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大明

七星剑，刺入血池。

剑身上浮现密集的血线，不断涌入剑柄，亦涌入风澜的右掌心。

风澜感知到右臂正在生出崭新的血肉，早已干枯的筋如枯木逢春，焕发新生。

右臂上重生的龙爪，有血有肉，与剑融为一体中。

仿佛是剑生于龙爪，血脉互通，一脉相承。

七星剑，还有一个名字——龙渊七星剑，一柄凶剑。

风澜努力感知右臂上无形有质的龙爪，渴望通过龙爪去感知另一个世界的情形。

没有任何结果。

一旦意念倾注进龙爪，好似置身于诡异的夹层空间，眼前有一卷东西微微飘动。

“契约！”

好像是白纸人影的声音。

实际上是风澜惊恐的声音，不敢相信事实的质疑声。

风澜清醒过来，便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或许，我的道行太弱，不足以支撑我的幻想。”

他这样安慰自己。

巨大的血池，血位线足足下降三寸。

一切，戛然而止。

风澜不禁打个长长的饱嗝。

熟悉的、诡秘的饱嗝声。

风澜拔出七星剑，又打个长长的饱嗝。

环视四周，不见其他人，心中一动。

立即取出储备的容器型储物法器，将血池一扫而空。

风澜庆幸自己在泰鸿古城时，无上限的花费，储备食物、丹药、储物袋、储物法器等等。

若不然，亏大了。

他的脑海始终回旋“其他人去那儿”的念头。

可是，看见血池壁上油腻腻的厚厚一层血泥，决定将之刮干净，一并带走。

风澜正准备原路返回，确定发生什么情形。

忽然，一个蚁`穴`中飘来一道白光。

那个蚁`穴`正是金黄色巨蚁飞去的方向。

风澜立即御剑进入。

只见七尾快要被蜘蛛网裹严实。

金黄色巨蚁巨口突张，一团金色棉球打向风澜。

风澜御剑正面冲过去，七星剑芒粉碎金色棉球。

金黄色巨蚁发出奇异的虫鸣，口中喷出九颗金黄色光球，呈光锥，席裹七星剑。

金黄色光球进入七星剑尖的范围，皆被吸附、融化。

七星剑身上的七颗星辰，被点亮，剑身上浮起北斗七星，斗柄南指。

七星仙剑，深深刺入巨蚁的脑袋。

金黄色巨蚁，强悍无比，竟也没有半点可能躲开。

可是，它又蜕一层壳，变小的完整金黄色巨蚁，四翅振动，极速逃离。

金黄色巨蚁，蜕一层壳，身材变小一圈，翅膀多一对。

这种诡秘的物种，给风澜一点小小的震撼。

风澜解开蜘蛛网，救下七尾。

七尾急的呦呦叫，头前带路。

风澜紧追而去。

一处椭圆形的穹窿空间，六尾、陆襄铃、齐红雪被上千只淡红色的单翅巨蚁围攻。

陆、齐二人已经受了重伤。

七星仙剑，毫无疑问是巨蚁们的克星与恶梦。

风澜斩杀数十只单翅红巨蚁，其它的四散逃离。

似乎，相较于迟钝的黑色巨蚁，单翅红巨蚁已有相当的灵智。

忽然，一抹金黄色光芒一闪即逝。

风澜如一道青色闪电，追过去。

金黄色巨蚁出现在视野。

风澜心想，杀是杀不死这神秘的鬼东西，要想办法活捉。

风澜死死追着不放。

只是，只要金黄色巨蚁不停下来，四翅剧烈振动，风澜就怎么都追不上。

然而，风澜没有放过它的任何打算。

其时，六路人族大军从初入地窟，受到无可撼动的阻截后，转入大肆屠戮的战斗局面。

每个人清晰感知到，

巨蚁仿佛是突然失去精神动力，失去高灵智的支配，

有灵智的巨蚁四散逃奔，

没灵智的进入被动释放攻击形态。

人族大军，很快交织成一张严密的绞杀网，穿梭在诡异的地穴，杀无赦。

风澜仍在追逐四翅的金黄色巨蚁。

他发现，巨蚁的体型正在变小，速度在衰减，却始终无法追上。

风澜开始意识到金黄色巨蚁穿梭过的地穴，会有淡金色残光。

那种神异的淡金色残光，是那样的熟悉。

“不就是出租小屋里的那种淡金色光线？”

风澜惊呼出口，很快确定淡金色残光源自金黄色巨蚁的身体消耗。

“我不杀你，我们可否谈一谈？”

风澜一着急，大声喊话道。

“人族，狡猾之族，不可信。

本宫宁肯耗死，亦绝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族。”

巨蚁发出人语，一字一顿之间，尽是愤慨与仇恨。

“如何，你才能相信？”

“我只相信一个养赤色小蛇的人族，是他指给我族一条留有余地的生路。”

“我就是那位人族的后人。”

风澜想召唤出蕴藏在肉身中的蛇鳞，不好使。

他立即取出祖传的灰色香炉，道：“你认不认得这件物什？”

“大明炉？”

巨蚁突然停下来，迟疑地看着香炉。

风澜倏然停下，与巨蚁相距五丈余。

“这是我风家的祖传之物。”风澜取出双刃小斧，“还有这柄小斧与一张赤色蛇皮，但赤色蛇皮已附着于我身上，我无法召唤出来。”

“秩序斧？”

“正是。”

“这……确实错不了。”

“是不是我的先祖，骗你们来到这里？”

“不是。

是一个点灯的人族，骗我们来到这里。

我的祖上，曾救过一个养赤色小蛇的人族男孩。

在我族大迁移时，他曾阻拦过我们。

见阻拦不住时，便给我们留了一个保命之法。

之后的数万年里，我们再也冲不出这块地域，还要遭遇不期而至的杀戮。

我们被邪恶的术师诅咒了。”

“今日，怕是另一番杀戮上演。我该如何做，你才不至于灭族？”

“助我与我活下来的族人，离开这个世界。”

“如何做？时间，怕来不及。”

“把大明炉给我。”金黄色巨蚁拿到灰色香炉后，一阵激动，“它还有一个名字——斗垠之盔。”

巨蚁喷出淡金色光芒，充满香炉。

须臾，大地剧烈震荡。

仿佛，有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量，正在撕裂天与地。

巨蚁将灰色香炉送还给风澜，浓烈的淡金色光芒，没有消散。

“我想，我们有机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巨蚁突然变得像多愁善感的离别老人，“再见了，人族男孩；再见了，泰明世界；再见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邪恶。”

金黄色巨蚁重新振动翅膀，一条深邃黑暗的地`穴`生成，它消失在里面。

风澜所在的地穴，骤然消失。

风澜神奇的发现，自己仍然站在血池边上，心道：又是一场幻境？怪不得追不上它！

“盟主，地`穴`出现一道虚空裂隙，剩余的虫族全部逃走。”

瓠锋前来禀报。

“去看看。”

风澜与瓠锋来到虚空裂隙。

裂隙，像一道伤口，已在愈合。

云中仙慨叹道：“这次，才算是真正的清除了古老邪恶的虫族。奇功，盖世奇功。”

“还是没有杀干净。”风澜冷冰冰地说，“胜的不彻底，可惜。”

“与杀干净的结果一样。”云中仙道，“那头强大的畜牲，道行亦只能打开一次扭曲虚空的裂隙。”

待虚空裂隙愈合后，人族大军有序搜刮着退出。

风澜感受到一道道炽热的目光，不断聚在自己身上。

那是对论功行赏的强烈渴望。

巨蚁尸体，根本没有来得及用脂肪燃烧处理。

风澜请云中仙帮忙处理，先按九大战队分赏，人人有份。

他所在小队的分赏，每个人分得的最少。

他自己一份没要。

风澜非常犹豫，要不要与众人分享血池中的血。

此事，事关重大，一旦公开，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富贵险中求。

恶向胆边生。

在众人可知的世界里，只要保证公平或是相对的公平，大家都认。

可一旦闯入众人皆不可知的世界，且极有可能获得额外的、难以想象的收益时，问题只能由暴`力`解决。

正在此时，消失的鬼物、妖物潮如雪域深处刮起的风暴，席卷而来。

处在大胜之后获得大赏喜悦中的人族修士，立刻回归各自的战队，正面出击，迎战鬼物、妖物。

人族的法宝呼啸，杀声震天。

鬼物妖物的邪气越来越浓郁，腐蚀人族需要的清新空气。

人族大军持续压向生成鬼物妖物的原点，但速度明显逐渐放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没有一支敢死队，充当最锋利的利箭，破解快要成均势的战局，后果将会向完全的不明确境地变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风澜，必须站出来，扛起大旗。

为微不足道的盟主颜面也好，

为掌天宗的宗门颜面也罢，

还是为了个人英雄主义，

都没有退路、没有借口，只有一条前进的路可供选择。

七星剑的威力，已超出众人的认知。

那怕是风澜斜背的绝仙古剑，暗淡了下去。

风澜独自杀到妖物鬼物潮的深处，众人只能看到那道最耀眼的青云光芒。

鬼气妖气十分浓郁的天地间，青云光芒仿佛是撕裂邪气的光明力量，永不枯竭。

他看到一口白色的棺材，周围是重重叠叠的影子，有人形，有龙形，有虫形，还有什么也不像的四四方方的影子。

而在此时，风澜身后出现白、黑、灰三道影子。

风澜从它们身上感知到对棺材的渴望。

冲到棺材近前的刹那，

三道影子中分别探出的小手，一起插`入`一个个影子的身上，

被三只小手插`入`的影子，先一分为三，再缓缓消失。

要是有人能看清影子消失的情形，就像是被风澜吞了。

棺材，似是用雪泥捏成，里面是空的。

风澜轻轻一提，竟然提在手中，轻的真像是一片雪花。

顷刻间，眼前渺渺茫茫的雪域一角，仿佛是掀开一幕门帘。

一方崭新的空间，呈现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