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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杀戮

城北的一家酒肆里,尚余一桌未吃完的食客,日头稍向西斜,已是过了午时。小二收拾着残羹剩菜,将木凳一一摆正,余光瞟见有人进来,他连忙停下手上的活计,抬起头,扯过肩头的白帕,劳累的脸上挤出招牌式的笑容来,正欲开口迎去,才看清进来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遂怒气冲冲的跑过去,捏着鼻子骂道:“滚滚滚,哪里来的臭乞丐,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点滚出去。”

乞丐缓慢的抬起头斜视了一眼小二,喉咙里咕咚作响,艰难的挤出一个字来:“酒。”

小二一听,怒气更盛了,就手抄起一把木椅,顶着乞丐叫骂着欲将他赶出去。木椅刚要碰到乞丐,他用力一推,整个人却失了重心,一个扑腾,随着椅子往前摔去。

乞丐微张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前面一个方桌上的酒坛,如幽灵般从小二的身边滑过,举起一只手朝着酒坛缓缓抓去。

正在柜前盘算的掌柜的抬头瞧见了这一幕,对着扑倒在地的小二叫骂道:“蠢货,你趴那作甚,还不速速拦住他。”

小二连忙爬起来,心下纳闷:明明看似这般虚弱,怎得会如此快呢?脚下却不迟钝,连忙追了上去。

方桌上的一名灰袍中年正与对面攀谈着,忽见一脏臭的乞丐抓过酒坛,不禁怒骂道:“掌柜的,你这酒楼怎连这等下贱东西都能进得?”

说话间,小二已追身上来,朝着乞丐后领抓去。那乞丐抓住坛口,手腕微转,仰头倒下,身子一个摆晃,却是堪堪避开了小二。那小二再度扑了个空,朝着方桌砸去。桌上的碗盘四散开,惊的两名食客纷纷向后退去,站起身来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真叫人晦气。”

乞丐仰着脖子抖了抖倒扣的酒坛,随手甩出,转过身来对着柜台吼道:“拿酒来。”

狼狈的小二刚爬起身,举着一个盘子正欲砸出,被这吼声吓住了,四人呆愣看着乞丐,瞳孔张开,竟生出恐惧来。小二缓过神来,将盘子朝乞丐扔去,盘子砸中乞丐,落在地上旋动几下。

乞丐却浑不在意,脚下一动,快如闪电奔着柜台而去,一把掐住掌柜的脖子,厉声道:“拿酒来。”

尚在愣神中的掌柜瞪大双眼惊恐的盯着乞丐,慌乱的舞着手嘶哑的喊道:“好好好,大侠莫要冲动,我这就去拿。”

乞丐这才将他松开,耷拉着身子靠在柜台上,一幅萎靡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锋芒。

掌柜的危机解除,一身冷汗从头顶淌下,他双手揉着颈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惊魂未定的对着小二喊道:“还不速去拿酒。”

小二哪里还敢轻怠,这乞丐分明就是一个高手啊!待他捧着一坛酒至乞丐跟前,乞丐骤然睁开眼,抢过酒坛,扯过布封,站起身来就往嘴里灌去,浓郁的酒香随着乞丐的黑须四处飘散,顷刻间一坛便见了底。他将空坛掷地砸去,又吼道:“过瘾,再来!”

如此反复,柜台边已铺满碎瓷,再无落脚之处。掌柜已然痴傻了去,那一地的酒水就够他心疼的。第十四坛见底,乞丐方才打了一个饱嗝,迷离的瞧向递过酒坛的店小二,就见他腾空跃起,湿漉的脏衣带出一片酒花在空中甩出一道圆圈,而后探手扎破布封,抓起酒坛稳稳落在小二身后,摇摇晃晃的出了店去,门口看热闹的百姓早已围了厚厚的一层,见他出来,纷纷避让开来。

无论朝代如何变换,蜀境的几座城池从未涉过战火,似乎每一场战争的发起者都有这样的默契。

西柳城已安生了数百年,极少会见到如此模样的乞丐,但闲来无事凑热闹的百姓,在哪里都不缺的,于是一列跟在乞丐身后的队伍变得越来越长,后加入的人们不明所以的跟着。

酒肆内,送走这尊瘟神,掌柜才算舒了一口气,哀叹一声站了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去顾那两名往外走去的食客。他颓然的走到柜台后的边门,掀了帘子进去,半晌才又拿了两个簸箕,扔给小二,默默地蹲下去收拾起满地的碎片来。

这时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提着一把长剑走了进来,掌柜又紧张起来,死死的盯着他,却见那人留下两锭银子说道:“酒钱。”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连忙跑过来,拿起银子用牙咬了咬,脸上这才露出笑意。

乞丐出了酒肆,晃晃悠悠的一路出了城去。紧跟在身后的一拨人挤出城门,早已不见了他的踪迹,却被后面的人潮推搡着往前,不禁开始与要出城的人互相拉扯着,北门顷刻间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刘建站在城墙,看着乞丐离去的方向,又再度跟了上去。

转眼又是两日,乞丐站在一座城池的城墙下,抬头遥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将酒坛里的最后一点酒水倾饮而尽,扬手一甩,纵身跃过城墙,落入了城内。

巴山府,西柳城往北两百八十里,仲秋夜,戌时。

城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常。许多酒楼的门前都扯着大旗,斗酒的音浪一波盖过一波,好不激烈。

长街上有一家挂着五粮酒庄大旗的门前格外的喧闹,木桌摆到了长街之上,一群光膀子的大汉正拼的面红耳赤,举起酒坛,一坛接一坛的咕咚咕咚灌下,醉倒的人刚趴下就被抬了下去,又会来一个新人替上。围观的人群欢呼鼓舞着,将这黑夜推向了**。

乞丐穿过长街,引得诸多看似风雅之人一阵厌恶,咒骂着避让开来。他晃荡着来到人圈外围,循着酒香朝里瞟了一眼,喉咙里发出吞咽声,扒开面前的人就往里挤去。

原本拥挤成一团看的正兴起的人们,忽然被一股绵柔之力拨倒,齐齐朝两边压去,皆破口大骂起来。待他们看清那走过之人竟是一臭气熏天的乞丐之时,再也按耐不住怒火,稍一站稳便握起拳头朝乞丐挥来。

却见一股巨浪以乞丐为中心向外扩散,两排冲在最前面的人群似被重岳撞胸,眼神涣散压着后面的层层人墙倒飞出去,随着一蓬蓬鲜血在空中炸开,整个场地中,除了乞丐,再无一人站立。拼酒的壮汉们伤重不一的或倒或趴在地,看着地上横七竖八,歪着脖子的人们,惊恐的往后爬去。

远处的人们目睹着这血腥的一幕,纷纷尖叫起来,四处逃窜,到处都是杀人了的惊呼声,原本欢愉喜庆的长街,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酒庄里主持拼酒的管事扶着门框双腿抖如筛糠,看着乞丐走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磕头颤声哀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乞丐走到一张瘸腿的桌子边,捡起一个倒地的酒坛仰头就喝,一连砸了三个空坛,这才对着跪地的管事怒吼道:“拿酒来。”

那管事惊恐万分的点头应道:“是是是,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不多时便有几名穿着青色粗布袍的人各抱着两坛从堂内走出,他们将酒放在乞丐脚下排开,急忙快速跑开,浑身轻颤着看向这名索命乞丐。

乞丐抓起酒坛摇了摇,又开始仰头灌去。一坛烈酒还未喝完,长街上就有一群人向这边急速赶来,奔到面前,二话不说拔剑便刺。数十剑影在月光灯火下密集杀来。

飞奔而来的刘建远远的大喊道:“手下留情。”便见乞丐依旧仰着脖子,一个转身,右脚踢起数块碎片飞起,前扑的剑客皆是瞳孔一缩,而后溃散,手中长剑滑落,纷纷倒地,鲜血从他们身上的各处涌出,-殷红醒目且刺鼻。

众人惊惧中,刘建已至。他看着地上躺着的几十具尸体,神色复杂的看着乞丐,低吼道:“你疯了吗?”

乞丐恍若未闻,拎起第二坛酒继续豪饮。

刘建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痛心疾首的看着乞丐。一道暴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大胆狂徒,巴山府乃太古剑宗治下,岂容你如此放肆。”

无数长剑破空声越过他直指乞丐,他正欲阻止,却已然是迟了。

只见乞丐将酒坛扔出,手掌拍向歪倒的木桌,一块木条弹起落入他手中,酒坛落地,一抹虚影冲入剑光中,长剑四处翻飞,一道道身体倒地,惊恐的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刘建长剑出鞘迎着木条挡去,稍一碰撞,便只觉整条手臂发麻,长柄隐隐要脱手而出,而后木条裹挟着杀气,停在了他的面门前。

他垂下长剑,满目悲痛凄凉的看着乞丐,两行清泪滑过脸庞,轻声道:“小少爷,你又何必要如此作践自己?”

乞丐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收回木条,冰冷道:“滚。”却也是失了喝酒的兴致,脚尖轻点,飞身往城中而去。

刘建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乞丐离去的方向,心里一阵绞痛。

长街上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倒地的人们哀嚎着挣扎站起,惊魂未定的四散逃去。

月辉清冷,见证了一场无情的杀戮。仲秋夜,月圆时,本是团圆相聚欢,却落了个天人永隔。

谁人又能想到,在太古剑宗的地盘,为看一场热闹,竟是连命都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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