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密室（上）

第二天我已经忘掉了昨天的委屈，只剩下生气，我干嘛要给弗雷德机会那么说我啊，斯莱特林怎么了，翻倒巷怎么了，打架怎么了，黑魔法怎么了！我根本就没有发挥好！

“你怎么了？”我坐到礼堂里的时候，德拉科显得吓了一跳。

“对啊！我怎么了！”我狠狠地摔了一下手边的叉子，高尔赶紧去抢救被我震下来的那些小点心。

“你的眼睛，你的样子像是十天没睡觉。”德拉科小心地不让点心渣沾上他，冲我点了点他自己的眼皮底下，但很快他就没心思管我了，“嗬！波特，救世主一早上就这副尊容，我倒是不知道你还兼职晚上去扫大街呢？”

哈利没搭理他。

“别跟波特混在一起。”西奥多忽然丢过来这么一句话，也不管我听没听见，继续吃他的早饭。“你愿意欺负欺负格兰芬多我没意见，但是做朋友——你也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

“对啊，格兰芬多……”哈利说他的日记是在寝室里被偷了，只有格兰芬多才做得到，那么，就我所知道的事件发生之前和卢修斯叔叔有接触的格兰芬多低年级……我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红色小脑瓜正离开格兰芬多长桌，跑出礼堂。“等见到安舍叫她马上来找我！”

我从未觉得我的位置离大门口这么远过，人来人往的早餐时间让这段路程变得好比障碍跑，还没从通宵中缓过劲儿来的心脏此刻在狂跳，我在转角处撞上了同样在朝礼堂里疯跑的两人，一阵天晕地旋，仰面看见了此刻我最不想看见的人——弗雷德。

“早上好，蛇。”“每天摔一次？”乔治揉着肩膀，我想也没想就自己抓着他的小臂站了起来。

“早上好乔治。”然后我转向弗雷德，挑衅似的歪了歪头，“早上好，韦斯莱。见到金妮了吗？”

“你还找金妮？”

“赛德学长，你见到金妮韦斯莱了吗？”走廊的另一端，塞德里克正跟赫奇帕奇的几个男生走过来。

“噢……”塞德里克抬了抬眉毛，明亮的眼睛笑了起来，你永远会觉得他很高兴见到你，“我们刚和韦斯莱小姐擦肩而过，或许她是要从那边回休息室去吧。”

“万分感谢。”弗雷德正揪着我的兜帽，我干脆从自己的袍子里争了出来，落地的时候顺便踩了他一脚。

“别让我再看见你！”“昨天你俩到底说什么了……”

他们的声音渐渐在身后变小，金妮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是她，绝对是她。卢修斯叔叔之所以一反常态和韦斯莱先生动手就是为了趁乱把那本日记塞给金妮，这样他既处理了违禁品，又对付了死对头韦斯莱，还能赶走他一直不喜欢的邓布利多。

密室刚被打开时金妮不在万圣节宴会上，因为她正在那面墙上留下刚高一英寸的字；她去看科林吓成那副样子，因为她知道那都是因为她自己……

想着想着，我已经来到了第一次发现洛丽丝夫人的走廊，就在上次那段文字的下边，又多了一行：“她的尸骨将永远留在密室。”

我给她讲时空旅人的故事时，她伸着脖子的小姿态仿佛一只火烈鸟，在听完那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音乐会后，她紧攥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痛苦而真挚对我说：“我多么希望能和你一起长大……”

我推开了旁边那间盥洗室的门。

几个本该环抱在一起的洗手池此时被四散分开了，它们中间有一个黑黝黝的深洞，不知通往何方。

得去告诉麦格教授，无论这是什么……我把手搭在门把上，又放下。洗手台们在合拢，那个洞口马上会消失，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打开了。

她的尸骨将永远留在密室。

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是为了我自己……我默念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洞口，跳了下去。

不管你再怎么喜欢黑暗，你也得承认，人还是在有阳光的时候高兴一点。这是我顺着管子往下滑时的第一个想法。

半英里……一英里……一点五？我一开始还算着距离，后来索性放弃了，任凭脑袋在管道里撞来撞去。如果这条管道没有尽头怎么办？如果金妮不在这下面怎么办？如果这是另一个陷阱怎么办？如果密室是假的，只是有人借这样一个传说抛出假的线索链，就为了引某个倒霉蛋上钩怎么办？

墙上的字会不会就是为我准备的呢，那弗雷德确实不用再看见我了，我想到这儿笑了笑，暗骂自己为什么这么鲁莽。

突然，滑行结束了，摔的结结实实的屁蹲儿告诉我，没有回头路了。周围是一个很长的隧道，只有少许磷火散发出光晕，我忌惮着蛇怪贴墙走着，始终盯着地面，也不敢施荧光闪烁。

手指摸到了什么东西，滑滑的，像一层纸，很脆。

当我去看它的时候，胃里翻涌起一阵灼痛——那是一张蛇皮，把它褪下来的那东西至少有二十英寸长……呼，至少找对地方了。

隧道的尽头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嘶喊声、求救声，还有石头“轰”地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金妮？我顾不上小心什么蛇怪的眼睛了，黑暗无尽的隧道里有一点儿响动都是希望。我甩掉身后的蛇皮，拼命向着声源奔跑，阴冷潮湿的丝丝空气滑过我的皮肤，就像无数条小蛇从我身旁穿越。

眼前出现了四个绿色的光源，那是石墙上的蛇眼，索性它是宝石而不是真的。

我小心地在周围摸索着，希望能找到点什么开关或提示，但除了灰尘和动物尸骨一无所获，那个哭喊声又响了起来，隔着石墙显得格外沉闷，我焦急地去拿自己的魔杖，右手却碰到了什么黏糊糊，湿漉漉的东西……

“lu……lumos”

血，很大一滩血，不知还黏连着什么。墙对面的哭声转为了凄厉的尖叫声，我坐在地上向后退着，勒令大脑赶紧想出点什么好办法来，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打开……打开，打开，打开！打开！”我几乎是耍赖一般地叫着，我听见自己的语言开始变得不像人类，墙上的蛇分开了，石墙从中间裂开，哭嚎声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在隧道内壁绝望地互相冲撞着。

“金妮！”金妮两腿悬空，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附在一团黑雾身边，我伸手去抱她。

“一个忠告……”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着一个嘶嘶响的，虚幻的年轻男性的声音，“你最好是别乱碰……一个将死之人。”

“她怎么了？”我壮着胆子问道。

“要死了。”那个声音窃窃地笑了起来，我很烦他这种又威胁又废话的说话方式，径直抱住了金妮的腿，但那道黑影的力气似乎出奇的大。“滚一边去。”

他话音未落，我已经从原先站的位置弹开了好几米远，金妮的哭声越来越微弱，我试着施了几个我所知道的最恶毒的魔咒，然而毫无作用，那个黑雾一般的影子却好像变得清晰了，我现在能看清他的脸，一张平心而论非常不错的脸。

“你会黑魔法？虽然烂得透顶……过来让我看看你。”

“除非你把金妮放下。”我很快就后悔和他讨价还价了，他的轮廓越来越清楚，我只感觉到心脏猛地被抓成一团，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钻心痛楚，我徒劳地用手指抓着地面，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他停下了。

“过来。”这次我乖乖听话了，顺便丢开了魔杖，毕竟在绝对实力面前我只能做到不给对方递刀子。他死人一样冰冷的手指掐着我的脸左右看了看，最后抬起我的左手，就像我外婆去市场挑拣食材那样，露出一种嫌恶又欣喜的表情。

“你是被未来的我选中的孩子，知道吗？我是你的主人。”听了感觉真恶心，但我还是点了点头。“我本来还担心，单那一个豆大点的孩子不足以支撑我现身……现在好了，把你的手放到这本日记上来。”

金妮被他甩在了地上，我甚至没法确定她是否还活着，更没法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发现墙上多了一行字，有没有人发现这个入口，发现了又能不能第一时间来找我们，找到我们又是不是这个怪东西的对手……

我把手放了上去，一瞬间明白金妮为什么哭叫了，像是无数只细小的吸管插进血肉里，每一处的神经都在抗议，但又会很快失去知觉。即使收回手也毫无起色，我只觉得世界暗了下去。

金妮的手指似乎在我身下动了一下，或许等我死掉以后，人们还能在里面发现奄奄一息的金妮，或许这个怪人随后又会改变主意拿金妮开刀，又或许永远不会有人来，“她的尸骨将永远留在密室”，竟成了我们共用的讣文。

石墙再次被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矮子，是个小孩儿，哈利……我强撑着想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和他一起来，结果就他一个人……妈的……

我好像意识非常清醒地穿行在一大片黑暗里，好像世界没有了重力，没有了空间和时间，黑暗里站着一个男孩，那个我曾见过的和我一模一样的男孩，正无比清晰地朝我惊喜地笑：“月亮多大啊！你见过这样的月亮吗？”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不见什么月亮，只觉得安全又愉悦，我不敢再看他，他犹如一只珍贵的魔药在空气中挥发。我问：“你可以留下来吗？”他还是那么快活地笑着，回答我：“不行。”

“段里！段里！”沉重的感觉又回来了，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哈利脏兮兮的脸映入眼帘，“哈利，你也死了啊？”

“没事了金妮，她还活着——你能走吗？”哈利没回答我的话，我才注意到哈利肩膀上还有一只手臂——金妮的手臂——她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疑惑，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去找我的魔杖。

“哈利——哦，哈利——吃早饭的时候我本想告诉你——是我干的，哈利——段里，我，我发誓，我不是有意的，里德尔，那个家伙逼我——我只记得他从日记里出来——”金妮结结巴巴地说着，依旧充满绝望。估计里德尔就是那个自称我主人的黑影了。

“现在没事了，里德尔和蛇怪都完蛋了。我们走吧，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然后我再跟你们解释，段里？”他给一头雾水的我们看那个日记，上面插着一颗大尖牙。

“我明白，走吧。”其实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那颗牙是哪来的——直到我看到了蛇怪，那么，蛇怪又是哪来的？它脑袋上还有一个剑伤——哈利手里握着一把宝剑，哈利哪来的剑？好吧，还有分院帽在那，还有一只鸟——一只凤凰……我明白了，哈利波特刚好想搬家来下面住，然后就发现了我们，哈哈。我脑子有点问题。

接下来我见到了罗恩和洛哈特，罗恩从一堆废墟里爬出来去扶着金妮，洛哈特则很友好地问我：“你好，这个地方真奇怪，你住在这下面吗？”

我没回答，我想我可能是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