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你跟着我。”启鳌收了珠言的保护圈,扭头对攀古说道。
“我跟阿七走,东山山脉既已动,尊上也发了召令,凡界各宗门也会往这里赶,尊上不用担心我们人少,功礼他们会过来的。”
启鳌瞪了她一眼后,又去瞪薛祝,眼中都是警告。
薛祝冷冷道“大局为重,祟除后,我再来跟她算这笔账。”
等到开始往大祟那里奔袭的时候,发现他们要去的本来就是同一方向,虽分开了些距离,却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启鳌问了珠言一句“你怎么样大成境走完了吗”
珠言“师父放心,言儿已无事。”
启鳌“一会小心行事,不可掉以轻心。”
珠言“是。”
除此之外,有关刚才的纷争启鳌一句都没有过问,另一边攀古与薛祝也是如此,攀古什么都没有问,薛祝也只是在关心师父的伤,不时瞅一眼她的肩膀。
行了一会儿,越来越能感受到大祟的气息,它动静之大扰动起的风波,御行起来还要注意保持平衡,攀古每每侧身或低头,肩膀上的束带就会被更多的血浸湿。
仙尊忽然说道“加速,决不能让它出了树林去到城镇。”
大祟如果去到城镇,不仅要伤人,也不利于对它进行围剿,恐会波及太广伤及无辜。
几人越追越快,终于来到了大祟势力范围内。
就见地面被拱起,灰白颜色的实体一会儿现白一会儿现黑,一会儿成肉状,一会儿成片状。这,就是大祟的实体,要把它的两种性状都灭掉,才可完全除祟。
启鳌往前面一拦,掌心对准预判大祟到达的点儿,忽然出掌。
“轰”地一声,被击到的大祟,发出“忽忽”地声音,并迅速偏离了方向,速度也只慢了一下。
扬起的尘土还没消散,攀古掌心团起的掌波再次击向大祟。
仙尊与攀古两个人互相配合,终于迫得大祟无法前进,只见它黑与白两体交互在一起,从地下拨地而起。
珠言与薛祝都没有见过此邪物,上次大祟现世,薛祝还是个婴孩,而珠言还没有出生。
“列阵。”仙尊喊道。
同时他拨出了本命剑,玄罡,玄罡生于煞石阵,煞气太重,轻易不会被放出来。此时,它像是得了自由撒欢的野马,银光染满剑身,通体透亮,泛着寒光。
紧接着,薛祝与珠言也拨出了本命之剑,各守一个方位。启鳌快速扫了一眼他们的守位,楞了一瞬,攀古没有拨出她的本命宝器,她手中不见那根天灵根骨化做的碧玉竖笛。
虽有疑惑,现在也不是问的场合,见他们守的阵眼没有参差,启鳌起金丝束线,束线如网一样向空中的大祟捕去。大祟被网住一截,不能再冲向空中,开始向下坠来。
“击杀。”仙尊令道。
最先出剑的是启鳌,玄罡剑,刚得了自由,正是戾煞正重之时,没有挑拣地凌厉刺入大祟实体。
珠言补上了第二剑,薛祝第三剑,以及攀古的一掌。
“忽忽忽,”大祟又发生了这种声音,它像是极怒也像是极痛,身体炸开,灰白不现,黑白开始分明,攀古这才看清,她这一掌攻到的是它的“白”。
没等她再使出仙法,那“白”向她覆来。天地倒转,声音消失,将将稳住身形的攀古起盘式,束手正心后,这才小心地睁开了眼。
所见所感后,攀古心道,果然。
至邪至阴养足一百二十年重新出世的大祟,果然不是只如它实体显现的那般。
攀古所处一片白,与她最后看到的大祟实体一样的白色,一样的肉状,只不过她现在应是在它之内。这是大祟两个灵体的其中之一,她环顾四周,想找一找是否有人跟她一样卷了进来。
在祟体里捏诀感应,颇为不顺,但似有似无的异样灵息一直都存在。应该还有别的灵体在了,薛祝、珠言,还是仙尊
最先排除的是仙尊,以仙尊的法力,不用等她去寻,他会先发现她的。想到此,攀古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半分。
一道剑光向她刺来,攀古两指捏住剑尖,身形一闪,“是我。”
看到是珠言,攀古剩下的那半分心也放下了,真怕把两个孩子卷到一个灵识体里,那可就麻烦了。
珠言马上收了剑,语带惊惶“上仙能见到您太好了,这里是哪”
“不要大声吵闹,此为大祟其一灵体内,不要刺激到它。”
珠言马上放小了声音“上仙,如果我们在它体内,不是可以从内击杀,更为便利吗”
攀古捏指算着头上方那硕大的,肉瘤外体,肥爪形状的东西抓挠的频率,一时没有理会珠言的提问。
珠言紧紧地抿了下唇,出言的语气还是伏低做小,“上仙,我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那么多问题,她教徒弟的时候,都是让他们多看多参悟,实在悟不了的再来问,仙尊是怎么教徒弟的。攀古心下腹诽,暂时收起手誓,平静答她“它在带着我们走,这是一种拖延方法,如果让它吸够过多的生灵气息,你可能就出不去了。”
珠言结巴了一下“我,我吗只有我”
攀古如实道“嗯,只有你。我怎么都是能出去的,我是上仙啊。”
珠言急道“可我现在跟您一样了,也是天冲期。”
“哦,那个啊,是厚尚他们激我,我才抽了点时间,一口气冲到了天冲,后面是什么来着天正是吧,懒得弄了,就一直悬在这里了。你师父没有教你吗,四大上仙都是有天灵根骨的,我们进阶这个是没用的。我天伏了一百多年,被他们骗,才用了三个月进阶到了天冲,真是浪费时间。”
珠言表情震惊,三,三个月天伏到天冲那确实进不进阶也没什么用。
珠言忽然危机感爆涨,听攀古上仙这意思,她若是有心拖延下去,到时可以轻松地自己出去,而把她顺理成章地留在这里。
“上仙救我。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出去吧,我不想被留在这里,珠言如果以前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刚才馆主师兄真的是误会我了,我一直是在救文茵的。”
攀古“你在想什么,你是我灵兰山的弟子,我怎么会把你留在这里。不是我不急,是要在他吸生气之前安全的出去,要特别小心。击杀大祟,最忌从它灵识真体里进行,因为,我们不知它的命门在哪,如果一剑刺错,”
说到这里,攀古无奈地看向珠言,“还会回到老问题,你会被留在这里。”
你真不是在骗我珠言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骂人了,以前在凡界的时候,骂人的花样她可以一天不重样,现在,她又想骂街了。
可她也不敢乱来,真如攀古上仙所说,那她岂不是要莫名其妙地葬送在这里。况且在珠言隐秘的心中一角,她莫名相信攀古。
无论珠言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都能一脸天真地说着好话“那我们赶紧找命门吧,上仙,你有把握的吧。”
“你安静一会儿,我把握更大。”
珠言见攀古重新捏指起势,一双眼望着头上不停涌动的、令人作恶的东西。刚才就看攀古上仙这样做了,这是找到命门的方法吗她老实地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攀古收起手势,对珠言道“我已算出一些规律,还需要你的配合,我们才能一起出去。”
珠言“上仙您请说。”
“一会儿,你先把剑给我,然后等我指令,帮我护法。我出剑的整个过程中会强力闭灵,借以迷惑它。在此期间,不可出任何唤醒我灵力的闪失。你可懂”
珠言听懂了,但是更吸引她的却是另一件事,她想起刚才在外面列阵的时候,攀古上仙就没有祭出本命法器。
珠言忍不住问了出来“仙上,为什么要用我的剑,您的本命法器呢”
在关乎本命法器上,攀古自然不会跟她说实话,她不以为意道“我的在这里派不上用场,剑身更长更细,较容易更快更精准的破开命门。”
她在胡说,自觉编的还算有理有据,珠言应该无法分辨。
如果她在刚才列阵时,祭出了本命宝器,那珠言确实不会有疑问。但现在
珠言只道“知道了上仙,您放心吧,我会十分小心的。”
攀古接过她递过来的剑,想了想说道“如果,万一,我灵力被唤醒,你不要顾着这把剑,不要朝有光的地方去,朝暗黑的地方冲出去,机会只有一瞬,不用管我。”
珠言马上表现出紧张关心的样子“那您呢,您还能出去吧。”
攀古“尽力而为。”
果然不像刚才那样笃定了,珠言也是天赋超卓的修道者,强行将关闭的灵力在危险的地方重启,有多危险,她怎么可能不知。轻则仙体受损,重则灭灵。
想到这,她在心里估算,以攀古上仙此时连本命宝器都拨不出的情况,对比大祟的实力,如果她被强力启灵,真的还能出去吗
珠言冲攀古笑了笑,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不会不顺利的,我们一定会一起出去的。”
攀古“嗯。尽力而为。”
不知为何,这一刻,珠言竟觉得攀古上仙与她师父好像,两人的身影似乎重合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强力把这种令人厌恶的极度不舒服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攀古走到巨大涌动的内状物下面,手腕一转,“噌”地一下把剑柄握紧在手中,剑体“嗡嗡”作响,她随口说道“好剑。”
是啊,仙尊给他爱徒的东西能是一般品吗。这念头一闪而过,她抬眼向上望,就是此时。
“珠言,护法。”
声灭,珠言就见攀古上仙双目紧闭,提剑上升,朝着白色内状物而去。
她自己也被一股攀古在闭灵前最后释放出的灵力带了上去,珠言攀住攀古受伤的那只胳膊,目光坚定,主意已定。
珠言能走到现在,全靠她擅于发现机会、抓住机会。天道佑她,机会又一次摆在了她面前,这一次她也不会放手。
眼见两人越来越接近目标,珠言腾出一手来,用双指点向自己的天突穴,一下两下后,从她嘴中吐出一物,正是薛祝以剑指她时,留在她体内的妖血。
珠言向来爱收集这些阴邪之物,她在凡界的惯有思想,总觉得用正道法术、法器保护自己还不够,一定要留有这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她做对了不是吗,当初的探蚁,后来的被她刻意饿极,没有拿去染色的灵彩,不都为她所用了吗。
就在刚才,千年狐妖之血一入她体,她在忍受痛苦的时候,也没有白受折磨,而是把其中一滴妥贴地保存在了体内,本打算回去才提拿出来,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没有什么比一滴妖血更能唤醒大能上仙的灵力的了。
剩下的就只是时机,她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把血滴在攀古上仙一直在流血的肩膀上,大事即成。
她能不感谢天道吗,连亲灵环都帮了大忙,如果没有亲灵环的那两口,她可做不到把这滴血放入上仙的体内,哪怕她在闭灵。
越来越近了,终于剑尖刺入一道涌动出的缝隙中。
就是现在珠言猛地抬手,把二指夹着的那滴血滴在了攀古血肉模糊的肩膀上。
上仙之灵被唤醒,攀古睁开了眼,她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根本没有看自己伤口之处,遂丢掉手中的剑,一把拉住珠言,冷言道“无父无母不是你的错,可既上得灵山拜得正道,再行邪路恶事就是你的不是了。”
说话间,珠言只觉全身巨痛,她怎样也挣不开攀古那只流血满臂的胳膊。
紧接着,查觉到大能灵力,以及她们要逃的事实,大祟发出巨大的“忽忽”声,震得耳朵疼,珠言觉得她耳朵一定流血了。
大祟自然是拼尽全力不让她们出去,攀古早就明白,剑在此时已经没有了用,所以才丢掉以腾出那只好手来。
可惜,失了第一时间逃出命门的机会,可惜,她的天灵根骨还在寂灭中,真是一语成谶,她果然只能尽力而为了。
既然她只有一条路可走,自然也要把心思歹毒不可留的珠言一并带上。
于是,无论珠言怎么挣扎,怎么伤害她受伤的手臂,攀古都死死抓住一丝松动都没有。
一句令词,清晰且明确地传达了出来“如上之令,如上清台,大成境幻出,上仙攀古自愿祭灵。十灵正身,灵,祭。”
哪怕是在巨痛中,珠言也异常震惊,震惊过后只剩恐惧,攀古上仙敢这样做且到现在还不松开她,那也就意味着,她要她死。
“不”珠言大叫出声。
不过在大祟的“忽忽”声,以及十灵正身,灵祭的过程中,她的哪点子叫声被完全湮灭其中。
有光亮忽然出现,让人看了忍不住投入到它怀里,另一边则是无边黑暗,令人生畏。攀古如她先前所说,意志坚定地朝着极黑而去。
在接近极暗,感觉要被黑暗吞噬的最后时刻,珠言迫得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到有光,珠言马上睁开眼查看。她这是,出来了
十灵正身,十个攀古,身带光晕,如法如形,幻形莫辨。如果不是其中一个以手抵着珠言的头,一时分不清谁是主灵。
“师父”
“师父”
两声惨烈的叫声先后响起,薛祝握着剑的手都是抖的,怎么会明明他与仙尊如此不合的情况下,都能从黑灵体内平安出来,为什么师父那里,竟然祭出了十灵正身。
比起薛祝满身狼狈,启鳌与进去前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干净从容、淡然如风。但此时当他看清眼前一幕后,他再不现镇定。
两个对他来说特别的存在,攀古与珠言,此时都被置于极度危险中。
启鳌马上捋清了情况,珠言是被攀古挟制住而不得脱身,才身陷险境的。只要攀古清醒过来,松开了她,他可以不用管珠言,而全力保住攀古十身正灵不散,平安合一归来。
事不宜迟,已顾不得她为什么会弄到祭出十灵正身阵的地步,再耽搁下去,就算是他也无力回天。
启鳌小心地朝十灵正身阵里靠近,薛祝发现了这一点后,他声音颤抖“仙尊,你要做什么”
本不想解释,但启鳌怕他误事,简略说了一句“救她们。”
薛祝“你看不出来吗,珠言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之事,我师父哪怕是在以十灵正身阵来对付大祟的关键时刻,也要顺带手,要了她的命。”
启鳌“无论她做了什么,她不能死。”这是他唯一找到的神迹碎片,绝不能毁在他的手中,攀古、任何人都不行
大祟被十灵正身阵所缚,它在徒然地挣扎,越挣扎越发现此阵的可怕,它竟挣不开,并且白灵识已开始崩塌。
大祟邪物意识到危矣,它怎可能放阵眼之灵平安归一。
攀古自极暗之中出来后,一直闭着双目,她需要调动目意、心念、耳识、是以要全程闭目才能做到。
她不睁眼,左臂已见骨,血肉模糊,唯左手完好无损,此刻正抵在珠言的天灵盖上,她面朝大祟,闭目而问“准备好了吗不会很痛苦,以此种殉道的方式同大祟同归,也算是给了你最后一线机会,再修来世吧。”
话音刚落,正要发力之时,感受到冰凉修长的一双手穿过她的手掌,从中夺去了珠言的控制权。
“哪里逃”攀古不能视目,且目意全部都在大祟身上,在此除祟的关键时刻,除此邪物,她不能分心看别的地方。
但珠言,也不能放跑,攀古已预感到自己的结局,她恐来不及公示珠言的恶毒面目,她已害了文茵,害了她,不能让她再去害别人。
所以,她必须死。