话的正是伊常在,她去年从马背摔下后,足足躺了三个月方能下床,可也彻底跟皇恩无缘,如今已经伤愈,敬事房却仍未将她的绿头牌挂上去,伊常在实在恨极了郁宛这位罪魁祸首。

一语提醒了舒妃,“这话很是,兰贵人本来好端端的,怎么搬去永和宫就伤了脸莫非多贵人你嫉妒兰贵人美貌,刻意想叫她毁容”

舒妃当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兰贵人本就无甚美貌可言,多贵人这样天生丽质的更犯不上嫉妒,但不管这事跟多贵人有无关系,能挑起她跟慈宁宫的矛盾当然是最好的,太后娘娘能眼看着侄女儿受委屈么

庆嫔停下执笔的手,肃容道“无凭无据,舒妃娘娘还请慎言。”

舒妃哂道“本宫自然不会冤屈平人,兰贵人这病看来实在不轻,既如此,就该立刻请太医来诊视,否则,岂非本宫失察之过”

郁宛没意见,总归是看病,在哪看都一样,她就不信众目睽睽下还能颠倒黑白。

再则,她确实想知道小钮祜禄氏的脸是何缘故,到底意外还是人为。

不一会儿宫中留值的杜太医便被请了来,众人自觉地让出条道,兰贵人已被请到内殿,只留了几个亲近些的服侍,余人一概在外等候。

郁宛看着杜太医把完了脉,再用银针刺破脸上疮痂在火上烧了烧,又放在纸上检视,皱眉道“杜大人,可知因何缘故”

杜太医在屏风后净了手,方欠身出来,“启禀贵人,兰主子所犯乃桃花廯之症,但观其症状之剧,似乎并非时气缘故,乃有人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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